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爱红楼-----流水清石(九十五)韩雪丽

情感真心托明月 2024-12-28 03:49:31

珍爱红楼-----流水清石(九十五)韩雪丽

怡红院因为芳官洗头也发生了一场争端,而且连宝玉袭人都惊动了。宝玉是好脾气的主子,这自然也算是一种教养,一般来说得宠的孩子脾气都好,性格也阳光些,因为不需要争什么,一切都有人安排好了,所以对所有的人都能心怀善意。袭人一直以来,以贤惠著称,所以打骂下人的事情,自然是不做的,所以这二位自然是不要人怕了。

芳官的干娘在怡红院的日子并不长,是随芳官才进了这个地方,看了袭人不言不语是好脾气的,自然胆子也就大了。这一次因了芳官洗头,这对母女闹了一场纠纷,说起来自然是怨这干娘了,拿着芳官的月钱,还不给人家洗头,要洗还让自己的孩子先洗,这才惹恼了芳官。芳官是学戏长大的,对于贾府的规矩并不知情,而且个性天真爽利,物不平则鸣,自然有什么说什么,指责干娘偏心,这干娘被芳官说中了心事,自然没了脸面,于是恼羞成怒,反而打骂芳官,惊动了宝玉。宝玉最是怜惜女孩子的,自然替芳官不平,袭人晴雯等人自然要替宝玉教育一下这个婆子了。最后还是麝月能言,用规矩压住了婆子的脾气。而芳官也因此得福,被宝玉欣赏,安置在眼前做事。

宝玉向芳官打问藕官之事,才知另一个深情的故事,宝玉道:"这是友谊,也应当的."芳官笑道: "那里是友谊?他竟是疯傻的想头,说他自己是小生, 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 每日那些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了,虽不做戏, 寻常饮食起坐, 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 官一死,他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他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他得新弃旧的.他说:`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说可是又疯又呆?说来可是可笑?"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 , 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说:"天既生这样人,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辱世界."因又忙拉芳官嘱道:"既如此说,我也有一句话嘱咐他,我若亲对面与他讲未免不便, 须得你告诉他."芳官问何事.宝玉道:"以后断不可烧纸钱.这纸钱原是后人异端,不是孔子遗训.以后逢时按节,只备一个炉,到日随便焚香,一心诚虔,就可感格了. 愚人原不知,无论神佛死人,必要分出等例,各式各例的.殊不知只一`诚心'二字为主.即值仓皇流离之日,虽连香亦无,随便有土有草,只以洁净,便可为祭,不独死者享祭,便是神鬼也来享的.你瞧瞧我那案上,只设一炉,不论日期,时常焚香.他们皆不知原故, 我心里却各有所因.随便有清茶便供一钟茶,有新水就供一盏水,或有鲜花, 或有鲜果, 甚至荤羹腥菜,只要心诚意洁,便是佛也都可来享,所以说,只在敬不在虚名. 以后快命他不可再烧纸."芳官听了,便答应着. 从宝玉这段话可看出宝玉的观点,若从此论,宝玉若失了黛玉,是能再娶的,这是他所谓的大节。

这篇呆话,独合了宝玉的呆性,这样一段话,是不是暗伏了日后宝黛钗之间的故事。宝玉和当时的男子不同,他重情而深情,对女孩子格外的尊重与怜惜。尤其是对黛玉,更是从心中的珍重。

