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梅女友找了个考研搭子。

他们一起占座，一起上自习，一起拍证件照。

还一起订了考试酒店。

在我面前，她大言不惭，也从不清理聊天记录：

「我们只是搭子，这都很正常。」

但后来，那个男人炫耀似告诉我。

颜雪清醒地沉沦了。

朋友说：

「会不会是误会，你们从小到大，谁的分量能重过你啊。」

再后来。

他们双双落榜，而我保送进了北大。

我笑：「我从来不在女人那里比分量。」

1.

或许是过于熟悉颜雪。

约会见面的第一秒，我就意识到了她不太对劲。

她心不在焉，也很焦躁。

吃饭的时候甚至拿错了筷子边。

最重要的，她的目光三分钟停留在手机屏幕一次。

「谁？你那个，考研搭子？」

她微微蹙眉，看向我，然后把手机收了下去。

「嗯……有个疑难问题想问他。」

「手机给我看看。」

我伸手。

她似乎没想到我这么直接，刚扯出来的笑就僵住了。

「你以前不是都看过吗。」

我摊着手，没接她的话。

态度显而易见。

「不是，沈篱，搭子嘛，每天聊天很正常的，你有点过了吧？」

我和颜雪一起长大，相伴二十年。

她极少这样以这样愠怒的表情对我质问。

我的心脏猛然缩了缩。

我想，我大概率是猜对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坦然。

颜雪还是把手机摆在了桌面上。

刚巧，上面震出一条消息：

「随便你，他找你影响的是你的学习又不是我的，下午两点我没在图书馆等到你，我们就断联吧！」

两点。

刚吃完饭，现在已经一点半了。

我面无表情，看向慌忙按关机键的颜雪：

「所以等下的电影，还去吗。」

2.

确实，以前，颜雪和那个「考研搭子」的聊天记录，我都看过。

他叫于震

颜雪给他备注于加一个乌云闪电的表情。

显然是花过心思找的。

我没有对这个暗戳戳透露小心思的备注有任何表示。

上千条翻不完的消息里。

我当着颜雪的面只看了个大概。

初遇时，于震问他：

「你微信背景是你男朋友啊？那我们做搭子是不是不太好。」

他回：

「……聊学习有什么不好的。」

对面发来一个可爱的大笑表情包：「也对。」

从此以后，他们互相占座，互相带饭。

再往下，看到那些长长短短的语音通讯时，我心脏猛地一抽。

他们还互叫早起。

颜雪说学习忙，已经很久不给我发早晚安了。

原来，黏糊不清的清晨梦呓声，她是分给了另一个人。

这种擦着暧昧边缘的关系，看得我呼吸紧绷。

可偏偏，一旁的颜雪神色如常。

好像，在颜雪心里，只要表现得足够坦然，那一切就是合情合理的。

她骗过了自己，也觉得骗过了我。

手机还给他时，我是笑着的。

她温柔地凑过来抱住我的胳膊：

「我说过会给足你安全感的，怎么样，现在放心了吧。」

……

思绪被拉回，餐厅里，颜雪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我。

叹下一口气：

「沈篱，我压力真的很大，我本来就下午跟他约了一起做试题卷。」

「你懂事一点可以吗？」

我压住桌底颤抖的手，笑道：

「好，你去吧。」

她没空思考我今天为何这么善解人意。

她争分夺秒地飞奔而出。

3.

