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沛/文
真没想到,前两天看到还好端端的孙立人将军,报上竟报道他健康恶化、住进了加护病房的不祥之兆,心情也为之沉重起来。

都是一把把盐,撒在他受伤的心口……
我与孙将军,原是毫无关系的。不久前,准备来台湾的时候,有天晚上,我急急上前去打开被敲得很响的门时,进门的一位穿着西式套服的中年知识妇女,显然也看出了我陌生于她的惊讶,很开朗地向我自报家门。因为她知道我在对门的那所大学开过课,也就告诉我,她先生还在那里教书,我们也算先后同事。她拿出孙将军几封称她为“贤侄”的信给我看,将军苍劲的毛笔字,疏朗有致地错落在中式毛边纸的信笺上,在我这从不用毛笔的人看来,几乎是书法创作了。在他的签名后面,如果说那朱红的印章显目,不如说“立人”二字力透纸背,已经像一首视觉诗,从它看到将军不屈而“立”,是位大写的“人”的形象。纸上字字句句都能让人感受到将军不凡的气质,老矣,也老练,笔力苍劲也沉郁,看得人不由得有些联想,为之动情。
进来的这位女士,我在她通报了姓名之后,就叫她“吴老师”。横竖这些年来,不论是做什么的,叫“老师”,就跟“文革”时叫人“师傅”一样,是不会有错的。她虽然看上去也年近半百,大概小时候也不会和将军有什么接触,甚至不会有什么记忆。她父亲是孙立人的旧部,抗战时,新三十八师远征缅甸,孙立人任命为曼德勒卫戍司令的前后,她父亲一直是将军的英文秘书。将军英语非常的好,不会需要什么口头翻译,想是在那国际战场,少不了一些英文文件的来往和处理,为将军分点忙。将军早年毕业于清华,后来往美国普度大学学习机械工程。因为送弗尼吉亚军校的条件除了身体好,还要大学毕业,只好先学机械工程。
他除了在清华就是篮球、棒球选手,有“飞将军”之誉,还是参加第五届远东运动会的国手。虽然当年球场夺标,击败日本虎将,也不知自己日后会叱咤战场。但他魁伟高大,一表人才,拿到普度的学位之后,也就顺利地进了军校,与艾森豪威尔同学,大战中,美国名将史迪威、巴顿、麦克阿瑟等,在这国际战场极力支援他,是中国军队在战场上的风云人物。
他一口流利的英语,但远征在外,与盟军和当地的联络与文书往来频繁,加上家属不随军,这英文秘书就成为他最贴身的部属。胜利后,内战起,吴先生一家分居几处,实为家累,要求离队归家。孙立人既体谅他的困难做了安排,也希望他家务安顿之后,还能归队工作。殊不知内战之战火,燃得有南北分治之说,孙立人从东北战场下来之后,就调到台湾来“加强防务”了。这时,吴先生即便想回到孙立人属下,也在物价一日数涨、一家三顿难以为继时而寸步难行了。一九五五年,由所谓的“屏东兵变”而发的“孙立人案”,大陆的报刊也有披露,可是不知详情,更不知内幕。但是,老蒋当时一不做、二不休地搞得涉及面之广,株连的部属之多、之惨,也有报道。吴先生这时要是还在孙立人身边,是不会比判无期徒刑、流放绿岛的郭廷亮少校好多少的。因此,当时吴先生没能过来,自然也是幸事。然而,“文革”时,他也依然受株连,一次次的批斗,没完没了的“交代”,他无法说清楚那么多事情,因为过去都看孙立人是忠于老蒋的“铁杆”,老蒋当年“剿共”,孙立人为他立过战功,这对于一个在“打老蒋”中成立的政权,说他这位“铁杆”又不受老蒋的影响,无有劣迹,是很难叫人相信的。
于是,他在交代不清、过不了关的熬煎中被迫害致死。
这就使得他女儿,虽然对将军没有什么印象,却无法摆脱自己与将军在命运上的联系。
仅仅从书信中,将军是不可能很清楚地知道吴先生的死因,但是,许多比他年轻得多的部属,过早的逝世,他却很清楚地知道都是为了什么,那都是一把把盐,撒在他受伤的心口。在他给这位“贤侄”的信中,想到远征域外她父亲日夜在其左右,今日,他垂垂老矣而伴着孤独,想到年轻的战友早已过去而“泫然”之情,是感伤,还是忧愤啊!

