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一家像往常一样吃午饭
突然一堆警察破门而入，直直地冲向我爸
几个人把他压在桌子上，从背后铐住双手
[你涉嫌强奸妇女，故意杀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1
我站起身后僵在原地，一股寒气从脚趾尖直冲天灵盖。
感受到窗外的视线，我猛地扭头看向窗外。
外面停着两辆警车，卖猪肉的邻居王叔从一辆警车上面下来，身后还有警察，他正垫着脚透过玻璃窗看我们。
看见我在看他，冲我点点头，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容，有些瘆人。
我妈还在死命挣扎，一个警察牵制住她，任由她闹。
[你们一定搞错了！什么强奸!什么杀人！]
[你们放开我老公!放开我!]她叫的歇斯底里。
[你们一定搞错了!]
我爸也在挣扎，却直接被两个警察拖向门外的警车。
车开走了，我妈不认命似的追出去，在后面喊。
或许是被吓得，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窗外叽叽喳喳的，全都是出来看热闹的邻里街坊。
[姑娘，没事吧]一个男声刺透我的耳膜。
我猛地抬头发现王叔那张大脸竟贴在窗户上，神情复杂地盯着我。
惶恐，害怕之下我拿起手边的玻璃杯砸向窗户
[滚!]
2
就在前几分钟我们一家还在饭桌上讨论前几天发生的事。
我们住的是一个破旧的三层小楼，我们住一楼，而住我们家楼上，二楼的女孩康乐半个月前失踪了，家长找了好久都没有一点消息。
听说前几天在废弃的垃圾池后面被发现了，找到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甚至浑身上下没有一件衣物。
[姐姐，你别告诉我爸爸哦]这是康乐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时常发现她的胳膊和腿上身上青一片紫一片，这都是她的醉鬼父亲干的。
他的父亲把她绑在身边，只为指着她每个月那些抚养费生活。
还时常对康乐拳打脚踢，断水绝粮，所以我们一家经常偷偷给她吃的，而我也因此跟这个小姑娘关系特别好。
就在失踪前一天康乐找到我
[我妈妈答应带我离开，她说明天就来接我]
[她说要给我买好多干净衣服，再也不回爸爸身边了]我明显能从字里行间听出她的开心与期待。
[真好]我摸摸她的头。
[姐姐，你别告诉我爸爸哦]
[好，我答应你]
第二天晚上吃饭的时候 当然也就是康乐失踪的那天，我爸和我们讲
[楼上那孩子这周放学又走路回家了，那么远的路，真让人心疼]
[我看见后说骑车带她回来，她硬是不让，说他爸爸看见会打他的]
[这种人还好意思当爸？真不是东西]很清楚地记得我爸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怒。
[就是!]我也附和。
但是隔天我们就收到了康乐失踪的消息，她的“家里人”发现孩子不见了，于是就报了警，四下寻找 。
警察也找到了我们家，但是我爸却什么也没说。
3
可是为什么警察突然闯进我们家，为什么突然抓走了我爸。
冷静下来我跑向门外，发现母亲失神落魄地走回来。
[走，我们去找警察，去找你爸]
[你别哭，我们去]我抱着安抚她。
锁上门后我们打了个车去警局。
去后才被告知我爸正式被人定为奸杀康乐的嫌疑犯，被拘留在看守所。
好端端地被认定为嫌疑犯，还是背着一条人命的，我妈仿佛受到了刺激。
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发抖，嘴里一直在念叨。
[你爸不可能做这种事，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你也知道的对不对，他那么老实善良的一个人]
[对我也相信]我抱着安抚她
[妈，我们请律师吧]
可现在我自己都有些动摇，脑海里闪现的是当时警察来找人时我爸的反应。
4
[不知道啊，哟，那得有几天没见了]
[那孩子周一到周五一直在学校，不回家]
警察来我们家询问，我爸表现的很自然的回复他们。
可明明他昨天刚给我们说完他遇见了放学回家的康乐。
[爸，你不是说你昨天碰见她了吗？]我问。
[就……看见她一眼嘛，我也忘了]
[好吧]想起昨天康乐给我说的话，我以为康乐的失踪是因为偷偷被妈妈接走了，并没在意。
但是我不明白我爸为什么要撒谎。
一种可怕的猜想冲击着我的思绪。
可是他是个很正直很老实的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怎么想都不会和他挂钩。
他对康乐就像对我一样，从小到大把她当成自己的闺女一样。
4
晚上我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脑子里的自己跟自己在打架。
