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清风观的大殿方向看去。
大殿之内,两位年龄约八十余岁的老者,身穿紫色天师长袍,相约走出。
坐在姜云身边的玄道子,低声给姜云介绍说道:“左边的那位,便是清风观的三品天师,清阳子天师。”
“右边那位,则是白云观的灵谷子天师。”
清阳子和灵谷子二人,虽然已年过八旬,可却精神抖擞,缓缓登上高台。
而这座四面台上,已经早早摆放好了两把木椅。
此次论道大会毕竟是在清风观举行,清阳子在请灵谷子落座后,便缓缓走到台面正中,抬手一个子午诀,向在场的众人行礼,道:“在场的诸位同道有礼。”
在场所有的道教中人,刷的一声,齐齐起身,掐诀回礼。
“今日,是三年一度的论道大会,此番大会是为了让清风观,白云观,天青观,各选派出一位三十岁以下的天才俊杰,论道,交流术法。”
“请三观各自代表,登台。
很快,便有一位临近三十岁,身穿黄色道袍的男子,一跃跳上高台。
先是向两位天师行礼后,这才对台下的众人,自我介绍:“我是清风观尘虚子。”
姜云小声问道:“玄道子老前辈,这人厉害吗?”
玄道子缓缓点头,沉声说道:“尘虚子今年应该二十九岁,在三年前,便已经到了道门守一境。”
“一身道法修为,对道法的感悟,颇为不俗。”
随后,白云观的萧景齐,穿着一身黄色道袍,脸上带着几分傲气,慢慢走上高台之上,随后作揖:“诸位有礼了,在下白云观萧景齐。”
“这就是那位六皇子?”姜云看到此人,微微皱眉起来。
这两日,玄道子倒是给自己讲述过不少关于六皇子的事迹。
这家伙也算得上是个神人。
出身便是皇族,五大学宫,随便他进入,可他却对学习儒法,毫无兴趣。
反而独爱道门术法。
即便皇帝陛下极力反对的情况下,也要加入道门。
进入白云观后,更是立马被白辰真人收为入门弟子,亲自教导。
此人天赋也算绝佳,在二十岁出头的年龄,便已经达到道门五品守一境。
想着这些,姜云起身,走上高台。
姜云穿着一身灰色道袍,刚一登台,白云观和清风观的道士们,纷纷皱眉起来。
道门之中,穿衣的规矩森严,记名弟子才会身穿灰色道袍。
什么是记名弟子?
其实就是各家道观,有富商财主,捐上一笔银子,就可以给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
所以姜云登台的时候,在场大多数道士,都是有些惜的。
这天青观怎么会让一位记名弟子登台参加论道大会?
这年轻人是哪位财主家的傻儿子啊?
得给天青观捐多少钱啊。
竟然能登台参加论道大会。
姜云上台后,先是向两位天师行了一礼,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诸位同道好,在下天青观姜云。”
清阳子和灵谷子两位天师对视一眼后,缓缓点了点头。
其中灵谷子目光落在姜云身上,深深打量,缓缓开口说道:“三位请坐。”
三人盘腿坐在台上。
随后灵谷子缓缓问道:“什么是道?”
率先回答的是白云观的萧景齐,他答道:“道是每个人所修炼的方向,以善自身,以达天下......”
听完萧景齐的回答,二位天师微微点头起来,目光看向清风观的尘虚子,很快,尘虚子便开口答道:“我们所修的道,乃是道尊千百年前开创而成,只要遵从此道,便能择日飞升......”
二人的回答,其实算是标准答案,无过无错。
当然,这也很正常,论道,便是先抛出自己的观点。
然后三人再开始以自己的观点争论。
二人说完以后,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姜云。
姜云则缓缓说道:“道是万物的根源和本体,超越了人类的感知和语言描述,是一种先于天地存在的,永恒的,绝对的存在。”
“道既是万物的本原,也是宇宙万物运行的根本规律。”
“它支配着一切现象和变化,如四季更替,日月运行等,都遵循着道的规律。”
听闻此言,尘?子便率先向姜云发难,开口问道:“姜云,你所说的这个东西,是道吗?”
很明显,双方所说的东西,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甚至姜云所说的这些,尘虚子也并不能够理解。
姜云缓缓点头,心平气和的说道:“当然是道,而且是最终的道。”
尘虚子反驳,认真的说道:“所谓道,应该是道尊给我们所创下的路途,所名为道。”
“而你说的四季更替,日月运行,和道又有什么关系?”
