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故事:乍见生欢(全文完)

德辉看小说 2024-08-20 16:17:21

商陆停好车,穿过庭院踏上台阶,便发现已经添置了不少东西的门口又多了个置物架,架子上还放了束开得正好的桔梗花。

一点点清淡的香气从植物的花瓣与枝叶中传来,商陆一言不发地对着新物件审视一番,心想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粟玖只会往他家塞这种没用的东西。

他转过头不再看,但还是把车钥匙挂在了置物架的挂钩上。

这栋二层小楼,不算大也不算奢华,商陆买下来后完全没装修,厨房餐厅客厅都空着,一件家具也没有,客房没开过门,只有主卧勉强放了张床,他一个人生活,活得很潦草,家里非必需品没有,而必需品也很少。

直到粟玖来了之后才添置了一些厨具,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家里的厨房是开放式,此时商陆能轻而易举看见灯光下正在做饭的粟玖,汤锅里蒸腾的白色雾气在光里袅袅上升,绕在粟玖身边,整个画面显得温馨又和谐。

餐厅那张简易的小方桌上摆着已经做好的几盘饭菜,还没凉,香气像一尾鱼一样在空气里游动。

商陆盯着粟玖,目光透过那些蒸汽白雾,落在正在认真尝汤的味道的粟玖脸上。他漫不经心地想,这种回家后就有人的感觉似乎还不错,当初把粟玖留下的决定果然没错。

“商陆?你回来了,刚好吃饭。”

粟玖抬头看了一眼,解开腰间的围裙随手搭在流理台边,朝商陆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粟玖的确有副好皮囊,不然也不会被送到商陆身边。她皮肤很白,笑起来时会透出一层淡淡的粉,唇角和眼睛的弧度都那么恰到好处,温柔又亲和,给人的感觉就像四五月份里那种暖融融的和缓春风,很难会有人不对粟玖心生好感。

只有商陆这种脾气极差、难以讨好、仿佛叛逆期还没过的家伙才会整天用一张冷脸对着粟玖。

拉开椅子在桌边坐下,商陆被香喷喷的饭菜包围,神色放松了点。他几缕深色的额发散落,平日里的杀伐决断不留情面的模样消失,至少在此刻,看起来真的像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男生。

粟玖垂眸弯了弯唇,商陆比她小五岁,在她眼里还的确是小弟弟呢。

所以有时候商陆脾气差一点她也不是不能忍受,她的工作是老师,对商陆这种坏孩子也一视同仁地关爱。

粟玖不太饿,盛了碗汤有一勺没一勺地喝着,偶尔抬眼看一下商陆,“味道怎么样?”

商陆淡淡应了一声,粟玖知道,这是喜欢吃的意思。

她弯起眼睛笑了笑,拿筷子夹了点青菜给商陆,“不要挑食,听话。”

商陆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觉得真是荒谬,粟玖一个被送过来的小情人怎么敢这样和他说话。

“听话?”

商陆深色的眼瞳目光沉沉,皱着眉头,“这里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他必须要让粟玖认清自己的位置。

“当然是你说了算。”

粟玖轻轻叹了口气,“不爱吃也没关系的,我只是关心你。”

粟玖说完便垂下头,勺子搅动着汤,偶尔和碗壁发出几声闷闷的碰撞声。餐厅顶灯的光照在她身上,商陆能看见他后颈处光洁的一大片肌肤,隐入薄薄的居家服衣料,一路向下。

粟玖很瘦,有时候就很容易给人一种弱不禁风逆来顺受的感觉。

商陆在心里轻啧了一声。

粟玖总是看起来很可怜,他分辨不出来是真的可怜还是装的可怜,他也懒得分辨。

于是商陆忘记了什么玩物情人、什么认清位置、什么谁说了算。

他冷着一张脸,把盘子里的青菜吃掉,吃完还把盘子往前推了一下,示意粟玖他吃光了。

“乖。”

粟玖眉眼弯弯,夸奖他,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种兼具亲昵与奖励意味的接触让商陆有点不适应,觉得自己又被粟玖当成小孩看,深感自尊心受到了挑衅。

他动作很快地一把握住粟玖细瘦的手腕,把人的手从自己头上拎开,眼瞳幽深,一眨不眨盯着粟玖看:“粟玖,你想死吗?”