“生乃与黄埔系军头等为伍”的原罪
过去因为拉拢老美,老蒋也实在是让他在远征途中风光了一时,确实容易让人误认为是老蒋的嫡系。
然而,正因是他非出身“黄埔”,为此反被“黄埔”系统的军头所不满。但他毕竟又在军中为将军,只有非“黄埔”,“生乃与黄埔系军头等为伍”的“原罪”。在他的部队中,《满江红》是人人必须会唱的军歌,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诗句,也列为必读的政治课程。这些在战斗中,无疑都大大激发了将士爱国的、英雄的热情。然而,岳武穆被杀于风波亭的悲剧,也恍惚留下一个宿命的阴影。前者,明知奸臣在陷害他,为示忠诚,却含冤而死;后者,是蒋家王朝逃到台湾,华府对他已彻底失望,麦克阿瑟邀请孙立人到东京会面,想扶植他出来,而孙立人为忠君,却把此事报告了老蒋,人家哪能不对他下手呢?那些像吴先生这样的部属,实在是那时错把他当成了“嫡系”而被株连蒙冤,但他本人三十多年的苦难,也确实是自己忠蒋的悲剧。
虽然,吴先生在打倒“四人帮”之后,早已平反昭雪,然而,他女儿听到孙立人也“恢复自由”,更是欣喜若狂。在她看来,这能更有力地还她父亲的清白,也能卸下上辈人压给她的沉重的思想包袱。由此,她同孙立人命运相系的感悟也越来越强烈,也显得有些情结化了。不知她在哪里看到的资料,绘声绘色地描述孙立人“恢复自由”,旧部有上千人欢聚,流着热泪高唱、碰杯,回首往事失声失态的情景,在她讲得起劲的时候,两眼闪着异样的光彩。
去年,台中一位艺术家郭惠良小姐到边疆采风,她闻风而去,托郭小姐带了一幅画上松鹤的国画送给孙立人。这回,她又不知道怎么晓得我要上台湾,要我带上两幅绣花的丝寿幛,说今年是她孙伯伯九十大寿,信上充满感情地说她希望在大陆或台湾看到孙立人,她想知道父亲跟随孙立人时的一切的一切。而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生前什么也没有告诉过她。
过去,将军在她儿幼时的印象,尤其是在父亲生前也忌讳去谈它的状况下,更是模糊不清了。她心里需要有个将军现实的、活生生的形象,于是,恳请将军给她一张照片,如果方便,最好是交给我带回去。
她的愿望,我没有理由不尊重;她的一些想法,足够我的思想跨越海峡两岸、驰骋今昔之间,深思又深思。
于是,我一到台湾,就同郭小姐联系,希望借她给孙立人送画的办法和经验,以了却送寿幛之托。不想,她上次并没有见到孙立人,人家只让她把信和画交在门房里。“她只要收到回信就行了。你也不要告诉她这事。”不过,这位热心的艺术家,还是答应帮助我与孙府积极联系。
于是,一天又一天地等着,每天我都去电话催问,郭小姐都是同样的回答,她早就和孙府联系过了,就是没有下文。好些知情者告诉我,孙立人恢复自由了,并不比失去自由时好见。
整整过去半个月了,好不容易才有了答复,说是第二天下午四点钟见我。第二天从台北赶到台中才两点多钟,在附近转了一圈,还是早早地站在门外等着。

看破红尘,万事皆空?
