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4日,张玉环的案件再审,被判疑罪从无,认定无罪。近27年失去自由,他的经历,让人们对张玉环和他的家人所遭受的苦难唏嘘。
1993年,张玉环被刑讯逼供,被迫承认杀害邻居家的两名小男孩。迷糊认罪,最后进入庭审程序时,因为贫困,张玉环在没有钱请律师的情况下被判死缓。
因为几度被判死缓,他戴脚镣的时间超过了600天。这个月出狱后,张玉环的弟弟张平凡说,哥哥走路的姿势都已经改变,呈外八字。
失去自由,肢体形态改变之外,为张玉环奔走27年,背负“杀人犯妻子”的名号,独自抚养两个幼子长大,后来为了生存离婚再嫁他人的妻子宋小女,多年来也因为丈夫的事情承受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这个饱含血泪和重情重义人性的故事,注定会让人们深思。而这样的事情,又何止发生在一片土地上,大洋彼岸的美国,也有着相似的故事发生。
故事的主人翁,或许没有张玉环所遭受的27年炼狱的程度严重,但冤案所带来的摧毁一个人人生的破坏性,却有着无比相似之处。
01 陨落的橄榄球新星如果一切没有发生,1995年出生的Greg Kelley格雷格·凯里,很可能会是美国职业橄榄球联盟里的大明星。他身高183,体重90公斤,是橄榄球比赛里的四分卫,进攻组的一员。
格雷格的家境非常普通,父母常年生病,橄榄球是他唯一可以通过获得奖学金进入大学的方法。为此,他从刚上初中就开始努力,并一步步成长为德州林德尔高中的明星队员。即将进入高三时,他已经收到大学的奖学金邀请。
优秀的体育成绩之外,格雷格和八年级就已经要好的亲梅竹马女朋友Gaebri Anderson盖伯莉·安德森也是学校的明星情侣。一个是橄榄球新星,一个是学校橄榄球队的啦啦队队长,“校对”就是他俩了。
但正当两人为了即将到来的高三生活和大学生活憧憬万分时,格雷格的母亲突发脑肿瘤住进了医院。他视为亲弟弟的队友,Jonathan McCarty乔纳森·麦卡提的母亲Shama McCarty莎玛·麦卡提提议,让格雷格先住到自己家,和儿子一起上学训练。
(左格雷格,右乔纳森)
谁能想到,这是格雷格一切恶梦的开端。
莎玛的家,实际上同时作为一家儿童托管所使用,平时进出的都是四五岁的小朋友。白天,格雷格和乔纳森一起上学。晚上,孩子们快放学时,也是他们回家的时刻。
高三快开学的暑假末尾,莎玛的托管所出事了。一位家长报警,并找到莎玛,表示自己5岁不到的儿子哭诉,在托管所内被性侵:“格雷格把尿尿的地方对着我。”没过几天,另一个小男孩也提供了相似的证言,将矛头指向刚搬进来的格雷格。
如此严重的控告,自然让警方相当重视,并立刻逮捕格雷格进行问询,并很快以两起性侵儿童的罪名提告。
那么,格雷格真的性侵了孩子吗?
实际上,第一个小男孩告发的时间点,格雷格正在帮自己的亲弟弟搬家,拥有不在场证明。可这个线索,在警方匆匆结束的初步调查里,被忽略了。
(“没做,我不会承认这样恶劣的罪行。
其次,第二个小男孩告发后,不久便撤销了自己的指控。
为什么会撤销?因为两位儿童在提供线索时,一直在心理医生有引导方向的情形下作答。心理层面上,就算格雷格没有做,但医生一再的暗示和引导,也会让孩子有“现实感”,认为格雷格是凶手。第二个小男孩,反复否认了心理医生引导的,格雷格是凶手的说法。
第三,第一个小男孩对警方回忆说,被性侵的房间里有一个沙发、一个围栏还有一些奖杯,把“尿尿的地方对着他的嘴”的男人,穿着一条海绵宝宝图案的睡裤。
刚搬进来的格雷格,房间里根本没有这些东西,也没有海绵宝宝图案的睡裤。而拥有这些东西的人,恰恰是格雷格视为亲弟弟的队友,乔纳森。他甚至穿着海绵宝宝图案的裤子,在学校出现过多次。
诡异还有一点,格雷格和乔纳森,长得实在是太过相似了。同样的发型,同样的体格,一个在迷糊状态里被性侵的孩子,能不能准确辨认出两人,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左乔纳森、右格雷格)
可是,这些关键的线索,在警方初步调查时,竟然都被一一放过了。掀起民愤的案件,急于破案的警察,没有给格雷格任何机会反抗。被警察定了性后,格雷格只剩下通过诉讼自证清白。但摆在面前的,是另一个巨坑。
这个巨坑,便是为格雷格辩护的律师Patricia Cummings帕特里西亚·康明斯。这位律师费用高昂,格雷格家不得不变卖房产支付费用。收了钱,康明斯却不做正事。
