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年遇见真爱，我满心欢喜准备喜宴，却在结婚前一天被一群老光棍拖进林子。
被发现时衣衫不整，子宫脱垂，两只眼睛也被树枝戳瞎，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醒来之后。
真爱退婚，只有儿子和孙女陪在我的病床前。
儿子是企业老板，恨得目眦欲裂，日夜不眠，要为我找到凶手，将他们绳之以法。
孙女是个知名网红，哭得撕心裂肺，发誓一定要在网上给我讨一个公道。
我伤心欲绝，想要一死了之，不给他们增添负担。
失明的双眼却看到一行行弹幕飘过。
【唉，陈淑清好傻，儿子提议弄瞎她的眼睛，孙女找的流氓，她还想着自杀不给他们增添负担。】
【别提了，就这还不够，她儿子和孙女正打算在网上把她营造成一个荡妇。】
我不懂他们说的其他，但是我知道陈淑清是我的名字。
气愤之下，我开口和他们对峙。
却在他们的指引下，得知了一切真相。
眼泪无声落下。
这些虚伪自私的子孙，我一个也不要了。
……
“爸，咱们这么伤害奶奶，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孙女声音犹疑，带着几分不忍。
儿子过了会才出声回答，语气带着几分坚定。
“奶奶既然养了我们，就不应该自私地去追求真爱！”
“芸秋奶奶现在一个人无依无靠，我不能让你奶奶抢了她将来唯一的依靠！”
“陆建国只能是你芸秋奶奶的，你奶奶将来有我们陪着就够了！”
孙女叹了口气。
“也是！不过，爸爸，奶奶都这样了，还要必要把剪辑的视频放到网上去，让奶奶挨骂吗？”
儿子声音冷酷。
“发！只有你奶奶身败名裂，陆建国和你奶奶才再无可能！才会意识到你芸秋奶奶的好，和她结婚！”
“至于网上这些谩骂，你奶奶不怎么上网，被骂两句也没事！互联网没有记忆，等这事过去。我会好好孝顺弥补她！”
“你是网红，你懂这些。”
“好。”
我身体一阵阵发颤，踉跄着落荒而逃。
亲耳听到，我再也没有办法告诉自己弹幕是假的了。
怪不得那条路一向安全，会突然冒出来那么多的人！
怪不得那群老光棍会第一时间刺瞎了我的眼睛，让我看不到他们的脸。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最亲的两个人精心策划。
他们知道我过目不忘，所以从一开始就断绝了我发现真相的可能性。
我以为的意外完全是他们蓄谋已久的阴谋。
一切的原因，却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血泪顺着受伤的眼眶落下，整张脸可怖又可悲。
“妈，该换药……”
门推开，儿子的话音在看到我时戛然而已。
他手足无措地轻擦我脸上的泪痕，硬生生红了眼眶。
“妈，你别哭，你的眼球刚刚摘除，不能再流泪的。”
“你要是难受，你就咬儿子，掐儿子，怪我疏忽没用，你别伤害自己……”
孙女也在这个时候带着护士赶到，让护士给我换药。
换药的时候，孙女站在一边，紧张兮兮地盯着护士动作。
在注意到我的身体抖了一下后，最文明懂礼的大学生，对着护士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奶奶一把年纪了，你就不知道轻一点吗？能干干，不能干滚！”
他们的表现恨不得以身相替。
但我如今的苦难是他们一手造就。
我心脏一阵阵抽痛，血泪根本止不住。
换纱布的速度赶不上浸湿的速度，护士叫来了医生。
医生叹了口气：“病人心理上接受不了，如果一直流泪的话，换再好的药也是白搭。”
病房里沉默一瞬。
儿子死死抱着我，声音哽咽：“妈，我知道你很难受，接受不了，你只有好好养伤，才能看见伤害你的人得到惩罚。”
“警察已经在全力寻找那群畜生了，妈，他们一定会被绳之以法！”
孙女也温声安抚。
“奶奶，你别想不开，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你是受害者，受害者无罪，不要责怪自己，就算别人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对受害者指指点点！。”
一旁的医生也跟着开口相劝。
想着刚刚听到的内容，血泪落得更加汹涌。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那些罪犯真的会被绳之以法吗？我真的不会被指指点点吗？”
儿子和孙女齐齐点头，信誓旦旦。
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弹幕飞速翻滚。
【奶奶，你千万别信啊，那群畜生早就被你儿子给了一笔钱送走了，而且仗着您看不见，他根本就没有报警。】
【受害者是无罪，但是你孙女在网上已经把你抹黑成一个浪荡老淫妇了，受尽侮辱。】
怕我执迷不悟，弹幕狠狠心给我发来了几分新闻标题。