康乐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她很懂事，也很善良。
高三备考的一段时间爸妈外出，我独自在家学习，却发了高烧，她不分白天黑夜地守在我身边照顾我，直到我好转。
结果回家不免她父亲的一顿毒打。
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遭此不测，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爸无缘无故被认定为凶手。
我塔拉着拖鞋去客厅，想着看会电视
[嗒 嗒 嗒 嗒……]
楼上传来声音，像是穿着高跟鞋走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午夜显得格外突兀。
我一看手表
2:06
我有些害怕，光着脚走下沙发
悄悄拉开窗帘的一个缝隙看外面
一个人影从一旁跑了出来，看起来慌慌张张的，从身形上能看出来是个女人，盘着头发，手里像是拿着什么东西。
突然她回头看向我家这边，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我赶忙拉上窗帘，心想，关着灯她应该看不见窗户里面。
[你看什么呢]耳旁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猛然一回头我被吓得摔倒在地上。
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妈，你吓死我了]我压低了声音跟她说话。
又赶紧爬起来把窗帘拉开一个小缝隙看向外面。
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我刚刚看见一个人]我说。
[哪有人啊，外面这么黑的能看见啥，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我确实看见了啊]
[从你趴在窗台开始上我就跟你一块看呢，我咋没看见外面有什么]
她说着按开我身旁客厅的开关，一瞬间灯亮的刺眼，我的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睁都睁不开。
[妈你干嘛啊]我赶紧把灯关上。
我害怕，害怕那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
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猛地跑向我妈的房间，床头的灯发出微弱暗沉的光。
[妈，你的灯一直开着吗？]
[对，我睡不着，就开着了]
我愣在原地，那个人应该看见了吧……
她走过来挽住我，把我拉到她床上。
抱着我，摸我的头。
[你别害怕了昂，你就是被吓得，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爸爸救出来的]
明明白天哭的撕心裂肺的，这回又冷静下来开始安慰我了。
[妈，我刚刚真的看见外面有人，应该是从楼上下来的]
[唉，你就是被你爸吓出幻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刚刚开始看的时候我就在你后面一起看，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而且外面那么黑，能看见什么呀，冷静冷静，听话昂]
我皱着眉头，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她的鼻息打在我头顶上，折腾了一天，不知不觉我也抱着她睡着了。
只是我们不知道的是，这时楼上又发生了一案。
5
过了几天我们终于请到了一个律师 姓王
因为家属不能探望，所以王律师去申请去看了我爸
[律师啊，我老公说什么]
等他刚从拘留所出来，我妈就迫不及待地的跑到他面前去抓住他的胳膊问。
[聂先生确实在事发当天见到了被害人]
[但是他自己说是答应被害人不会暴露她的行踪]
[但是仅凭他的口述不能作为证据，而且……好像他确实不是凶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那个时候我们住的地方破旧，根本没有监控。
[那他们凭什么说我爸是凶手]我问。
[有知情人提供了证据]
[知情人？你知道是谁提供的吗？]
[这个，举报人的隐私受到保护，我们也不知道]
失望之余我们回到家，发现门口又停了一辆警车，还有一辆救护车。
[听说楼上死人了啊]
[对啊，这三楼住的的张婶说每次下楼都能闻见臭味]
[听说是喝酒喝死的？真造孽]
[怕不是被招的吧，你也知道]
[这下父女俩都死了，真是......]
