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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割腕了,看着血滚滚流出,我满意地笑了。
割腕前我给席慕发了信息,“席慕,我不欠你了。”
席慕发了疯地找到我。
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并没有注意我的手腕,而是翻来覆去检查奄奄一息的我,语气冰冷,“还好,肾没伤到。”
“来人,一定要救活她!”
我知道,他表妹需要我的肾源。
我死不掉。
他蹲下来,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恶狠狠道,“易文,你是我的人。”
“想死,经过我同意了吗?”
……
家庭医生将我的手腕包扎好后,转身朝向席慕,“席总,易小姐暂时无碍了。”
席慕靠在沙发上,搭着眼皮轻轻挥挥手。
医生出去将门带上了。
屋里安静得诡异。
我赤着脚站在一边。
突然。
席慕起身,伸手迅速掐住我的脖子,一下子把我抵到墙角,语气凶狠,“就这么想死是吧。”
我不反抗。
他的力气越来越大,我快喘不过来气了。
突然他收回手,直直地盯着我猩红的眼,“易文,即使你父亲酒驾去世了,我们签的协议还是作数的。”
他扬起手,轻拍我的脸蛋,冷言道,“想走,想死。”他顿了顿,“想——都不要想。”
父亲好赌,前些年赌博欠了好多债,父亲为了还债骗我签了席氏的卖身合同。
席慕知道后跟席爸大吵一架。
后来他看到我,又改变了主意,“合同既然签了,就不好更改了。”
他是看上了我的脸蛋。
父亲说我是继承了母亲绝世的美貌。
席慕懒洋洋地走向沙发坐了下来,像往常一样吩咐我,“我饿了,去厨房给我做点吃的。”
他还以为他能拿捏我,还以为我会为他洗手羹汤毫无怨言。
我语气冰冷,“我不做。”
父亲死了,我不想再迁就你了。这几年,不仅要做生活助手,还要做夜晚佳人,我想着总有熬出头的一天,只要我赎身了,我就自由了。
哪知,从国外进修回来的表妹处处针对我,看我不顺眼。
表妹的亲戚得了尿毒症,刚好我的肾源匹配。
我不同意。
我虽然卖给席家,但是合同上只说明了照顾席慕的日常起居。
这一辈子,我已经很对不起易文这副躯体了,难道我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再挖走一副肾。
啪——
酒杯摔碎的声音。
席慕冷冷地坐在沙发上。
要是以往我战战兢兢,生怕惹了他不高兴会殃及父亲。
这次,不会了。
“席慕,我身上的肾你想都不要想。”这些年,你对我又如何。把我当做玩物,用过就弃。
现在又想要我的肾,去救绿茶表妹的亲戚。
他应该没想过我会顶撞他,毕竟我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地过了这些年。
席慕点燃一根烟,烟雾缭绕,声音慢条斯理,仿佛一点不受影响,“易文,你别忘了,合同期间你一直是我的人。”
他扭过头,盯着我冷哼一声,“你拿什么去还这高额的巨债。”
他起身,缓缓走来,“哦~对了,你还没有钱给你父亲办葬礼吧。啧啧。父亲身前那么难堪,死后也无人收尸,太惨了。”
我气愤地握紧了拳头。
母亲在我年幼去世,父亲虽然好赌,也是他一人把我拉扯大的。
我也是他的掌上明珠,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想到我。
如今父亲意外去世连收尸的钱我都攒不齐。
席慕从口袋掏出一打钞票啪地扔在我的身上。
钱漫天散落下来。
他凑近,伸手勾了一下我的肩带,“不想去厨房做饭,不做就不做了。”
他指了指浴房,声音异常冷淡,“去洗洗吧,一会去床上做饭。”
###2
我从床上起来,将衣服穿好。
我需要这笔钱,这么多年不差这一回。父亲身前欠债伤痕累累,死后该体面了。
我弯腰将散落在地下的钞票一点一点地捡起。
席慕突然用力地捏住我割腕的伤口。
血一下子在雪白的绷带晕染开来。
钻心刺骨地疼。
“易文,在我这,想死可没那么简单。”他的手继续发力,血顺着胳膊流了下来,“不要再想其他的寻死手段了,这次给你个教训。”
他手大力一挥,我被这力气推倒在地,“还有,技术越来越差了,以后这一份钱就打八折了。”
他砰地将门带上,我听到屋外传来声音,“管家,家里所有的利器全部收起来,24小时看管易小姐。”
我死不掉了。
只能活着。
席慕给钱舍得。
父亲的葬礼没有任何亏待,很顺利地举行了。