晚上睡觉时,商陆推开他卧室的门,发现原来空荡荡除了床什么也没有的房间里多了个床头柜。

白色的,有点小花纹,铺了浅黄棉质桌布,上面放着小台灯和几本书。

他走过去随手拿了本翻开。

……是《睡前童话故事》。

粟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总是往他这里放这些没用的东西,乱七八糟,碍眼,讨厌,不喜欢。

商陆冷脸想着,然后把那本书好好放了回去。

他躺在床上,少见的有点失眠,旁边那个新床头柜总是吸引他的注意力,黄色桌布、小花边和故事书都变得张牙舞爪起来,似乎要把他从原来灰扑扑的简陋房间拉出去。

直到敲门声响起,洗完澡的粟玖路过,顺道来和他说了声晚安。

客厅的光和沐浴露的香味与粟玖一同进入到商陆的卧室,商陆在昏暗的卧室里缓慢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想,怪不得他看那床头柜很不适应,原来是因为那床头柜给他的感觉和粟玖一样,美好但突兀,不属于这里。

-

粟玖是两个多月前被送到商陆这里的。

她是个钢琴老师,生活平淡而幸福,有个妹妹正在生病,妈妈负责照顾妹妹,她挣钱养家。

妹妹粟绣的病不太乐观,医生说如果能找到适配骨髓的话治愈率会提高很多,她和妈妈都去做了配型,但谁也没成功。妈妈没办法,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联系了粟玖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那个男人叫沈守德,早些年出轨离婚后就再没出现过,那时粟玖还小,粟绣刚刚出生,两人对这个所谓的父亲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沈守德不知是出于良心不安还是不堪其烦,拉扯了一段时间,终于答应来做一次配型。

但这个中年男人在见到粟玖第一眼就愣住了,他上下打量粟玖许久,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了光。他没想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长大后居然这么……标致。

他这些年做生意,起起落落,到现在有不少窟窿补不上,但只要那位年少掌权的商家少爷能高抬贵手,他的生意就定能死里逃生。

原本沈守德还发愁没什么能用来讨好商陆的东西,但在看到粟玖的第一眼,他就有主意了。

毕竟是亲生父女,沈守德和粟绣的骨髓配型成功,医生说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进行手术,成功率很高。

粟玖的心放下来,她站在医院空楼道窗边,风吹起头发,素日里总是温柔笑着的脸上透出一种冷硬的疏离。

她神情淡漠地瞥了一眼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嗓音平淡,“我去和那位商少爷相处一段时间,你就会给粟绣捐骨髓是吧?”

沈守德不住点头,又提醒着,“你可得给商少爷伺候好了,到时候他高兴了,咱们都能捞点好处。”

粟玖没说话,唇角绷得平直。

商陆并不是个能够轻易被接近讨好的人。

他父母早亡,十几岁的时候就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在诸多合伙人都虎视眈眈想多分一杯羹的境遇下,商陆不仅守好了家业,甚至还扩大了商氏企业的版图。整个集团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位年轻的继承人手腕强硬,杀伐决断,处理人和事都毫不留情。

和商陆有接触的人提到这位少爷的性子时都会皱眉,无他,商陆太难拉近关系了,这人阴晴不定,完全捉摸不透。

第一次见面时,商陆在某个海滨城市出差,粟玖被送到了主办方给商陆准备的套房里,结果差点被商陆扔出去。

那时候是夏天,外面正暴雨,虽然是下午,但没开灯的客厅里也阴沉沉的。

午餐因为天气原因没能送达,粟玖在商陆不耐烦地开口赶人之前提议,“我给你做顿饭吧,怎么样?”