这台中向上路一段十八号,由于孙立人在这里住了三十多年,也为人们熟知,成为常见诸新闻的门牌了。三十多年前,这里自然还没有什么人家,将军住进这日式平房,四周的高墙,围着几乎像一个小公园那么大的空场“寓所”时,墙外也立即围着它盖起了一些两层的、在楼上正好对望这个院子的房子,只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些什么人。二十多年过去,城市发展得周围都是闹市,而这里还保持它固有的清静。大门紧闭,墙外行人也稀,在处处都是越来越拥挤的时候,这倒还是城市很难找到的风景。
这时,我们这么傻乎乎地站在门外,怕又是风景中的风景了。不过,由于郭小姐说到上次送画求见被拒之门外的情景,对比之下想到这次约见几乎是份奇缘,心情还是很兴奋的。
看到表是准四点,上去按了门铃,里面探出一个卤袋,冷冰冰又特神气地问道:
“干什么的?”
“约好我们四点来见孙将军的!”
“不知道这事——”“砰”的一声,门又关了。
“不知道——你问一下嘛——”我扣了几下门,在外高声地叫道。
“糟了,又换人了!”郭小姐发急了,“前天是个手纪老一点的人跟我说得好好的——”
她似乎怕扑空,远远地把我叫来,又有点不过意。
因为,报纸上“孙立人将军的侍卫、司机等八人全部撤回,孙府的安全维护工作,则已委由保全公司负责”的消息发出后,就颇多议论,说是换汤不换药,我们一来又如此,也就难免发一通相似的议论。
“什么又换了人了?是他下班我换班了!”这位门卫显然是在门里听到我们在门外的议论,又探出个头来说:“我会跟你去问嘛!”
我们相视而笑之后,又奇怪自己是遇到什么好运,在将军已经基本闭门不见客时,居然会在原来对此并不抱多大希望时,答应见我们了。郭小姐说,也许是他听说我是来自大陆还是昆明的缘故。
那是一座日式的平房。我们在玄关脱鞋踏上榻榻米的时候,将军夫人正在客厅门边站着。客厅的光线全被四周的树木遮去了,很暗,一进门只见神龛上长明灯的幽光,高大的木雕佛像非常显目,它保持珍贵木材的原色,没上任何色彩,完全是个艺术品。案上的香烛,敬的是佛。张学良被老蒋软禁后成了虔诚的基督教徒,经反复报道,已不算新闻。而孙立人是否同时皈依佛门,则不见传闻,名人失意,还是蒙冤,也必定看破红尘,万事皆空么?然而,在神龛另一侧,却是孙立人当年的几张相片,或戴大军帽,全副武装,或着军常服,身材修长,腰杆挺直,紧束腰带,脚着发亮的长筒马靴,英姿焕发,风度翩翩,让人重见当年风云沙场的名将形象。它和一侧的佛像相对,是人的入世与出世之相对,在这之间它们又有什么因果关系呢?那佛像,也许是他夫人为求他能安度晚年所敬奉的吧?他夫人张晶英女士,还不显老,脸圆圆的,有点发胖,她照顾将军熬过这三十多年,也实在不容易。她看过我带来的信和寿幛,笑嘻嘻地说:
“我们还真是有缘,他是好久没见外人了,有时约好的人,来了也不能见面,他身体吃不消。唉,九十了!今天到医院做保健,医生要他做的动作,我也没有劝他,他就全做了,回来,他还特别高兴,说自己以后要这样做下去!他刚午睡起床,我去扶他来!不过——”她迟疑了片刻,“只能过来跟你们见个面,他支持不了几分钟,也说不了什么,他现在一看到过去的熟人、部属,总会一个人闷闷地难过好久——”
这真是深刻的人生故事,我非故人,然而,怕的是,他由我此行会想到当年在印缅战场不离其左右的人吧!当然,怕他为此难过也好理解,可是,要是他已没有什么可难过的,怕会活得更乏味了。我,不会把他当偶像,但我却必然会像接受检阅似的看他一闪而过,这在我心头泛起一种我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好人还是多,要是好人都能掌权就好了!”