亲戚来的人很少,毕竟大家都想离赌博的家庭远点。
唯一的弟弟还在上学。
葬礼宏大而又清冷。
“哎呀~这不是可怜的易小姐吗?”我跪在灵堂前一动不动。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席慕的表妹,席梦。
原本我只是老老实实服侍席慕五年,合同到期就结束了。
期间,我尽职尽责,吃穿住行每样都陪在席慕身边。
席慕向来为人冷漠,态度冷淡。
我们虽有一纸合约,也向来例行公事,很少吵架。
自从席梦回来之后,挑拨离间,不知在席慕身边吹什么风。
席慕对我态度由冷淡转为暴躁厌恶,时不时地折磨我。
除了语言还有身体攻击,我身心俱惫。
席梦走近我,声音清脆,假惺惺道,“易小姐,听闻这个消息我感到十分悲痛,火速就赶来了。”
我抬头撞上她一脸灿烂的微笑,雪白的牙齿晃了我的眼,我不禁一阵作呕,“席梦,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易小姐,你这是什么话?”席梦假惺惺地点燃一柱烟插在香台上,“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你莫要伤心过了度。”
她用手指戳戳我的肩膀,“到时候气坏了身子,还怎么把肾移植给我亲戚。”
我呸了一声,恶狠狠道,“做梦吧,我就是去死,都不会把肾给你。”
席梦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在安静的灵堂里显得异常渗人。
她嘴角一勾,“那你死成功了吗?”
她绕着我转了一个圈,语气嘲讽。
“哎呀,连死都决定不了的人,还觉得能决定一个肾的去向,真是可笑呢。”
她用兰花指轻轻地掩一下嘴。
席梦的声音尖细又刺耳,我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请你说话注意一点,这是我父亲的灵堂。”
她转圈的脚步突然停止,扭头盯着我的脸,哼笑一声。
“你父亲酒驾去世,死得不止他一个吧。”
“那些家属找你要巨额赔偿金了吗?”
她笑了笑。
“慕哥哥的债没还完,这边又筑高台。你父亲啊——”
她脚步一顿,盯着我,“该死。”
啪——
我扬起手。
却被席梦一个巴掌甩翻在地。
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身心折磨,手速根本提不上来。
“易文,你还想打我。”席梦指着倒在地下的我。
我的脸瞬间红肿起来。
五爪印在雪白的脸蛋浮现。
“怎么了?”席慕的声音。
我抬起头。
“慕哥哥。”席梦看到后娇声娇气地赶过去,挽住他的手臂,“人家好心好意地来参加易文父亲的葬礼,她却叫我滚出去。”
席梦撅着个小嘴,“我想给她父亲上柱香,她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席梦歪头靠近席慕,“我好委屈啊。慕哥哥。”
席慕盯着我的五爪通红的脸。
选择相信了席梦的鬼话。
他摸摸她的头,宽慰道,“梦梦,没事。”
我轻哼一声,撑着地爬起来。
席梦恶人先告状不是一次两次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只有席慕装傻充愣。
“你解释一下吧。”席慕冷言道。
我解释,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事实摆在你的面前,你仍然相信别人的只言片语。
也罢,人微言轻。
我毕竟是个合同工,说的话都是垃圾罢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淡然道。
席慕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满意,他盯着我的五爪通红的脸,“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出来。”
这话说得,好像是我不愿说出事实似的。
但凡你席慕有一次站在我这边,我都不会继续哑口。
“好,是你说的。”我胸腔上下起伏,憋着一口气,声音异常响亮,“请你和你的表妹,滚出我父亲的灵堂。”
“你看看,你看看。”这话刚好对上席梦的口,“慕哥哥,我说什么来着,她不仅要赶我走,还要你滚啊。”
席慕的脸瞬间僵硬。
席梦继续添油加醋,“慕哥哥,她难道不知道这葬礼的钱都是你发善心大慈大悲赞助的吗?”
