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山东济宁人,1976年入伍,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开始,那是我入伍的第三年,作为一名老兵,我被充实到野战部队,将在一周后开往前线。
当时,看到自己的名单赫然在列的时候,我在高兴的同时,内心也充满了隐忧。
说实话,自己当时参军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但真正自己要上战场了,内心还是有一些胆怯的,因为我知道,上战场就意味着牺牲。
在我等待的那一周里,陈敬民的战友的做法,彻底改变了我的心态。
陈敬民是山东微山县人,是我的老乡,他和我同龄,我们分在同一个连队,平时交往比较多,他是我无话不谈的朋友,平时对我掏心掏肺,我觉得他比我亲兄弟还亲。
他对我说,能够上战场,是一次报效国家的机会,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再者,凡事有利有弊,在战场上牺牲了,就是光荣的烈士,如果活着回来,就有可能立功提干,从而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陈敬民的话,循循善诱,正是他的推动,使我勇敢地走上了战场。
临别的前一天,陈敬民送给了我一双布鞋,那是他农村的女友给他做的,同时他还给了我17块钱,我知道,那是他积攒下来的军贴。
我即将登上军车离开时,他握着我的手说,如果你万一牺牲了,我会代你孝顺你父母的。当时,我感动地流下泪来。
后来,我在战场上立了两次功,战争结束后,我被提干成了军官,并在昆明那边找了一个当地的女孩结婚。
由于离家遥远,我和陈敬民最初的联系,也仅仅是写信。后来,我工作调动,他去了吉林敦化那边的亲戚家,想和妻子再生一个孩子,渐渐地,我们也失去了联系,但思念他的心,却一直存在。
去年9月,我踏上了返乡之旅,我觉得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望战友陈敬民。
记得那天是周四,我开着侄儿的车(弟弟的儿子),经过一路问询,我终于来到了陈敬民的村庄。
我将车子停在村口,步行朝着他家的方向走去。
随着一阵急促的狗叫声,我来到了他门口,眼前的战友陈敬民,正在忙着采摘院子里的丝瓜,看到我后,他一脸的诧异,随后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和我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我们都哭了。
老战友相见,回忆最多的就是当年在军营的日子,他至今还记得当时我那年患了重感冒,他精心照顾我的场景,他还记得我去战场前,因为害怕而茫然无助的神态。
看得出,他的家境并不好,但他却特别乐观,他说,妻子去济宁给儿媳帮忙照顾孩子了,他一个人在家,开支很少的,自己是退伍军人,每月也有六百多块钱的收入,家里再种点菜,生活绰绰有余。
中午的时候,他一定要带我去镇上的饭店去吃,但却被我强力阻止了,于是,他从家里的小冰箱里拿出一些我爱吃的菜肴,亲自下厨,给我做了四菜一汤。
那些菜,都是很普通的农家菜,有油炸知了猴,有清蒸卷煎,有地锅鸡,有酸辣土豆丝,汤是洋槐花汤。
正要吃饭时,陈敬民对我说:“我去堂屋去拿那瓶放置了多年的好酒,是女儿当年第一年结婚时,女婿送给我的,一直没舍得喝!”
接下来,我们俩开怀痛饮,叙说着部队点点滴滴的往事和彼此这么多年的惦念,尽管那段岁月已经过去了四五十年,但一切的一切,栩栩如在眼前。
下午四点半时,我原本想回弟弟家,但陈敬民说啥也不肯,他说,你刚喝了酒,你回去我也不放心,今天晚上就住在我家吧,明天一早再回去。
我实在无法拒绝他的诚意,当夜我俩就睡在了一起。
那晚,我们俩喋喋不休,说了一夜的话,似乎,相隔了几十年的思念,要在短短的时间里,全部掏完。
第二天吃过早饭,要告别了,临别时,我将事先准备好的两万元红包,偷偷地塞进了他的枕头下面。
陈敬民送了又送,在我车子启动的那一刻,我和他挥手告别,他哭了,我也哭了!
我走出大概一个多小时,陈敬民打来了电话,他反复责问我,你自己在外地也不容易,怎么给我放了那么多钱?
我对他说:“兄弟,你不要客气,战友之间的真情,是用金钱无法衡量的,等有机会我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