粟玖那时穿了件白色T恤,整个人看起来很温和,天生微弯的眼睛在昏暗的客厅里显得很亮。商陆记不清当时在想什么了,也许是因为无聊,也许是因为饿了,或者只是因为粟玖这人看着讨厌不起来。

他鬼使神差点了头。

因为常常要给住院的妹妹做饭,粟玖厨艺非常好,切菜、开火、煮汤地动作都很流畅,就算套房冰箱里的菜品有限,也能很快做出几盘香气浓郁的饭菜。

那股悠悠的香味融化在空气里,她系着围裙站在流理台旁,整个人透着一种很温馨浓郁的烟火气。

商陆坐在仍旧没开灯的客厅里,偶尔往厨房瞥一眼,视线不经意和粟玖对上,粟玖朝他弯了弯眼睛。

商陆不太自在地收回视线,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那张很年轻的脸上露出点犹豫的神色。

啧,勉为其难,留下算了。

从那之后,粟玖算是正式跟在了商陆身边,为了做饭方便还住进了商陆家里。

商陆想,他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想和粟玖有过多接触的,他只是想吃这人做的饭,可是粟玖真的很会拿捏人心。

粟玖会深夜还亮着灯等他,会记得他只提过一次的口味,会给他做喜欢的菜。如果拒绝粟玖的什么要求,这人也不会说什么,而只是垂下眼,显得很可怜。

“回家”这个词在粟玖住进来后开始慢慢具象化,这套空荡荡的房子变成了有归属感的地方。

原来的生活方式被一种温柔而不可抗拒的力量改变,商陆想,这都是粟玖的错。

粟玖平时不算太忙,除了给学生上课之外,就是去医院看妹妹。闲下来的时候她会把商陆这里收拾一下,慢慢添置点小东西,她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不喜欢凑合,既然住在这里,那当然要让自己住的舒服。

什么花瓶啊、漂亮杯垫啊、带着流苏的窗帘系绳啊……明明都是些没什么存在感的物件,但却把这栋空荡的房子塞的越来越满。

商陆几乎每天回来都能看见房子里又多了东西,他没什么审美,拎着那些漂亮小东西看看,觉得没什么用,但又从来没扔掉过什么。

粟玖有时候会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拿着新买的香水百合给他看,“商陆,才开的花,好不好看?”

商陆瞥一眼,“一般。”

只是叶子和花瓣的组合,和楼下绿化带没区别,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但第二天上班前,路过置物架上的花瓶,他还是给百合花换了水。

越相处,粟玖就越发现,什么捉摸不透的小商总,明明就很好懂,只是个比她妹妹还小几岁的幼稚小孩而已。粟玖能看出来,商陆只是脱离正常的家庭生活太久了,而多年来身处的环境又不允许他去轻易相信什么人,他只是不太知道要怎么和人相处。

所以,商陆并不是什么阴沉冷漠的人,相反,这人甚至可以说是心软的,在商陆面前做出可怜的模样总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为家庭和工作的缘故,粟玖总是会不经意把自己框在“姐姐”或“老师”的身份里,面对商陆时也不例外,她觉得商陆是个可怜小孩,经常忍不住去管这管那,比如不许挑食、多穿衣服之类的。

商陆大部分时候是不会乖乖听话的,只会说“不要管我”或者“和你有什么关系?”

但是只要粟玖做出一副失落神色,刚刚还凶巴巴的商陆就又会别扭地找个台阶下,“多吃青菜是吧,知道了。”

这种时候粟玖就会弯起眼睛,伸手摸摸比她高不少的商陆的头发,很诚心地夸奖,“乖孩子。”

这种关爱和亲昵混合的词对商陆来说是大杀器,他几乎是立刻就会炸毛,躲开粟玖的手,试图用满脸的怒意伪装自己。

“粟玖,不准有下次!”