【六旬老妇精力不减当年，喜宴前夕，勾引数十老汉……】
【不知廉耻的人对得起儿女吗？这种人就应该去死！】
……
弹幕没有发太多，但是我足以窥见许多。
他们虚构了一个为我申诉的假象，剥夺了我受害者的身份。
他们不仅毁了我的双眼，逼我在黑暗中生活，也要让我受尽万人唾骂，精神堕入无边黑暗。
他们是要彻底毁了我，让我仅剩的时光中都不得安稳。
我浑身颤抖，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却还是难受得喘不上气。
意识渐渐迷糊，我听见儿子焦急地喊声，呼吸机，呼吸机。
我最终还是没有晕过去。
儿子半跪在我的床边，哭得毫无形象。
2
我心软一瞬，不死心地最后问了一遍。
却听到儿子震惊失望地反问。
“妈，你还不相信儿子吗？你可是我妈啊！我发誓，就算警察找不到，我也会和您孙女给您讨一个公道！”
声调提高是儿子心虚的表现，从小如此。
“好，我当然相信你。”
就算有罪证，这些时间也都被儿子湮灭得一干二净了，我不信能怎么办呢？
牙齿发颤，我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不让自己一把年纪，更加难堪。
却在下一秒，听见熟悉的手机拍照声，彻底崩溃。
那些老光棍是最恶的人。
他们热衷于看我一次次反抗失败，却又在我无力挣扎时感到无趣。
为了增加他们的趣味。
他们一边在我身上恶心的动作，一边拿着手机污言秽语地对着我拍照。
我的求饶惨叫是他们耳中最美的乐章。
极致的痛苦让我到现在都不敢回想。
“咔嚓”“咔嚓”
最常见的手机的拍照声成了我不敢再听的梦魇。
如今。
当初的绝望在此刻重叠。
我胡乱地挥舞着双手，无助地喊叫，求人救我。
“我不结婚了，不结婚了！我老实，我老实…啊!…救我啊！救救我……”
“啪！”
胡乱动作间，孙女新买的直播手机摔落在地。
儿子过来一边捂住我的耳朵，一边不停开口安抚我。
“妈，没事了，没事了，儿子来救你了。”
熟悉的声音让我渐渐停止挣扎，安静地缩在床脚一端。
“你怎么回事，不知道你奶奶有心理阴影吗？给我跪下认错！”
儿子转头怒斥孙女。
孙女也毫不辩解，“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半分余光没给手机，看着我愧疚得不行。
“奶奶，对不起，我只是想着把您的情况发给陆叔叔，求他过来看看您。”
儿子依旧生气：“别提那个渣男，妈出了事就退婚，现在都没来看妈一眼，他配不上妈。不过就算你是好心，奶奶手也因为你受了伤，你就跪在这反省吧。”
一唱一和，天衣无缝。
可看到弹幕的我却只觉得恶心。
【我去，奶奶，你孙女也太能演了，她明明就是故意刺激你，想让你彻底振作不起来，绝了和那老渣头在一起的心思！好方便粱芸秋上位！】
【你儿子也知道，就是配合她呢！刚刚他一直在观察你的表情！】
也是。
他们对我手上的一点皮外伤关怀备至，可是对我的心理状况不闻不问。
至今没有给我请过任何一个心理医生。
他们一个是见过许多因为身体受伤出现心理问题的医生，一个是深知心理问题可以毁了一个人的大网红，塔罗门分明是最了解的啊。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日子，我却觉得越来越冷。
儿子一边给我上药，一边真挚开口。
“妈，那个男人配不上您，我到时候给您找更好的！您要是不想找也没事，我都会努力治好您的，当初您养我小，现在我养您老。”
孙女跟着应和，顺便起身。
“我也会永远做奶奶的眼睛，陪奶奶看遍世界，就像奶奶一直陪着我一样。”
一句句美好的承诺化作利刃扎得我心口生疼。
我一生没有结婚，儿子是我一个雪天捡到的。
送去医院，发现他先天性脑发育不良。
医生说他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希望渺茫，建议直接送去孤儿院。
我不忍心，决心收养他，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长大。
不厌其烦得教他说话，陪他运动。
将他养得和正常人一样，甚至培育成才，成为企业老板。
孙女是儿子和儿媳妇离婚留下来的孩子。
儿媳妇主张新时代女性，认为孩子这个拖累，不愿意要。
儿子公司的事情繁忙，根本没有时间管教。
从小就是我一直陪着她。
孙女家长会是我去开，孙女复读是我陪着。
即使孙女当初一意孤行去做网红，我也从没有说过一句重话。
仔仔细细教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可以干，什么不能干。
我温柔呵护她们父女俩成长，他们却给了我这样一个晚年。
他们话里真真假假我早已分辨不出。
但是我不会再信了。
儿子扶我起身。
却在下一秒惊呼出声。
脱垂的子宫就这样直直掉落出来。
可我从未生育。
儿子避嫌离开病房。
孙女啜泣着，不忍心再看，夺门而出。