“要是没有你慕哥哥,她父亲的尸体还抛尸荒野,被野兽野鸟吃食,恐怕连个全尸都没有。”
“她这样对你,就是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够了!”席慕大吼一声,把身边的席梦吓得立马闭了嘴。
席慕阴着脸步步走来。
他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对我了,只要席梦在身边,他总会阴着脸,像是随时会刀了我,却又不准我自己刀自己样子。
“慕哥哥。”席梦喊住他,眼珠一转,“最近有一批寿衣急着推广,还没合适的人选了呢,这易文父亲刚死,在直播间卖货最有说服力了。”
“你……”
我再也忍不住了。
“席梦做人你别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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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为你好,你身上欠那么多钱,不多赚赚钱为自己减轻点负担么?”席梦讥笑着,不时斜着眼望向席慕的表情。
席慕没作声。
我抿起嘴唇。
良久,他开口,“准备好工作下周一来直播间。”
“芜湖~”席梦拍手。
“席慕,合约里根本没有这一条。”我怒吼道。
席慕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他顿了顿,声音丝毫没有情感,“合约是我订的,懂?”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我拖着步子走向直播间。
从来没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无法想象在父亲去世之后,我对着直播间心潮彭拜地大喊,家人们,谁懂啊,这件寿衣穿在父亲身上简直量身定制。
他们用一句句话,一件件事,戳我最在意的人。
我坐在摄像机面前,这也是我第一次露面。
我大学毕业还没工作就被骗到席慕身边,这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的青春都在服侍这位大少爷了。
“家人们,让我们欢迎今天的新晋主播——文文。”主持人拍手道。
我一露面。
突然弹幕全都热起来。
[沃草,这也太漂亮了~]
[真兴科技怎么还雪藏着这么个大美人,简直天仙。]
[今天起,就是文文姐姐粉,文文勇敢飞,蚊香永相随。]
[是的是的,文文我们爱你。]
[……]
弹幕突然失控起来。
服侍席慕这么多年,我都忘记自己以前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人胚子。
学生时代,无数的追求者为了见我一面堵在我的家门口。
[文文,你卖什么,我们都买。]
[寿衣啊,你没看到啊。]
[买买买,上链接,下单十套。]
[用的着这么多么。]
[人固有一死,早买未雨绸缪。]
[有道理,给我来二十套。]
[沃草,大户人家啊。]
[……]
弹幕又失控了。
我还没说话,还没进行推广,链接已经被多次点击卡到点不动了。
面对这场景,我有点手足无措。
突然,直播间关闭了。
一片黑屏。
我手机叮得响了。
[易文,直播暂停,速回家。]是席慕。
他那么忙,还有空盯着我的直播间。
肯定又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要我处理。
我苦笑一声,朝主持人微微欠身便离开了。
打车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
看来席慕还在开会。
突然,我手机响了,是弟弟。
这个时间段弟弟明明还在上课。
我忐忑不安,“怎么了?”
“姐,你火了。”弟弟在电话另一旁说道,“你直播间刚上线,同学都知道你了。”
我没作声,母亲的基因就是好,可惜红颜薄命。
“还有事吗?”我淡然说,“没什么事我挂了。”
“姐,你火了之后,有同学告诉我一件事。”弟弟说话有点犹豫,吞吞吐吐,“就是,前段时间姐姐提起换肾救人,救得那个人好像根本就没有生病,我同学那天家庭聚会恰巧听到。”
“什么?”我脑袋轰得一声炸裂,这么说,是席梦买通医院一手策划,就是想要我身心都千疮百孔。
我正要追问细节,门锁突然响起来。
席慕回来了。
我慌忙挂断电话。
他随手扔掉包,大步流星赶来,从未见他步速如此之快。
他迅速伸出手,捏紧我两边脸蛋用力向上抬起,气息扑到我的脸上,“就这么骚啊,一出现在大众视野就开始勾引人了?”