[咳咳—]
看见我们过来，刚刚聚在一起聊天的街坊们们自觉的闭了嘴，向四周散去。
自从我爸被抓了之后，他们看我和我妈就像瘟神一样，巴不得离我们远一点。
我没搭理她们，拉着我妈往前走。
前面，几个穿着白衣服的人用担架从楼上台下了一个用白布包裹着的东西。
很明显能看出来那是个人，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康乐的爸爸。
那天晚上的黑影又在我脑中闪现。
[妈你在这等着我]
松开她的手，我走上前去问旁边一个抽烟的民警
[请问这发生了什么事？我是楼下的住户]
[你们楼上的人死了，都臭了]
[喝酒喝死的？]我问。
[不知道，应该是]能看出来，他明显不想回答我，我也没多问。
我和我妈站在远处的树荫下等着，等他们都处理完了之后再打算回去。
突然，我在人群中看见了王叔的身影。
自从我爸被抓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他们家的肉店也再没开门。
从小我就特别讨厌他，因为他不管对谁都总是阴阳怪气的，而且爱占别人便宜。
每次去买肉他总是嫌我买的少
[就买这么一点啊！你爸妈把你养了这么大，你都不舍不得给你爸妈多买点肉吃？]
[一顿吃不了那么多，等吃完了再来买]
[哟，那也不见你常来啊呵呵]他说完，又在那假装慈祥地呵呵笑。
6
康乐他爸爸是上午被拉走的，王叔下午就开始搬家
我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
[这么着急就搬走了]有人问他。
[对，在外面找好了房子]
[那你不卖肉了，干嘛呀？]
[你别说啊，我前几天买了个彩票，中了十几万呢]
[哎呦，天意啊，享福的日子到了]
[哼哼，而且……在这住着也不好，毕竟……]
[行了行了，我们都知道]
啪的一声我重重地关上窗户，只要不是傻子当然就能听出我的不满。
猛然间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现，我赶紧冲向我妈的卧室
[妈，你还记得你从外面带回来康乐的寻人启事在哪里吗？]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给你找找]说着她去翻旁边的柜子。
一会儿翻出了一张纸
我看着上面冰冷的文字
找到女孩并带回 50万
提供相关线索者 13万
一定就是他了，一定是他告诉警察的
[你看]我妈突然开口。
低头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牛皮纸质的本子。
[你爸的日记本]
她随手翻开到最后一页
10.8
今天下班碰见康乐，她说她妈明天带她回去
还让我帮她保密，小姑娘终于要迎来好生活了，替她高兴
隔壁张X今天又找我借了200块钱，我身上也没带够钱，就借了他100
今天公司……
————
这一刻我敢笃定凶手不是我爸，我也相信他
我没有冲出去质问王叔是不是他诬陷了我爸，因为以这个人的性格就算我去问他他，他也肯定不会承认。
7
案子迟迟没有进展，我们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去请律师
连续开了两次庭都以失败告终
法官认定的证据就是
当日下午，我爸的行驶路线与康乐的行驶路线一致，被认定是跟踪被害人
请的律师也手足无措，法官直接无视他的证据
正当我们都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
我爸承认了罪行
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惊骇
4月25日正式被判死刑，两天后执行
我妈哭的撕心裂肺
[造孽呀，为什么要承认？你又没做你承认什么？]
听到消息后她整整哭了一天，这几个月下来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晚上在家里我陪着她，等她睡着了之后走到旁边去关灯。
一时间整个屋子变得漆黑，刚才看着躺在床上她的身形也没入黑暗。
我打了一个机灵，想到了那个身影。
没错，那天晚上我妈是从开着灯的房间里出来，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黑暗，所以才没有看见外面的人影。
所以，我那天晚上看到的人影是真实的，还有我晚上听到的声音
那康乐爸爸的死……还是另有所因？
我无力地揉揉眼，思绪一堆乱，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昏暗的垃圾池，康乐的尸体，包裹着白色布的尸体，黑色的身影，王叔得意的笑容，还有我爸绝望的神情。
执行死刑的前一天，我爸申请了家属见面
[我撑不下去了，你们要好好活着]
那是我时隔六个月再次看见他，他已经瘦得不成模样，甚至胳膊上手上遍是伤痕，我断定他受了折磨。
这也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8
我爸死了
而后我妈疯了，我们被邻里街坊排挤的不得不搬家。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发现了康乐遗落在我们家的日记本。
她和我爸一样都有爱记日记的习惯，我爸曾说，康乐还是跟他学的呢。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于是我休了学外出打工，把我妈送到了精神病院。
我从房东口中打听到了康乐母亲的电话
[康乐让我转交给你一个东西]
[你是？]对面传来一个女声。
[我是她同学]
[什么东西？]
[明天下午三点，干兴路xx饭店]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我是按照约定的时间赶过去的，还没进门就透过玻璃窗看见一个女人坐在里面。
那个身形，我双手微微一震。
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她是康乐爸爸死之前那天晚上我看到的身影。
[你好，我是给你送康乐东西的]我跟她打招呼。
女人看到我后笑了笑，微微点头。
[你不是她同学吧？]她问。
[没错，我是之前住在她楼下的]
她笑了笑，没说话
[在拿到东西之前，我想跟你了解一下你去接康乐那天具体发生的情况]
她眯了眯眼睛盯着我，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我跟孩子约定好，等她放了学之后我就去接她， 但是孩子她爸打电话说孩子已经回家，于是我就转变了行车路线，直接往他家开]
[回到家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会儿
[发现康乐没回来我就走了]
她在说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