我在店里坐了很久。

盯着右手中指的戒指发呆。

我是什么时候发现颜雪有问题的呢。

很可笑的说，昨天。

就在昨天，于震主动联系了我。

「大哥？我真服了，你不考研就算了，你有没有考虑过颜雪啊？」

「这个点来找她，你知道她会少刷多少道题吗？！」

我问：

「你是？」

他输入了很久，发过来这么一句话：

「你别管我是谁，相比于你这个【男朋友】，我更有资格陪在她旁边！」

这个号是小号。

跟颜雪手机上于震的头像不一样。

但我在他朋友圈，看见了很多「颜雪」。

下雨路上，他们撑开衣服，颜雪娇笑着钻进他怀里。

讲题时，颜雪靠近的半边下颚和若隐若现的白皙春光。

还有一张图，是颜雪蹲下身给他穿鞋的背影。

而背景，是白花花的床单。

他们在酒店。

配文：

「我的乖乖小猫，除了学习还有别的作用~」

我眼前一黑，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扶稳后，我还是没控制住，翻天倒海地吐了出来。

这些片段都没有脸，但我认识颜雪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认错！

我强迫自己冷静，截图了所有证据。

内心有一个不甘心的声音说。

至少，我要亲自去问问颜雪这些是真是假！

可现在……

时间跳到两点整。

颜雪早就走了。

好像，也不需要问了。

背叛不是一个确切的结果，是信任崩塌的一瞬间。

还有一件事，原本我也是要今天一并告诉她的。

于震说我不考研。

但就在前几天，学校同意了我的预推免保研申请。

4.

颜雪再给我发消息，是深夜。

她点了我最喜欢的小蛋糕送过来，说：

「对不起啊沈篱，本来答应跟你一起看电影的。」

「过阵子，等我赶上进度了，就陪你去三亚看海豚好不好。」

我从外卖员手里接过蛋糕。

是我喜欢的奥利奥夹心。

颜雪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

可这样的她，还是背叛我了。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无力的愤怒，我迫切地想要找一个理由。

我摸出手机，打通了温鸢的电话。

她跟我，也跟颜雪是发小。

「怎么了呀？」

她一接通，我平静抛出了一个问题：

「温鸢，你说，为什么有人会突然变烂呢。」

那边沉默了几秒，手机叮咚一响，发过来一张截图。

她淡淡道：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但这张截图，我早想发给你了。」

我愕然，点开，显示的是她跟颜雪的对话框。

温鸢问：「？沈篱剪头发了」

颜雪很莫名其妙：「有吗？他没告诉我。」

温鸢：「……」

「那刚刚跟你进酒店的那个男的是谁。」

时间线拖了半个小时。

颜雪才回：「你看错了吧，我没进酒店……」

温鸢：「少装了，你烧成灰了你爹我都认识。」

或许是这句玩笑性质的话破解了僵硬的气氛，又或许是颜雪急于找一个人释放压力。

她吐露了真相。

「哎，我知道我不该。」

「但你能懂吗，我跟沈篱，就是那种左手摸右手的感觉。」

我手一颤，手机落到地上。

一声巨响，提醒了我差点逼迫到窒息的呼吸。

5.