姜云面不改色,并未上对方的当,而是说道:“那你所说的,又和道有什么关系?”
姜云很清楚论道的重点,说白了这东西就跟辩论一样。
谁对谁错没关系。
关键是要把对方心态给说崩。
这就是论道……………
尘虚子下巴微微扬起,说道:“我所说的道,乃是道尊所创的修行之道,道尊跨过彼岸,飞升而上......”
姜云缓缓问道:“那你怎么证明,你现在走的道,是道尊所创?”
“又如何证明,你此时的道,和道尊相同呢?”
这就是论道的本质了,和前世的辩论很相似。
对方攻击自己的问题,要避重就轻。
要给对方抛出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显然,尘虚子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眉毛紧紧皱起,缓缓说道:“我们清风观是道门正统,我身为清风观弟子,自然是......”
“那可不一样。”姜云面色平静的说:“道法一途,灵活多变。”
“现如今,所有道法,难道都是道尊所创?”
尘虚子深吸了一口气,额头流淌出一抹汗渍,沉声说道:“自然不是,千般道法,不少都是后人创出。”
姜云抓住重点,猛攻:“既然如此,这不是已经偏离了道尊的道了吗?”
“你,放肆!”
尘虚子脸色一变,若不是两位三品大天师在此,他早已经发火。
可怪异的是,这家伙如此胡言乱语,两位大天师竟依旧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听着。
并没有丝毫要打断姜云的意思。
此时,尘虚子脑海中,也不禁开始思考姜云所说的话。
自己此前的想法,难道真有问题?按理说,自己每日潜心供奉道尊,怎会在道途上走出差池呢?
看着尘虚子脸上,怀疑的目光,萧景齐目光缓缓睁开,看向姜云:“姜云是吧,你刚才所说的道,未免太过空泛,全是侃侃而谈......”
姜云直接打断萧景齐的话,反问:“空泛吗?”
“我所说的,日月更迭,四季更替,难道大家不都能亲眼所见?”
“相反,你口中所说的以善自身,以达天下,不是更空泛吗?”
“有什么实际例子?”
萧景齐脸上带着淡淡笑容,平静说道:“我曾经游历四方,见证了北方胡人的茹毛饮血,东方妖国的贫困苦命之人,他们皆无向道之心”
“若是我有日成道,必然要传播大道,让他们脱离苦难......”
听着对方的夸夸而谈,姜云微笑着问:“你这不就是四处旅游,看看风景吗?”
“然后看着各处苦难,心里还要讥讽一句,你们没有向道之心,活该受苦。”
“这和他们向不向道没有关系,而是他们没生在京城,没生在富贵人家。”
听着姜云的话,萧景齐眉毛皱起,沉声说道:“这样说,你认为我能有如今成就,全是仰仗在京城出生?”
姜云连连摇头,咳嗽一声说道:“那也不全是,京城这么多人,也不是谁都能加入白云观,并且被白辰真人收为入门弟子的。”
萧景齐看着姜云的模样,冷哼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是六皇子的身份?都是靠着我父皇?”
“哎,我可没这么说。”姜云连连摆手,但脸上却写满了:你自己心里不是挺有数吗。
萧景齐瞬间有些火了,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能有如今的道法修为,都是凭我辛辛苦苦努力换来的!”
“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姜云心里也忍不住纳闷,这群京城的达官子弟,怎么都喜欢这样说………………
而旁边的两位天师,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心中也已经有数。
这姜云的心境,竟是远胜萧景齐和尘虚子。
论道的本质,便是考验个人心境,说好听点,是互相研讨道法。
说难听点,就是互相用语言的艺术,让对方心境失衡。
这便是取胜的关键。
姜云这三言两语,就引得萧景齐和尘虚子二人,心境起伏如此之大,这换在平常,是很少见的。
当然,主要还是大家往年论道,都还是互相恪守着几分体面。
毕竟不能闹得太难看。
可这姜云,倒是有些不按常理出牌。
萧景齐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对姜云发出一个攻势:“姜云,你说我靠着身份,那你呢?”
“据我所知,你现如今,都是住在镇国公府里,过一段时间,岂不是要入赘到镇国公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