接下来因为莺儿编花篮,又引发了一场事端。一日清晓,宝钗春困已醒,搴帷下榻,微觉轻寒,启户视之,见园中土润苔青,原来五更时落了几点微雨.于是唤起湘云等人来,一面梳洗,湘云因说两腮作痒,恐又犯了杏癍癣,因问宝钗要些蔷薇硝来.宝钗道:"前儿剩的都给了妹子."因说:"颦儿配了许多,我正要和他要些,因今年竟没发痒,就忘了."因命莺儿去取些来.莺儿应了才去时 ,蕊官便说:"我同你去,顺便瞧瞧藕官."说着,一径同莺儿出了蘅芜苑.   二人你言我语, 一面行走,一面说笑,不觉到了柳叶渚,顺着柳堤走来.因见柳叶才吐浅碧,丝若垂金,莺儿便笑道:"你会拿着柳条子编东西不会?"蕊官笑道:"编什么东西?"莺儿道:"什么编不得?顽的使的都可.等我摘些下来,带着这叶子编个花篮儿, 采了各色花放在里头,才是好顽呢."说着,且不去取硝,且伸手挽翠披金,采了许多的嫩条,命蕊官拿着.他却一行走一行编花篮,随路见花便采一二枝,编出一个玲珑过梁的篮子. 枝上自有本来翠叶满布,将花放上,却也别致有趣.喜的蕊官笑道:"姐姐,给了我罢. "莺儿道:"这一个咱们送林姑娘,回来咱们再多采些,编几个大家顽."说着, 来至潇湘馆中.莺儿手巧,自然也与宝钗的调教有关。   黛玉也正晨妆,见了篮子,便笑说:"这个新鲜花篮是谁编的?"莺儿笑说:"我编了送姑娘顽的."黛玉接了笑道:"怪道人赞你的手巧,这顽意儿却也别致."一面瞧了,一面便命紫鹃挂在那里.莺儿又问侯了薛姨妈,方和黛玉要硝.黛玉忙命紫鹃包了一包, 递与莺儿.黛玉又道:"我好了,今日要出去逛逛.你回去说与姐姐,不用过来问候妈了 ,也不敢劳他来瞧我,梳了头同妈都往你那里去,连饭也端了那里去吃,大家热闹些."这时候黛玉的心情是轻松明快的,所以能主动与宝钗往来。   莺儿答应了出来, 便到紫鹃房中找蕊官,只见藕官与蕊官二人正说得高兴,不能相舍, 因说:"姑娘也去呢,藕官先同我们去等着岂不好?"紫鹃听如此说,便也说道:" 这话倒是, 他这里淘气的也可厌."一面说,一面便将黛玉的匙箸用一块洋巾包了,交与藕官道:"你先带了这个去,也算一趟差了."   藕官接了,笑嘻嘻同他二人出来,一径顺着柳堤走来.莺儿便又采些柳条,越性坐在山石上编起来,又命蕊官先送了硝去再来.他二人只顾爱看他编,那里舍得去.莺儿只顾催说: "你们再不去,我也不编了."藕官便说:"我同你去了再快回来."二人方去了.   这里莺儿正编, 只见何婆的小女春燕走来,笑问:"姐姐织什么呢?"正说着,蕊藕二人也到了. 春燕便向藕官道:"前儿你到底烧什么纸?被我姨妈看见了,要告你没告成, 倒被宝玉赖了他一大些不是,气的他一五一十告诉我妈.你们在外头这二三年积了些什么仇恨,如今还不解开?"藕官冷笑道:"有什么仇恨?他们不知足,反怨我们了. 在外头这两年, 别的东西不算,只算我们的米菜,不知赚了多少家去,合家子吃不了, 还有每日买东买西赚的钱在外. 逢我们使他们一使儿,就怨天怨地的.你说说可有良心?"春燕笑道:"他是我的姨妈,也不好向着外人反说他的.怨不得宝玉说:`女孩儿未出嫁, 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 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 怎么变出三样来?'这话虽是混话,倒也有些不差(真真宝玉的丫环,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见识).别人不知道,只说我妈和姨妈,他老姊妹两个, 如今越老了越把钱看的真了.先时老姐儿两个在家抱怨没个差使,没个进益,幸亏有了这园子,把我挑进来,可巧把我分到怡红院.家里省了我一个人的费用不算外, 每月还有四五百钱的余剩,这也还说不够.后来老姊妹二人都派到梨香院去照看他们,藕官认了我姨妈,芳官认了我妈,这几年着实宽裕了.如今挪进来也算撒开手了, 还只无厌.你说好笑不好笑?我姨妈刚和藕官吵了,接着我妈为洗头就和芳官吵. 芳官连要洗头也不给他洗. 昨日得月钱,推不去了,买了东西先叫我洗.我想了一想: 我自有钱,就没钱要洗时,不管袭人,晴雯,麝月,那一个跟前和他们说一声,也都容易 ,何必借这个光儿?好没意思.所以我不洗.他又叫我妹妹小鸠儿洗了,才叫芳官,果然就吵起来.接着又要给宝玉吹汤,你说可笑死了人?我见他一进来,我就告诉那些规矩 . 他只不信,只要强做知道的,足的讨个没趣儿.幸亏园里的人多,没人分记的清楚谁是谁的亲故. 若有人记得,只有我们一家人吵,什么意思呢?你这会子又跑来弄这个. 这一带地上的东西都是我姑娘管着, 一得了这地方,比得了永远基业还利害,每日早起晚睡,自己辛苦了还不算,每日逼着我们来照看,生恐有人遭踏,又怕误了我的差使 . 如今进来了,老姑嫂两个照看得谨谨慎慎,一根草也不许人动.你还掐这些花儿,又折他的嫩树, 他们即刻就来,仔细他们抱怨."莺儿道:"别人乱折乱掐使不得,独我使得. 自从分了地基之后,每日里各房皆有分例,吃的不用算,单管花草顽意儿.谁管什么,每日谁就把各房里姑娘丫头戴的,必要各色送些折枝的去,还有插瓶的.