当听到手杖和连走带拖的脚步落地不一致地在地板上“嗵嗵”之声响在门外时,孙立人将军在他夫人搀扶下出现了。他那闪光的眼睛,眼珠已灰白无神。
挺直的鼻梁和厚厚的嘴唇也瘪下去了,那撑得脸庞方方的下巴骨也变形得拉长了脸,修长的身材干瘦得更像一枝抽条又经不住风的弱柳。无论站着或坐着,身子都像在打摆子似的颤抖。真是岁月无情。是衰老成这样,还是三十三年的软禁,将一员虎将摧残得如此?这和两年前“恢复自由”时,接受祝酒时的样子也大大不一样了。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那等待时的韧劲松弛下来了如此,还是他苦苦等待后,等他等到了也不过如此才这样呢?我无法去问。
他这次不是和我们见个面、点个头就走了,而是一坐下来,足足有一个小时。从我们说话间,看他的眼神,看他的微笑,看他点头或蹙眉,他的反应都是极其灵敏的,神志也是特清醒的。但是,他说话却只见撮起的嘴唇在蠕动,很难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有一丝微弱的声频在震动。我换了一个座位,挨着他,耳朵几乎要贴着他,也只能零零碎碎地听清几个单词只能有赖他夫人再转述、翻译一道,因此,时间并不少,说的话却不多,但留给人的印象,还是很丰富的。
我从送上寿幛,说到那位托我送礼的人之诚恳、殷切之情,说到人到九十,包括他的战功,包括他的不幸与苦难所留下来的东西也确实不少。当年,他是从昆明出发远征的,在昆明我就看过一部写远征军过野人山的电视剧。部队在被层层叠叠遮蔽得不见一丝日光的密林里行进,天昏地暗,狼嚎虎啸,脚没踏实,就要陷进没膝的泥沼,草丛中作响的大蟒,总是威胁生命地与人同行。没有路标,只有头年为饥病而死的印缅难民在撤退线上的遗骸引路,密林浓雾里,空投补给不上,拖病饿倒的,跟不上队,走散了,也就联络不上了。电视中,写到一个在这样情况下走散的军官,饿得几乎要倒下来的时候,用枪打到一只野兔,用火在烧吃的时候,另一位掉队的女政工,为看到火而看到希望。这个军官看到自己人爬近火堆时,而且爬近的竟是自己过去死死追求,总想占有的女人,这时竟误以为她要来抢食,便用枪口逼着她不准爬近……看得我是不寒而栗。当时,不论有多大的伤亡,部队还是打通了一条中印公路的路基。当被日军击退的英军节节后退时,孙立人派兵走马解围,敌人虽增兵反扑,却是死了一半,才退了下去。当英军第一军团第一师被围,断粮缺水,电话告急,再也无法忍耐时,孙立人斩钉截铁地答道:“中国军队,连我在内,纵使战到最后一个人,也一定要把贵师解救出围!”
在一场不怕牺牲的白刃肉搏大战后,首先解救出五百被俘的英军出险,掩护了英军一师的人马辎重安全撤退,脱险的英军高兴得抱住中国官兵高呼“中国万岁”。
“你今天在大陆还会知道这样的事?”经他太太转述一道,才终于那么吃力地听顺了这句话。
“即便我不知道,任何有益于我们国家和民族的事,历史也只会照着本来的样子写的!”