很生气吗?商陆自己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每次粟玖这样摸他的头或是给他一个短暂拥抱时,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会加速流动,会没有缘由地慌乱,膨胀的情绪找不到突破口。

都怪粟玖。

粟玖是个好老师,从来不吝啬夸奖。商陆觉得自己不在乎,但偶尔给花修了个枝,他就要把花瓶放在全家最显眼的地方,等着粟玖夸一句真棒。

粟玖说话从来不会给人敷衍或是客套的感觉,她夸人时,弯弯的眼睛会看向你,就好像你真的是她的骄傲一样。

所以某次两人闲聊,粟玖好奇,问:“商陆,你今年多大了?”

商陆想了一下,“下个月二十三。”他顿了顿,又补充,“我上学早,而且跳过几次级,还拿奖提前报送了。”

粟玖果然很配合露出夸赞的神情,“真厉害。”

商陆点点头,面上不显但心满意足地转回头,片刻后,忽然有点唾弃自己。

那些优秀的成绩、得奖的赛事、保送资格与免修课程在曾经都是他觉得没必要提起的东西,但此刻,他却自己拿出来展示,要换来粟玖一句轻飘飘的“真厉害”。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再次确定,这都是粟玖的错。

大概是受粟玖感染,商陆也染上了会往家带些没用小东西的习惯。

某次去买花时路过蛋糕房,浓郁的奶香侵占了整条小路,商陆走进去,选了盒粟玖会喜欢的半熟芝士。

这的确很合粟玖的口味,得到礼物的人很开心,动作很自然地在他侧脸上落下一个吻,“谢谢。”

柔软的唇瓣与皮肤触碰,两个人都微微愣住了。

商陆像被定格了一样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盯着粟玖看。

他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有点僵硬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留在原地的粟玖这才松了口气,她亲商陆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只是自然而然地就想那么做了,真亲上去后她也很惊讶。现在想想,的确有点越线,也不怪商陆回房生闷气。

她放下手里的甜点,想去阳台吹吹夜风,整理一下现在不太清晰的思绪。

随手摸了把脸,好烫。

被粟玖亲脸后的一整晚加一个白天,商陆都处于一种完全混乱的状态,他总能想起那种柔软的温热的触感,像一把小火苗一样在他心里愈演愈烈。

下班后,商陆不受控制般地重新走上了去蛋糕店的路。

于是等粟玖听到敲门声去开门时,见到的就是一堆被商陆抱在怀里的,多到几乎要拿不住了的半熟芝士。

她露出吃惊的神色,“商陆…你买这么多甜点干什么?”

商陆没说话,把东西放到玄关的旁边的矮柜上,轻咳了一声,“都给你吃。”

他眼睛紧盯着粟玖,喉结因为紧张滚动了几下,“所以……”

“所以?”粟玖没明白,但心却莫名其妙跳了起来。

商陆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低了点,“所以能不能再亲一下?”

在此之前,粟玖从没想过和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年轻男生在一堆蛋糕边接吻。

那些属于甜点的奶香从盒子里流出来,粟玖闭着眼,胡思乱想怎么这么甜?她没察觉到自己的脸烫的要命,也分辨不出商陆嘴里有还没消散的水果糖的味道。

商陆的手心紧贴着粟玖的脸,动作堪堪在矜持克制与大快朵颐之间保持了个平衡。

他想,他最开始明明不想和粟玖有什么接触的,可是粟玖总是那么可怜,不允许他拒绝。

后来,他不想和粟玖发展进一步关系,可是这个人一步步靠近,他无法抵抗。

就像他们家里,最开始空荡荡,但后来有了花瓶、抱枕、针织桌布,他下意识觉得不喜欢,但又默认了这些东西放进来,就像粟玖不由分说进入他的生活一样。

商陆想开了,反正粟玖本身就是送给他的礼物,那他为什么不要?