他的指间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我被他捏得无法讲话。
席慕越来越喜怒无常了,他伸手就要撕开我的领子,暴躁道,“我让你穿这么性感。”
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我死死地护住衣服。
女生的力量在绝对力量面前犹如螳臂当车。
我腾出一只手。
啪——地朝他的脸扇去。
席慕愣住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良久,他转身靠在沙发上,又恢复了以往懒洋洋的姿态,“明天你好好休息,后天给席梦亲戚换肾。”
我整理好衣服,恶狠狠地吐出两字,“做梦。”
席慕没作声,拿起桌上的酒杯慢条斯理地品了起来,“易文,你可真是个倔强的小野猫呢。”
他晃了晃酒杯,依旧不急不慢地吐字,“我是不是说过,合同期间你——是我的人。”
我握紧了拳头,咆哮道,“那你也没有权力动用我身体的任何器官。”
他噗嗤一声,笑了。
我看不明白他,刚刚明明那么动怒,那么狂躁。
他晃着酒杯朝我走来,明明走得那么慢那么轻,却像大山一般压得喘不过来气。
“那我要是说。”他突然在我面前伸出手,一个吊坠在晃在我面前,是我弟弟的项链。
“你们把他怎么了!”我伸手要抓。
他连我弟弟都不放过。
席慕抬高手臂,我扑了个空。
“你看,又急。”席慕微笑起来,眼角弯弯,“我们只是去看看他,看他过得好不好?”
他放平手臂,将手里的吊坠塞到我的手心,语气轻快,“之后过得好不好,那可就不好说咯。”
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我,像一只猛兽,随时把我吃了。
“救的那个人是真的需要吗?”我的语气软了下来。
我不能没有弟弟,弟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即使席梦要救的人根本没有生病。
席慕伸出一根手指按住我的嘴唇,“嘘。”他眨眼,气息吹到我的脸上,“小猫咪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好。”我眼眶猩红,“席慕,是不是只要我上手术台你就不会打扰我弟弟,那我另加一条,我们的合约也到此为止。”
那就用肾换我们姐弟一份自由吧。
我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我终究还是妥协了。
席慕突然默不作声,他点燃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声音沉重,“我可以放你走,但钱你必须还上。”
手术室前。
席梦假惺惺地跑来,声音甜美,“易文姐姐,我替亲戚谢谢你哦。”
我躺在病床撇过头,不想看见她恶心的嘴脸。
她的谎言我无处求证,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席梦见我无视,许是戳中了她高傲的自尊,讥讽起来,“易文,看你不情愿样子,还不是乖乖地捐肾了?”
我扭过头看她,“需不需要捐肾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弄虚作假!我堂堂慕家小姐,至于为了你这种小蚂蚁而暗使手段吗?”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承认了。”我无惧地盯着她的脸,终要被噶的,不如术前怼一顿。
“术前嚷什么。”席慕走过来,盯着我的脸,“我们席家做事坦坦荡荡,言而有信从不弄虚作假,至于为了一个肾源而上下买通医院吗。”
我冷哼一声,“倒也不至于,本来医院就是你们席家所开。”
席慕的脸突然僵硬,这不仅抹黑他,而是抹黑整个席氏家族。
他大手一挥,“推进手术室。”
我眼一闭。
我知道的,即使说出来,也是没人相信的。
手术由席慕的助理全程陪同。
准备上麻药了。
突然,助理收到一个信息。
他慌忙地拨通了电话,“席总,查了,亲戚需要肾源是假的!”
这时。
一把手术刀突然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