在诉讼提告的每一个阶段,她本可以指出被隐藏的证据,例如乔纳森有海绵宝宝图案的睡裤,他的房间有围栏等等。格雷格说:“我觉得她只是想跟我一起出庭而已,她的所有调查都避开了乔纳森。”
为什么?因为当时的格雷格不知道,乔纳森的妈妈介绍的康明斯律师,一直都是乔纳森家的熟人,甚至还为乔纳森的几个犯过性侵罪的兄弟们做过辩护。
这就不难解释,为何莎玛会介绍她给格雷格,而康明斯律师又为什么避开乔纳森的证据,眼睁睁看着格雷格家变卖房产,坠入地狱。
一开始,相信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格雷格,坚持拒不认罪的路线,偏要在狱中申诉。可遇上莎玛、乔纳斯还有康明斯律师(莎玛甚至还出席了听证会当证人),他的刑期活生生加到了25年有期徒刑,必须坐满后才能申诉。
(莎玛)
格雷格回忆当时听到审判结果时的感觉:“我觉得就像被人谋杀了一样,人生结束了。”
02 正义依然迟到25年的判决一下来,格雷格的家人在庭上凄惨大哭。刚读高三的女友盖伯莉,还有一些死忠的朋友,坚信他不是儿童性侵犯,决定组织上诉团队,为格雷格讨回公道。
18岁的姑娘,在高中的最后一年遭遇了无数议论和白眼。上大学后交的新朋友,也因为她和性侵犯保持关系非常嫌弃,宣布割席。盖伯莉说:“听上去很疯狂,但正是格雷格坐牢的那段时间,我们真正地相爱了。他让我看到了一个人真正的模样,善良并且坚定。”
两人每周只有20分钟的通话时间,平时只靠信件维持联络。在盖伯莉的帮助下,格雷格开始一次又一次的上诉请愿,并联络到了新的律师Keith Hampton可斯·汉普顿。
汉普顿律师重新调查分析所有被忽略的证据的同时,2017年,当时审理格雷格案件的地区法官换届,新法官重新看完格雷格的案件后,决定推翻之前的结果,重新审理。这个时候,格雷格和盖伯莉才了解了之前莎玛、乔纳森,以及康明斯律师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2017年8月22日,格雷格保释出狱。这年底,法官认为应该推翻格雷格的罪名,还他清白。但推翻谈何容易,获得暂时自由的格雷格,每周出庭前都活在可能重新回到监狱的恐惧里。
(“我的故事,他的光荣”)
2019年1月,他和不弃不离的女友盖伯莉举行了婚礼,但就算如此,他依然像活在一个真空里等待审判的假自由之身。
直到2019年11月6日,格雷格终于等到了等待已久的最终判决:罪名不成立,他重获真正的自由。
但因为法官还未给出“innocent无罪”的官方说法,格雷格可能申请不到25万美元(约175万人民币)的赔偿。
逝去的近7年时光,已经让他失去了作为一个运动员最黄金的时间。重回自由后,他收到了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的录取通知书,而是否能够再次进入橄榄球队,依然还是未知数。
大家要问了,那么,最大的嫌疑人,格雷格的队友乔纳森的结局如何?
2017年重启调查后,乔纳森被列为嫌疑人之一,可因为证据不足,他没有被正式起诉。然而,有目击证人曾向警察表示,听过乔纳森在酒吧炫耀格雷格替他顶罪的言论。
去年,乔纳森因为在派对上滥用药物被判入狱四年。与此同时,德州四个小镇都有未成年和成年女性向警方报警,举报乔纳森性侵,并且,警方在乔纳森的手机和电脑里,发现了未成年男孩的色情照片。
不过这一切,因为和格雷格被冤案里的受害小男孩没有直接联系,乔纳森坐牢结束后,依然不会被起诉。正义,依然悬而未决。
张玉环再审出狱的同时,意味着真正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而重获清白的格雷格,最大嫌疑的队友乔纳森,在格雷格入狱后连续多次性侵未成年人,造成了更多的受害者。
格雷格说,痛苦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自由受限,还有正义未能伸张时,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前几个月拿到高中毕业证书的格雷格)
正义无法伸张,总令人们有着难以名状的激烈情绪。系统性的暴力和不公,哪怕一点点,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巨大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