他点点头,那双灰白而干涩的眼珠,不停地在痛苦地转动:“世上好人还是多,要是好人都能掌权就好了!我们国家——”
“我们国家”这四个字,是我听清的,他夫人还没转述,就转口抢着说:
“他又动情了——他也累了,让他去休息吧——”
她上来扣着丈夫的手,将军却连挣两下也没能站起来,我一边协助他夫人,一边提出来说:
“照一张相可以嘛——”
“你就照张相再回吧——”他夫人很开朗地应和着。真巧,郭小姐也想到此事,早掏出她准备好的相机了。因为我送上寿幛时,就说过他“贤侄”想要他照片的心情,这样,也就可以了却这件事了。
“不,不能照!”他抬起手遮住了脸,生怕我们会抢拍镜头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上月我弟弟来,他也是不给
照——”他夫人在一旁加以说明。
是为什么呐?他很无奈又求助地道:
“莫困扰我嘛——”
这,会有什么困扰呢?不久前,看到一则新闻,说一位艺术家重病住院时,拒绝任何好心的人前去探视,他不愿那些看过他创造的美好艺术形象者,看到他病危可怜的样子……将军也是这么想么?即使他不是这样想,就是我拍了一张照片回去,他那“贤侄”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一定不是她心中原有的“伯伯”的样子。将军老矣!谁都知道人是要老的,谁都知道他不会宝刀不老,而他的欢乐和痛苦,同样在那干瘦的面肌上,皱在他那纹沟里。在这“恢复自由”之后,忧国忧民,壮志未酬未泯也无法伸。前些年,他在园里勤种玫瑰,挥锄挥汗,街上也卖出浓香四溢的“将军玫瑰”,国事不允许他问,他也要做这么点事,现在,即使真的“自由”了,他又能问什么,做什么呢?将军真是老矣。
想到这里,就是他愿照一张相,我也不愿这样照张相带给他大陆的亲人,于是,我也上去搭一只手扶他回房。
他站了起来,虽然两腿在打战,也不动。
“他要送你们——”他夫人说。
这一来,我倒慌了,退出客厅,向他鞠躬,请他留步。
他不同我们说什么,拖着腿还是在往门前走,我走下玄关穿上鞋,再给他行礼告别时,只见他扒开太太搀着他的手,立正,举手,向我们行了一个军礼。
将军还是将军,将军不老;将军老了,是老将军;当年的风姿不再,气概还在。
我那本来有些灰暗的心情,此时心头为之呼呼地跳得十分兴奋起来,直到门卫几乎像报复似的,大声地问道:“谈完了哇!”我才清醒地想到,这是什么地方。
无怪四周不论怎么热闹,成了闹市,门前依然冷冷清清。当年,他有一位旧部濠上人,打听了几年,终于在这条路上看到孙立人牵狗散步,他站在一旁,仍然像个军人那样向他的老上司举手敬礼,孙立人一言未发,只见前面的“引路人”怒目而视。将军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他一眼,点点头又继续往前走了。跟在将军后面的那个人走上去问濠上人
“是哪个单位的”,他没理他,跳上自行车就跑,后面居然大唤一声:“站住”,一惊之下,他不得不防范后面的算计……
眼前,街路依旧,寂寥依旧,然而,那样的事总该不再发生了吧?我下意识地回头准备再看一眼门卫那张垮下来的脸,一辆计程车在跟前停下了。我们上了车,说了一声:
“文化中心!”
“你们是记者呀?”车一开动,他就这么问道。大概从我们的去向,联想到这种职业。
“不,我身上有什么像记者的地方吗?”
“不是记者,来这里做什么?”
我一愣,也没作声。我理解,他不是责问,也不是好奇,更没有什么坏意。这地方,三十多年,一直都是一个是非之地,今天,不论有了什么新的说法,至少在他心里,还是一切依旧。想到将军对我们最后说的一句“莫困扰我嘛”,莫非也是这个意思?
我回去,对那位满怀希望听到她伯伯好消息的人,就只能说这么一些事么?
一九九〇年十一月六日,台北
原载一九九 年十一月二十日香港《明报》
十一月二十三日、二十四日台北《自立早报》
十一月三十日澳洲悉尼《华声报》
十二月十二日北京《人民日报·海外版》
等海外多种华文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