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经纶对曾可达说,“古老的夜晚和远方的音乐是永恒的,但不属于我。”
曾可达说,“不要再读萨特那些书了,有时间读读《曾文正公全集》吧。”
萨特是梁经纶崇尚的哲学家,存在主义的代表人物。他提出了“存在先于本质”的著名观点。他认为,人一生下来,是没有本质的,本质是后天形成的,是人在后天自由选择的自己的本质。
而且,本质不是固定不变的,人们根据自己的意识所做的自由选择是会随着时间变化的,也即今天的我并非昨天的我。
也正因为本质会变化,所以萨特认为只要人活着,就找不到那个坚实固定的本质,当一个人没有他自己的本质,世界都是一片虚无。人虽然存在,但只是一个空壳的人而已,你面对的仍然是虚无。
梁经纶也曾在他的自由选择中摇摆。他与何孝钰朝夕相处,早已对这位老师的女儿心生爱慕。他到底是该选择何孝钰,还是该选择报答蒋经国的知遇之恩?也许在某个瞬间,他已找不到自己的本质,找不到了人生的方向。
但萨特又说了,“正是这种虚无才是行动意志的基础。” 我们要用自己的选择,用自己的行动去坚实自己的本质,去化解这种虚无。
所以,梁经纶说,“我既然选择了不能再选择,就绝对不可能再有别的选择。”
梁经纶一直在努力地对抗虚无,他用自己的不能再选择在坚实自己的本质。他放弃了古老的夜晚和远方的音乐,他选择了铁血救国。
古老的夜晚和远方的音乐是什么?
它们是一部电影里出现过的台词。1995年的《廊桥遗梦》。
这部电影是同名小说改编,作者罗伯特·詹姆斯·沃勒也是存在主义者。电影里的主人公弗朗西丝卡出生于意大利,曾是一名教师。结婚后她随丈夫来到依阿华州的农场,当起了农妇和主妇。但她其实并不喜欢农场里的生活。虽然她的心渴望飞离农场,但她不能离开这里,因为她的丈夫离不开这里,她的儿女也离不开这里。于是,她将自己的梦想埋藏在心底,那渴望回到少女时代的梦想。
有一天,弗朗西丝卡独自一人在家。她的一双儿女在她的丈夫的陪同下去了伊利诺州市集参加活动,这次活动要去四天。当她正在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时,一个外来的摄影师闯进了她的生活,摄影师和他的故事激起了她心底少女时代的梦想,他们疯狂地爱恋上了彼此。这四天里,他们享受了那份自由而原始的激情与爱恋。那天晚上,摄影师罗伯特·金凯举起酒杯,对她说“to ancient evenings and distant music . 为古老的夜晚和远方的音乐干杯”。
四天过去了,罗伯特对弗朗西丝卡说,他从没有如此确切地爱过,他想带弗朗西丝卡一起走。但最终弗朗西丝卡选择了留下,为了她的丈夫,她的儿女。在激情与对家庭的责任之间,弗朗西丝卡选择了心中的责任。
梁经纶就正如电影里的主人公弗朗西丝卡一样,在面对他与何孝钰的爱情和他的革命信仰之间,他选择了他的革命,选择了他的政治信仰,他用自己的选择坚定了自己的存在。他说,“古老的夜晚和远方的音乐是永恒的,但不属于我。”对于原始的自由与激情,他比弗朗西丝卡获得的更少,也付出的更少。
梁经纶把他的廊桥遗梦记录在了《一朵野花》里,他说以后就属于方孟敖了。
“一朵野花在荒原里开了又落了,他看见春天,看不见自己的渺小。听惯风的温柔,听惯风的怒号,就连他自己的梦也容易忘掉。”
今天的我们又何尝不是一样,渺小得连自己的梦也容易忘掉。面对原始的激情和自由,常常会忘了道德与文明,信仰与正义。但我们生存于这个世界,都有权利自由选择,选择决定了我们自身的本质。如果我们选择的自由和激情伤害到了别人,那我们对他人来说即地狱,我们的本质就是虚无。愿我们都不是虚无的存在,愿我们面对的都不是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