他不仅要,而且不会再还回去了。

亲密接触是件会让人上瘾的事,只要接一次吻,冰冻的河流就能找到春日的破口。

分别要亲吻,见面要拥抱,就连平时没什么事时也要手拉手肩靠着肩坐在一起。大多数时候是粟玖主动的,她细心又温柔,往往和商陆对视一眼,她就知道要凑过去贴贴脸或者亲一口,很纵容地放任商陆用不熟练的吻技和她接吻。

但有时候粟玖也会忘记,比如临近钢琴考试那几天,她几个学生都需要加课,工作量一下子翻倍,睡前就忘掉了例行的晚安吻。就算商陆在她面前故意走来走去,说了好几次“要睡了”,她也没反应过来。

等到她终于整理完工作资料后,一抬头就看见商陆靠在门边,似乎等了她很久。

“不是说要睡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商陆闻言就满脸不高兴地看着她,“你说呢?”

粟玖一下子反应过来,忍不住弯起眼睛,仍旧故意不说话。

商陆没耐心再等了,捧着她的脸亲过去,动作很凶,“粟玖,下次再忘就十倍补回来。”

一个吻又一个吻,最后道晚安的时候,粟玖的嘴唇已经快破皮了。

她捂了下发热的脸,眼睛水润润,“好了,这次真的晚安,快回去睡吧。”

商陆“嗯”了一声,又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晚安,粟玖。”

走之前,商陆不经意瞥了一眼那间被当做粟玖卧室的客房,心里“啧”了一声。

这套房子的客房在粟玖来之前从来没被使用过,里面空空如也,一件家具都没有,只有个床垫。

后来粟玖住进去,零零散散的小东西添置了不少,但可能因为床来回搬运太麻烦,倒是一直没买,床品就铺在那个床垫上。

粟玖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她是觉得不错才这样睡的,但商陆不这么想,他因为自己的疏忽懊悔了一晚上,心里有点难受,想了一百个让粟玖来和他一起睡的理由。

好不容易又等到晚上,商陆煮了牛奶,敲响了粟玖的门。

他看着粟玖喝完奶,接过杯子,状似无意地开口,“新买的床单好像不太舒服。”

“嗯?是吗,我去看看。”粟玖挑了挑眉,掀开被子站起身,朝商陆的卧室走去。

这套床单是她新买的,蚕丝材质,摸上去光滑柔软,明明就没什么不舒服。

粟玖站直,“我觉得挺好的啊。”

商陆不为所动,“那你躺上去试试。”

粟玖闻言掀开被子躺下,她的睡衣领口有点大,一小片白皙胸口和线条明显的锁骨在深色床品的映衬下显得很漂亮。

“明明挺舒服的。”

“哦。”

商陆在另一边躺下,关了灯,“那睡吧。”

房间里安静两秒,粟玖没忍住,笑了。

她按开床边的小台灯,支起上半身去看商陆,伸手拍拍商陆的脸:“你想和我睡怎么不直说?嗯?别扭小孩。”

商陆本想装睡,但现在实在装不下去,他伸手把粟玖揽到了怀里,伸手想捂住粟玖的嘴,但在触碰到那柔软的唇瓣时又改变了主意,决定换个方式让粟玖说不出话。

房间里果然没再有说话声响起,取而代之的是接吻时细微的吮吸声,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深夜的床上亲吻,一切感官都被放大,暧昧的气氛无限膨胀,越来越不可控。

纠缠的气息变得急促,从心底萌发的渴求不可抑制,两人相贴的心脏都跳得飞快,商陆的手在粟玖腰上流连。

他额发稍稍被汗打湿,深色的眼瞳此时像无尽的夜空,盯着粟玖的目光灼灼,但他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商陆没打算在现在做什么,他没经验,怕弄疼粟玖,但没想到怀里人居然对他露出了一个特别漂亮的笑。粟玖脸颊浮着一层粉红,像平时那样伸手去摸他的头发。

“商陆。”

粟玖的眼神温柔而带着笑意,像是他做什么都可以。

商陆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一下子被点燃,他盯着粟玖看了几秒,眼神危险起来,但面上仍很冷静地告诫:

“粟玖,别这样和我说话。”他顿了顿,没忍住,低头咬了一口粟玖的脸。

粟玖笑出声,很纵容地看着他,挑了挑眉,“不管你想干什么,都可以试试。”