这晚，我没有回颜雪的信息，我坐在黑暗里，看着她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进来。

她打一个，我数一个。

手机快没电了，我就续上。

一直到凌晨三点。

我数了127个电话。

「发生什么了沈篱。」

「你别吓我！接个电话！」

「你别出事啊！」

我背靠枕头，想起了十八岁，高考出成绩的那晚，她也给我打电话。

也像今晚，打了上百个。

我跟朋友聚会没有接到，她就直接找来了包厢。

少女炙热的眸子里盛满了藏不住的爱意。

「566！沈篱，我也可以跟你一样考去北京了！」

我诧异地看着她。

自从知道我被保送进北京高校后，颜雪就再也没有跟我联系过。

有时我在学校跟她打招呼，她头也不抬，似乎是不敢看我。

她长发蓬蓬乱，那件暗灰色不起眼的卫衣，她穿了整个高三，现在都没来得及脱下来。

但即便这样，这张秀气好看的脸还是很打眼。

朋友们起哄围着我，问我这是谁。

我笑说是我朋友。

她突然抬起头，问：

「沈篱，我们可以不止是朋友吗？」

我现在还记得他小心翼翼的眼神。

十八岁的颜雪害怕离我太远，拼命想追赶我。

那样一腔赤诚的少女让我的心砰砰乱跳。

在一起后，我说：

「没关系的，我们是恋人，以后我可以停下来等你。」

她温柔又坚定地摇头：

「不要，沈篱，我不需要你为我让步。」

后来，和颜雪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快乐。

她足够了解我。

连我六岁时喜欢的棒棒糖口味她都记得。

但她说得很对。

我跟她，实在是认识太久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睡过去。

这次，颜雪没有来找我。

以后也不会了。

人不是在一瞬间烂掉的，是我发现得太晚了。

但我一旦发现了，那我们就该结束了。

「颜雪，我们分手了。」

第二天早上，我把这句话甩在了和颜雪的对话框里。

然后就被导师喊去指导复试经验了。

一直到我回来，颜雪都像没看到这条消息一样。

我面无表情地准备给她拉黑。

就在这时，朋友圈弹出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于震提及了我。

配图依旧是一张照片。

不同的是，这张照片，有脸。

颜雪眼尾脸颊都红的滴血，动情地看着侧边举手机的人。

「休息日，小狗说她饿了，不过现在已经喂饱饱啦~」

相当有暗示的一句文案。

我深吸一口气，胸腔不住起伏。

原来，她不是没醒，也不是忙着学习。

我自嘲地笑了一声，果断截屏保存。

猝不及防地，颜雪弹出来一串信息。

7.

「分手？为什么？」

「给我一个理由，你消失一晚上，我担心一晚上，你就跟我说这句话吗？」

「回信息，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不能就这样不要我！」

我不动声色地切进删除好友界面。

删除拉黑，一气呵成。

理由是说给人听的，至于颜雪。

于震也算说对了一句，是条狗。

贱狗。

当初我没有选择考研，一部分原因是，我不想给颜雪太大压力。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老师说我大概率能直接保送。

后者，我还没跟颜雪讲。

我没有太多时间悲伤，我需要立马把全部精力投在学业上。

可事违人意。

颜雪千方百计用陌生号码给我打了几十通电话。

手机都快被耗没电了。

我只好接通。

入耳，就是颜雪带着压抑的哭调。

「沈篱，家里说，我们过几天回去聊聊订婚的事情。」

「我知道你说分手是气话，最近陪你太少，都是我的错，你乖一点好不好。」

我家和颜雪家，算是世交。

90年代，爸爸妈妈们一起去深圳打拼，两个小家庭是同甘共苦，相互扶持走下来的。

我和颜雪还在爸妈肚子里的时候，就称得上是指腹为婚了。

后面，得知我跟颜雪真的恋爱了，两家父母都乐得不行。

我们也本打算一毕业就结婚。

可现在，都一切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颜雪的电话，我听了两句就直接挂了。

我实在没有耐心分给她。

可没想到，我妈直接催上了门。

「阿篱，不是妈说你，你再忙也得顾着点小雪呀，约好谈订婚的，你怎么又给人拒绝了。」

我哑口无言：「妈，这不是忙不忙的事……」

「那还能有啥，我跟你阿姨把位置都定好了，你也好久没回来了，这周末，可不准推掉了。」

我叹气。

这才意识到，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清的。

我妈对我的感情一直很关心，我也只在她面前说过颜雪的好话。

可现在……

这件事，确实要回去跟他们说清楚。

颜雪主动订了车，我妈硬是不准我再订。

在她眼里，我和颜雪，大概率是小情侣闹矛盾了，无关痛痒。

所有人都这么以为。

颜雪也一样。

周六下午，她在咖啡店前等我。

已经入秋，天气转凉，她快一步往我手里塞了一包暖烘烘的烤栗子。

这一瞬的记忆错乱，让我想起了过往的每个秋天。

颜雪笑眯眯的：

「车还要等一会儿，我剥栗子给你吃，栗子卡壳，就放在你手里吧。」

我沉默了。

她下意识来探我的手，被我躲开。

在颜雪犯懵的下一秒，她的电话响了。

她没来得及关小音量，我也听到了电话那头细微的呻吟声：

「颜雪，我摔倒了……好痛。」

「宿舍没有碘伏消毒液了，怎么办啊颜雪。」

只一秒，颜雪急切地蹙起了眉毛。

她订的车，也恰在这时赶到。

她看了一眼车，看了一眼我，捏紧了拳头。

对电话那头说：「你等我，我马上。」

8.