惟有我们说了: `一概不用送,等要什么再和你们要.'究竟没有要过一次.我今便掐些,他们也不好意思说的."莺儿的风格与宝钗的谨慎还是有区别的,宝钗不用贾家的东西,就是为了表示薛家的气度。   一语未了,他姑娘果然拄了拐走来.莺儿春燕等忙让坐.那婆子见采了许多嫩柳, 又见藕官等都采了许多鲜花,心内便不受用,看着莺儿编,又不好说什么,便说春燕道 :"我叫你来照看照看,你就贪住顽不去了.倘或叫起你来,你又说我使你了,拿我做隐身符儿你来乐. "春燕道:"你老又使我,又怕,这会子反说我.难道把我劈做八瓣子不成? "莺儿笑道:"姑妈,你别信小燕的话.这都是他摘下来的,烦我给他编,我撵他,他不去."春燕笑道:"你可少顽儿,你只顾顽儿,老人家就认真了."那婆子本是愚顽之辈 , 兼之年近昏 ,惟利是命,一概情面不管,正心疼肝断,无计可施,听莺儿如此说,便以老卖老,拿起柱杖来向春燕身上击上几下,骂道:"小蹄子,我说着你,你还和我强嘴儿呢. 你妈恨的牙根痒痒,要撕你的肉吃呢.你还来和我强梆子似的."打的春燕又愧又急,哭道:"莺儿姐姐顽话,你老就认真打我.我妈为什么恨我?我又没烧胡了洗脸水 ,有什么不是!"莺儿本是顽话,忽见婆子认真动了气,忙上去拉住,笑道:"我才是顽话 , 你老人家打他,我岂不愧?"那婆子道:"姑娘,你别管我们的事,难道为姑娘在这里, 不许我管孩子不成?"莺儿听见这般蠢话,便赌气红了脸,撒了手冷笑道:"你老人家要管, 那一刻管不得,偏我说了一句顽话就管他了.我看你老管去!"说着,便坐下,仍编柳篮子.   偏又有春燕的娘出来找他,喊道:"你不来舀水,在那里做什么呢?"那婆子便接声儿道:"你来瞧瞧,你的女儿连我也不服了!在那里排揎我呢."那婆子一面走过来说:" 姑奶奶,又怎么了?我们丫头眼里没娘罢了,连姑妈也没了不成?"莺儿见他娘来了,只得又说原故. 他姑娘那里容人说话,便将石上的花柳与他娘瞧道:"你瞧瞧,你女儿这么大孩子顽的. 他先领着人糟踏我,我怎么说人?"他娘也正为芳官之气未平,又恨春燕不遂他的心,便走上来打耳刮子,骂道:"小娼妇,你能上去了几年?你也跟那起轻狂浪小妇学,怎么就管不得你们了?干的我管不得,你是我 里掉出来的,难道也不敢管你不成! 既是你们这起蹄子到的去的地方我到不去,你就该死在那里伺侯,又跑出来浪汉."一面又抓起柳条子来,直送到他脸上,问道:"这叫作什么?这编的是你娘的 ! " 莺儿忙道:"那是我们编的,你老别指桑骂槐."那婆子深妒袭人晴雯一干人,已知凡房中大些的丫鬟都比他们有些体统权势, 凡见了这一干人,心中又畏又让,未免又气又恨,亦且迁怒于众,复又看见了藕官,又是他令姊的冤家,四处凑成一股怒气.   那春燕啼哭着往怡红院去了. 他娘又恐问他为何哭,怕他又说出自己打他,又要受晴雯等之气,不免着起急来,又忙喊道:"你回来!我告诉你再去."春燕那里肯回来? 急的他娘跑了去又拉他.他回头看见,便也往前飞跑.他娘只顾赶他,不防脚下被青苔滑倒,引的莺儿三个人反都笑了.莺儿便赌气将花柳皆掷于河中,自回房去.这里把个婆子心疼的只念佛, 又骂:"促狭小蹄子!遭踏了花儿,雷也是要打的."自己且掐花与各房送去不提.   却说春燕一直跑入院中, 顶头遇见袭人往黛玉处去问安.春燕便一把抱住袭人, 说: "姑娘救我!我娘又打我呢."袭人见他娘来了,不免生气,便说道:"三日两头儿打了干的打亲的, 还是买弄你女儿多,还是认真不知王法?"这婆子来了几日,见袭人不言不语是好性的,便说道:"姑娘你不知道,别管我们闲事!都是你们纵的,这会子还管什么?"说着,便又赶着打.袭人气的转身进来,见麝月正在海棠下晾手巾,听得如此喊闹, 便说:"姐姐别管,看他怎样."一面使眼色与春燕,春燕会意,便直奔了宝玉去.众人都笑说: "这可是没有的事都闹出来了."麝月向婆子道:"你再略煞一煞气儿,难道这些人的脸面,和你讨一个情还讨不下来不成?"那婆子见他女儿奔到宝玉身边去,又见宝玉拉了春燕的手说: "别怕,有我呢."春燕又一行哭,又一行说,把方才莺儿等事都说出来. 宝玉越发急起来,说:"你只在这里闹也罢了,怎么连亲戚也都得罪起来?" 麝月又向婆子及众人道:"怨不得这嫂子说我们管不着他们的事,我们虽无知错管了, 如今请出一个管得着的人来管一管,嫂子就心伏口伏,也知道规矩了."便回头叫小丫头子:"去把平儿给我叫来!平儿不得闲就把林大娘叫了来."那小丫头子应了就走.众媳妇上来笑说: "嫂子,快求姑娘们叫回那孩子罢.平姑娘来了,可就不好了."那婆子说道: "凭你那个平姑娘来也凭个理,没有娘管女儿大家管着娘的."众人笑道:"你当是那个平姑娘? 是二奶奶屋里的平姑娘.他有情呢,说你两句,他一翻脸,嫂子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真正怕的还是凤姐,所以平儿自然也有了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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