-

窗外的树叶枯黄凋落,松树的松果开着花啪嗒啪嗒落到草地上,整个秋天就在这样黏糊温暖的日子里度过。

他们的生活就像这栋房子一样,被乱七八糟零零碎碎的温暖小事塞满。

粟玖还是照旧上课下课,去医院看妹妹,回家做好吃的饭。而商陆则改掉了之前工作狂的习惯,每天按时上下班,刚好能接粟玖回家。

他有时候到的早,粟玖还没下课,透过教室的玻璃,商陆能看到粟玖坐在钢琴边,白皙漂亮的修长手指敲出一个个清亮的音节,非常有耐心地教那些小孩子。如果谁弹的好,还能得到她的夸奖。

商陆暗戳戳争风吃醋,当时没说什么,但隔天就买了架钢琴放家里,让粟玖教他,弹得好了还要有奖励。

家里的客房后来就没再用过,一直空置着,粟玖有次闲下来,觉得还是买个床比较方便,当即就去选了样式,等工作人员过两天送来。

新床和整个房间很搭调,她兴致很高地收拾一通,铺好很温馨的浅色床单,挑了同色系地毯,还摆了几个抱枕。

等都干完之后,粟玖躺上去试了试,她本打算休息一会儿,不想却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窗外的天色早已黑透,商陆刚下班,此时正握着门把手,站在房门口看她。

见她醒了,商陆就走近几步,在床边蹲下身,微皱着眉,很认真地问:

“我做错什么事了?”

粟玖还有点没睡醒,云里雾里,下意识答:“没有啊。”

“没有?”商陆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脸,又凑过来亲了下她的嘴唇,“那为什么要买新床?快扔出去,家里有一张床就够了。”

粟玖被他这种严肃又可爱的态度逗笑,也不困了,半坐起来看向他,故意问:

“那我们吵架了怎么办?”

商陆有点不高兴,想证明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最后只道:“少担心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的确脾气不太好,但他才不会、绝不会和粟玖生气的。

粟玖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今年的初雪下得很晚,是在十二月的月末,和粟绣做手术的日子很相近。

沈守德这段时间愈发着急,他知道自己除了骨髓以外没什么能拿捏粟玖的东西,所以一定要在手术之前借粟玖的手在商陆身上大捞一把。

他开始不停地给粟玖打电话发短信,把捐骨髓这件事当威胁,催粟玖想办法去索要商陆手里的一块地产。

粟玖神色里带着淡淡的不耐,随口应付了几句。

商陆回来时敏锐地分辨出粟玖情绪低落。他神色一顿,脱下外套,想去抱粟玖,又怕自己手太凉。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把手暖热,但粟玖已经很自觉地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怎么在门口愣着?”

商陆摇摇头,抱紧怀里的人,埋头在粟玖颈窝深吸了一口气。

沈守德和粟玖的关系他一直知道,他也懒得管沈守德背地里那些小动作,他不想让粟玖觉得为难。

所以粟玖想要什么呢?

他想,无论是什么要求,只要粟玖开口,他都会答应的。

商陆觉得无非就是投资或是地产,于是他干脆主动去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需要的?”

粟玖怔了一下,很快眨眼笑笑,但说出口的话却是:

“我只需要你帮我个忙。”

粟玖才不会真的帮沈守德从商陆这里拿东西,从沈守德用粟绣手术这件事威胁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计划起了报复。

两人毕竟有一层父女关系,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把沈守德那点生意摸了个透,其中不乏有游移在灰色地带钻法律空子的部分。

粟玖没打草惊蛇,只是把有关的资料都收集了起来。她只需要商陆假意答应把那块地转让,届时渴望东山再起的沈守德心里有了底,一定会把手上的财产都尽数投入生意里。届时涉及灰色地带的资产达到一定金额,等粟绣的手术结束后,粟玖立刻就能把沈守德送进去,让这人下半辈子都吃牢饭度过。

商陆终于明白,原来粟玖才不是看起来那么可怜兮兮逆来顺受的人,她很坚韧,温柔强大,而且有仇必报。

粟绣的手术被安排在十二月二十五,是圣诞节那天,很好的日期。大街小巷都装饰的很漂亮,人声喧闹,灯光灿烂。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她以后会拥有健康的身体和平安的人生。