我沉默着拒绝了医生的帮忙，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将近乎一坨烂肉的子宫塞回身体里，我抬起空茫的双眼，看向弹幕的方向。
“我想离开这里，求你们，帮帮我。”
出院那天，孙女欣喜地给我换上了一身新衣。
“奶奶，恭喜您出院，这是我送您的礼物，虽然您的眼睛看不见，但是您的世界依然缤纷多彩。”
儿子也特地给我戴上平安符。
“妈，这是我特意去寺庙给你求来的，专门保人平安顺遂。”
可我知道，他们不是为我而高兴。
而是因为他们的芸秋奶奶和陆建国订婚了。
衣服是怕我给他们的芸秋奶奶丢人，平安符是怕我把医院的晦气传给他们。
【奶奶别伤心，这俩白眼狼不值得，待会儿咱们回家拿上身份证和存折，就找机会离开！】
我点点头，面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3
刚刚走出医院。
一顿手机拍照的咔嚓声就响起。
即便早在弹幕的提醒之下有所准备。
我还是身体僵住，浑身忍不住哆嗦。
“原来不仅是长得丑，玩得花，长得老的，玩得更花啊！穿这么放荡，又要去勾引哪家老头？”
“这样老女人，玩到子宫脱垂她也只会觉得爽吧！”
“老娼妇也配戴佛珠，我呸！快别脏了这干净的东西。”
……
“住嘴，你们知道什么？造谣是违法的！”
儿子眼睛赤红，上前和对我动手的人厮打起来，丝毫不顾忌后果。
孙女死死护着我，扯着嗓子试图证明我的清白无辜。
“奶奶，你别怕，他们太过分了，居然找到这里来！你明明就是受害者啊！我这就去和他们解释清楚。”
警察到的时候。
孙女头发凌乱，嗓音沙哑，儿子筋疲力尽，鼻青脸肿。
我站在一边，却没有半分感动。
那个经他们恶意剪辑的监控发上去的时候，注定就会有这一天。
他们现在这种虚假的保护，我不需要。
警察驱散人群之后，儿子走到我面前，眼神愧疚。
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孙女的惊呼声打断。
“芸秋奶奶，您怎么过来了？！”
孙女的声音是在我面前从未有过的欢欣雀跃。
儿子立马转头拉着我过去。
“妈，芸秋阿姨来看您了，我带您过去！”
儿子急切地看着我过去，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踉跄之下，腿狠狠撞上路边的灯柱。
大概是心脏痛得麻木了，我竟然没有觉得腿有多痛。
我一脸警惕地看着粱芸秋。
【别忘了她的身份，她怎么会好心来看奶奶，奶奶一定要小心啊！】
【这就是犯罪者会来到犯罪现场吗？要不是她暴露地址，奶奶刚刚怎么会被欺负？她怎么还敢过来的，好想穿过去抽她啊！】
我提起警惕，盯着粱芸秋。
“芸秋阿姨，您怎么过来了，刚才那群人闹事没有伤着你吧？”
“听说你奶奶出院了，我过来看看你。”
粱芸秋和我是差不多的岁数，但保养得极好，说话间也带着一股温柔。
车上，我被她强硬地拉着手寒暄，说话间，她长长的指甲死死掐住我胳膊上的软肉。
在我喊出来之前，粱芸秋抢先一步开口。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我做美甲了，没有伤到你吧。”
她语气柔柔弱弱，儿子和孙女几乎瞬间就替我开口原谅。
“没事，没事，我妈她一把年纪，皮糙肉厚的，又不像您，没什么事的。”
“被美甲戳一下又不疼，芸秋奶奶的美甲这么漂亮，别弄坏了才好。”
“你们两个嘴真是甜。”
到家之后，粱芸秋第一时间把儿子和孙女推到了她家里面。
“我看你们两个也受伤了，去我家找你陆叔叔上点药吧，正好我也和你奶奶说会体己话。”
“好。”
三人其乐融融，任谁来看，都是真正的祖孙三代。
我这个养大他们的人反而是格格不入的外人。
两人离开之后，粱芸秋褪去伪装，温柔的声音变得尖酸刻薄。
“被一群老男人糟践，还被心爱的男人退婚，现在又被一群人辱骂，现在感觉怎么样？”
“呵，我早就说过，你儿孙齐全又怎么样？还不是可怜虫一个，啧啧。”
我没有动，慢慢挪动着身体，然后按照弹幕的说的方向，狠狠朝她啐了一口。
“比不上你，只能捡我不要的二手货，把一个垃圾当宝占着，还立马订婚，呸！”
粱芸秋最耻辱的事情就是这样，她被我气得不轻，死死瞪着我。
可惜我看不见，继续按照弹幕教我的话骂她。
“够了！”
粱芸秋猛地打断我，声音尖锐。
蓦地，她笑了一下，凑近我的耳边，轻声开口。
“陈淑清，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你经历的这一切根本都不是意外，都是你儿子和孙女安排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粱芸秋刻意停顿，想看我震惊破防。
但是我早就知道了。
连他们为什么做的原因我也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