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立志,他是我认为的当代最配得上“诗人”这一称谓的写作者。有人说,他的诗,是当代打工人最压抑的呐喊,是对时代最有力的鞭挞。
他有一首短诗,名叫《电梯》:
我走了进去
一别站起来的棺材
随着棺材盖缓缓合上
我与这个世界
从此隔绝
他用简短的语言,写出了现代都市里打工者逼仄的生存空间,和无望的未来。比起那些以雕琢词句的诗人来,许立志的诗歌可能不够唯美,比起那些动辄讲家国情怀的诗人来讲,许立志的诗歌所表达的思想格局没有那么宏大,他的诗歌所传递的,只是普通民众的心声,但正因如此,他的诗歌也因简练的语言和有力的思想被人们所传传颂,他的诗歌因为贴近于大众,能与劳苦大众共情而得到广泛的传播,而许立志,也因为其本人在社会中的打工人角色被世人誉为——打工诗人。
他的诗歌最为大众喜爱的是下面这首:
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
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
他们把它叫作螺丝
我咽下这工业的废水
失业的订单
那些低于机台的青春早早夭亡
我咽下奔波,
咽下流离失所,
嗯下人行天桥,
咽下长满水锈的生活
我再也咽不下了
所有我曾经咽下的现在都从喉咙汹涌而出,
在祖国的领土上铺成一首
耻辱的诗
这首诗所表达的思想情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有996的打工人才能理解其中的心酸,这首诗,让我想起一句话:看一个国家是否强大,不是看强者到达的高度,而是要看弱者所处的位置。
然而他始终没能咽下生活的苦水,从17楼一跃而下,结束了他年仅24岁的生命。
还有一首他写的《流水线上的兵马俑》,这里我就不往出晒全文了,有兴趣的友友们可以自行出查阅一下。这首诗,更加形象地描绘出打工者的生存状态,写出了所有不得不在工厂贩卖自己青春的年轻人们的心声。
许立志的诗所表达的,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没有气壮山河的豪情,没有游历山水后的闲情逸致,他所表达的,更多的是底层人对于生活对于生命最真实的感知。
他写出了普通人的悲喜,他内心孤傲,不甘于平凡,但残酷的命运却使他只能成为打工人,成为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让他和他的工友们一样,如兵马俑一样站在他们的工位上,没日没夜地将鲜活的生命站成一尊又一尊雕像。他们整装待发,他们静候军令,只一响铃的工夫,悉数回到秦朝——《流水线上的兵马俑》。
与许立志风格相近的还有一位矿工诗人,叫陈年喜,他的诗歌较之许立志的诗歌更富有冲击力,许立志的诗歌充满压抑的感觉,而陈年喜的诗歌,则像他的职业一样,有着一种爆破的冲击感:
接到母亲患癌噩耗的晚上,跌入人生谷底的陈年喜写下了一首诗:
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
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
借此把一生重新组合
我微小的亲人远在商山脚下
他们有病身上落满灰尘
我的中年裁下多少
他们的晚年就能延长多少
我身体里有炸药三吨
他们是引信部分
就在昨夜
我岩石一样炸裂一地
炸裂一地的,是他对于生活重压的无奈抗争,这首诗的语言,如爆破四裂八方飞溅的石头一样,充满力量,直击人心。
他们,是劳苦大众中的一员,他们可见众人所见,能写众人所不见,他们善于用简洁的语言表达深刻的思想,我认为这样的诗人,才配得上称之为诗人。
而如余秀华、贾浅浅之流,不过是哗众取宠之辈,利用大众的猎奇心理恰饭吃的无耻文人,我们要的诗歌,不是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无耻,不是我尿了条线,你尿了一个坑的肮脏,我们要的诗歌,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揭露和呐喊,我们不仅需要“祖国啊,亲爱的祖国”般的赞歌,《再别康桥》般的浪漫,《河床》般的豪迈,我们更需要如许立志和陈年喜的诗歌般的写实,替劳苦大众发声,至少能让这些被生活重压的灵魂们,找到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
许立志自杀了,他以生命对生活进行了最后一次反抗,陈年喜相对来说要好一些,但他因为长期超负荷工作,加之工作环境之恶劣,身患肺病等多种疾病,他们,本可以靠写作养活自己的,而他们的出身却使他们将诗歌当成了一种解压的方式,当许立志无法通过写诗自救时,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让劳心者劳力是这个社会最大的悲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以这句话作为文章的结尾,希望更多的人去读许立志的诗,这是对他在天之灵最好的告慰。
寸言
诗歌可以发出名种声音,满足不同人的欣赏需求,但是,底线是要像诗歌。诗歌是艺术要讲美,就像哲学要讲真,宗教要讲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