而等待沈守德的则是法律的审判。

手术后的几天粟玖都在医院陪妹妹,粟绣恢复得很好,妈妈特别高兴,想立刻把女儿接回家里。

粟玖忙里忙外,给妹妹办了出院手续,又收拾东西,订餐厅吃晚饭,再送她们回家。

等到这些都处理完后已经很晚了,粟玖没在家过夜,而是开车往商陆那里去。

打开门,果然商陆还没吃晚饭,此时正托着脸坐在桌边,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粟玖就是能看出来点儿落魄小狗的模样。

粟玖弯了弯唇,过去摸摸商陆的头,“怎么了?”

商陆没说话,沉默着去亲吻她,手掌抚上她的后腰,急促而没有安全感。

商陆在想,粟玖在他身边这么久,无非就是为了要先稳住沈守德,再借他的手把沈守德除掉。

现在所有目的都达成了,他没有利用价值了,那粟玖还会继续留在这里吗?

商陆少有的有些焦虑,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正在吃最后晚餐的死刑犯,被很浓的不舍与渴求包围住。他受不了家里重新变得空荡荡,受不了身边没有粟玖,他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也不明白自己前面二十多年没有粟玖的时候到底是怎样度过的。

于是商陆放开粟玖,最后又啄吻了一下粟玖还泛着水光的红润唇瓣。

他垂眸问,“你要不要喝点水?”

透明的玻璃杯被递到粟玖手里,粟玖盯着看了两秒,唇角弯起,一饮而尽。

-

粟玖觉得自己混混沌沌睡了挺久,再醒来时,天已经很亮了,她差不多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久睡让粟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她想抬手揉揉额头,但却忽然发现手腕上不知何时被人扣上了个金属圆环,延伸出去的链条被掩盖在被子里,另一端扣在身边的商陆手上。

粟玖看起来并没有太吃惊,她轻轻抬了抬手,商陆察觉到牵扯,立刻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粟玖抬起手腕,晃晃那条链子,神情冷静地发问:

“你这是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要怎么留下你。”商陆声音很沉闷,他垂下眼睛,想去牵粟玖的手,但又怕粟玖生气,“我不想让你离开。”

商陆坐起来,目光沉沉注视着粟玖的眼睛,他拽紧了那链子,一副很固执的模样。

但到底是谁禁锢谁呢?

商陆看似是上位者,但他的项圈与锁链,却都握在被掌控者的手里。

爱与不爱的权力在粟玖手中,他只能等待一个不可上诉的终审。

沉默许久,终于,粟玖轻笑了一声。

她抬眼看向商陆,“商陆,你要我留下做什么呢?”

“厨师?钢琴老师?还是床……”

她的话被商陆匆匆打断。

“什么也不用做。”商陆抓住她的手,握紧,又语气肯定地重复一遍,“什么也不用,只要在这里就可以……在我身边就可以。”

粟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点,“想让我留下?商陆,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爱?

商陆有点困惑,他没有深想过,但他喜欢这个词,喜欢这个词附加的黏糊温暖,柔软无用但却很重要的情绪。

他摸了摸粟玖的脸,声音很低,几乎像自言自语,“粟玖,你爱不爱我?”

粟玖没说话,只是仍旧笑着看他,于是商陆一下子明白了。

他很聪明,又很自觉,于是他没有再问,而是先说,“我爱粟玖。”

是非常肯定的语气。

在他手心下,粟玖的脸颊开始变烫,商陆摩挲那片热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知道自己回答了一个正确的答案。

他迫不及待地去亲吻粟玖,黏黏糊糊凑在粟玖颈侧,重复好几遍爱粟玖,又问有没有什么奖励?

商陆一向对来自粟玖老师的夸奖没有抵抗力。

于是粟玖扯着链子把商陆拉得更近,笑意盈盈:

“好,再过来亲一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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