颜雪走了，我是一个人上的车。

不是我花钱，不坐白不坐。

于震刚加我那天晚上，我把他的朋友圈从上到下翻了个遍。

所以我记得，于震胳膊上，有一个小黑痣，但刚刚那张伤口的图片上，没有。

该说，颜雪连于震的痣都记不得。

还是说，他关心则乱，心甘情愿入套呢。

车程两小时，最近在学校实在是太累，我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手机上，于震给我发来一条信息。

是他完好无损的胳膊。

他比以往更要直接。

「她知道我是装的了，但还是担心的给我买了药，你行吗？」

「颜雪说了，她是不会跟你订婚的。」

「而且她还说，她喜欢努力上进的人，你连考研都不准备，怎么有脸赖着她。」

他还实时更新了一条动态。

配文是：

「我们是爱情的信徒，唯有我能让她于清醒中沉沦。」

我紧了紧眉心，觉得好笑。

考研是一场大战，不是过家家。

于震还有心思跟我比来比去，不知道，他进度学得怎么样了？

我准备关掉手机，导师正好给我发来一条信息：

「小篱，恭喜你啊，你拿到院长的推荐信了，再以你的专业能力，你的北大offer估计没跑了。」

我心中一喜，几天来的阴霾顿时散了不少。

同时，车子停下，我妈拉开车门。

「哎呀小篱，阿姨好久没见你了。」

「……？？颜雪呢？」

……

我被我妈领去餐厅，关于颜雪，我只说，她临时有事走了。

在座的好几人，一下子沉默了。

「什么大事，比订婚还重要？」

我脚步一顿，愣住了。

温鸢坐在最边角落，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他说，他是来见证发小的爱情了。

我嘴角抽搐。

鬼才信。

9.

三个小时后，颜雪姗姗来迟。

其实我也很好奇，于震说，颜雪不会跟我订婚，那她要怎么收场。

「你像话吗！让小篱在这等你那么久！真是不懂事！！」

颜父气急，我妈赶紧打圆场。

「哎呀不碍事不碍事，学习的事也是大事，小雪肯定让考研的事绊住脚了，你说是吧小篱。」

我妈怼我一下，我报之一笑。

确实，是「学习」的事。

颜雪朝我投来的目光带着试探，像是确保我有没有在生气。

但可见的，我情绪稳定，还很坦然。

于是，她松了一口气。

饭桌上，毕竟是熟人，两家人还是起了氛围，侃侃而谈，颜雪坐在我旁边，想给我倒酒。

她一抬酒瓶，就被温鸢拦下。

「干什么你？！」

温鸢情绪淡淡：「还没到重要环节，你给沈篱灌醉了想干嘛。」

「我男朋友，醉了我还照顾不到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跟往常拌嘴没什么差别。

而我思绪飘忽，听着大人们聊婚事。

彩礼婚房，嫁妆配车，每一桩每一件都谈得完美无缺。

可我听来，就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话头差不多了，自然而然引到了我们身上。

「颜颜小篱，你们对结婚日子有什么想法没有。」

颜雪坐直了身子，颇有些不好意思笑笑。

「毕业后，越早越好吧。」

她并没有像于震说的那样拒绝订婚。

几双眼睛看向我，都在等我一个回答。

而我看向了颜雪。

明明，她在我面前选择了别人，明明，她做出了与内心有愧的事情。

她还是理所当然觉得，我会跟她结婚，是吗？

她以为，我永远会在原地等她。

也是。

毕竟二十年的感情，谁能说抛弃就抛弃呢。

……

我能。

我推开桌上的酒杯，移回目光，说：

「我们这婚，不会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