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狗儿一家因为天灾眼看着连预备过冬的物资都无法购买,一家人在家烦闷不已;这个时候,居住在此的刘姥姥,替他们想出了一个法子:原来,当日王狗儿的祖上也曾在京城做官,并与王家连过宗。如今,荣国府的当家人王夫人,便是当日热情接待他们的王家二小姐。如今听闻上了年纪的她,越发的惜老怜贫了。
因此,刘姥姥怂恿着女婿前去投靠她试一试,不曾想,王狗儿夫妇二人,虽然贫穷,但依然讲究着面子;说来说去,最终将这件事推给了刘姥姥。
对此,这位乡下老妪,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嗳哟哟!可是说的‘侯门似海’,我是个什么东西,他家人又不认得我,我去了也是白去的。
“侯门似海”这四个字,无疑有千斤重,但同时,却真实的展现了富贵之家的势力。
试看,刘姥姥带着孙子板儿第一次进荣国府打秋风的场景,那调侃着她的看门者:
刘姥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询问看门的人,却被其中一人调侃的说道“你远远的在那墙角下等着,一会子他们家有人就出来的。好在另外一位上了年纪的人心善,给她指了一条明路,这才让她顺利见到了周瑞家的;试想,若没有这位心善之人的指引,他们祖孙二人还能顺利打到秋风吗?
还有那无视她的王熙凤(在周瑞家的引荐下,刘姥姥祖孙二人来到凤姐的房间,受到了平儿的接待,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挨到凤姐吃中饭,饭后有片刻休息;然而当刘姥姥跪在她的面前时,凤姐却是视而不见:
凤姐儿也不接茶,也不抬头,只管拨手炉内的灰,慢慢的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个人在地下站着了。这才忙欲起身,犹未起身,满面春风的问好,又嗔周瑞家的不早说。刘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数拜,问姑奶奶安。
这些种种,可谓让这位乡下老妪身临其境的感受到了“侯门似海”的势力,只是,若论在《红楼梦》中,最具势力的人是谁?想来朋友们未必了解。
对于这一点,作者在《红楼梦》第四十九回中,含蓄的说出了答案。
这一回,在荣国府中,来了好些新面孔:李婶娘带着李玟、李琪两个女儿;邢忠夫妇带着女儿邢岫烟;薛蝌带着胞妹薛宝琴。
见了众人,贾母显得非常高兴,众人也因为这四位新来的长得如同一把子水葱儿的姑娘而开心。
只是,在如此喜庆地氛围之下,原文却在不经意间,描述了这样一幕。
于是大家见礼叙过,贾母、王夫人都欢喜非常。贾母因笑道:“怪道昨日晚上灯花爆了又爆,结了又结,原来应到今日。”一面叙些家常,一面收看带来的礼物,一面命留酒饭。
在这一段简短的言语之中,作者连用了三个“一面”来描述贾母等人的热情好客。
“一面”叙家常,这是常见的待客之道;一面命留留酒饭,同样是常见的待客之道;唯有一面收看带来的礼物,颇含深意。
因为这些新来的客人,其受到的待遇,正是由这一点决定的。
我们来看看贾母是如何对待这样新来的女孩的。
果然王夫人已认了宝琴作干女儿,贾母欢喜非常,连园中也不命住,晚上跟着贾母一处安寝。薛蝌自向薛蟠书房中住下。贾母便和邢夫人说:“你侄女儿也不必家去了,园里住几天,逛逛再去。”
……
贾母、王夫人因素喜李纨贤惠,且年轻守节,令人敬服,今见他寡婶来了,便不肯令他外头去住。那李婶虽十分不肯,无奈贾母执意不从,只得带着李纹、李绮在稻香村住下来。
作为薛宝钗的堂妹,薛宝琴为何如此得宠贾母?真的是因为她出色的外貌吗?其实细品并非如此。
其一:薛宝琴父亲也曾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如今,她的哥哥薛蝌,送她进京与梅翰林之子完婚,自然带来了大量的家私;而暂住荣国府的他们,必然会带来一笔可观的礼物。这才是老太太宠爱她的最真实原因。
其二:老太太宠爱薛宝琴,所看重的,是其婚姻之中的梅翰林一家;以贾府如今的处境,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政治关系的。
其三:捧高薛宝琴,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刺激宝钗,让“金玉良缘”知难而退。
而对于李婶娘所带来的两个女儿,贾母的热情,则完全是出于对贾府“名声”二字的宣传。李纨,年轻丧夫,却能甘愿守节,过着“槁木死灰”的生活;恰巧的是,这位李婶娘同样如此;女子为夫守节,是那个时代女性之中的楷模,老太太当然得尊敬几分。
然唯有邢岫烟,同样出落的如同水葱儿一般,却受到了极度冷落。老太太让她在院子里住几天,不过是看在邢夫人这位儿媳妇的面子上;而邢夫人听贾母如此说,也立马像踢皮球一般,将这件差事交给了凤姐;王熙凤何等精明,赶着便将邢岫烟安排在了迎春的房间。
在这四位女孩之中,邢岫烟为何如此不得宠?因为她是随父母前来投奔邢夫人的,自然,她们带来的礼物,入不了贾母等人的眼。
小结:
因此,从这个细节中我们可以看出,在《红楼梦》中,最具势力眼的并非别人,而是这位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老太太;贾母在对待这四位新来的女孩的态度上,作者特意用了“收看带来的礼物”这七个字来点出,可谓极具讽刺意味。
有意思的是,在后文中,贾母留喜鸾、四姐儿两个贫寒的族亲小住,担心家仆小看他们,直言道:“咱们家的男男女女都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为此还特意叮嘱下人不可怠慢了她们。
由此可见,对于“势力”二字,贾母即是体会的最为深刻的老太太,同时,也是身体力行的拥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