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纠缠了唐珈年四年,终于让他娶了我。
一场酒醉,我从他口中听到闺蜜的名字,才明白,一切不过强求。
幸好,我可以在死之前,还他自由。
可得知真相后的他为什么要跪在我病床前,说要跟我生孩子,还说他爱我?
他,怎么可能爱我呢……
1
“陆笑笑,你家属又没来吗?”
护士长端着几瓶针水到我面前。
白花花的液体在玻璃罐中晃荡了几秒,然后趋于平静。
手背上一阵凉,我像失了痛觉,就这么盯着尖锐的针头刺破皮肤扎进来。
想起还没回答对方的问题,我咧着嘴:
“没家属。”
想了想,还是不大乐意,又补了句:
“我老公死了。”
护士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妈。
每回听我这么一说,总是跳起来捂我的嘴。
“呸呸呸,别咒自己。”
回想刚才说的话。
我没咒自己啊。
我咒的是唐珈年。
其实护士长没见过唐珈年,我甚至没提过自己已经结婚的事。
可不知怎得,每次见我一个人来化疗,她总要到我面前叨叨,说什么找个人陪着,别总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怪可怜。
想到半小时前刷到的照片。
我名义上的老公,正陪着别人,给别人家的孩子过生日。
看他们那幸福样,我这老公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伸手搂过护士长,亲昵地靠在她腰间:
“我哪里可怜了,不还有你在嘛。”
她拿我没辙,叮嘱我有事记得喊她。
我听话点头,她又唠了几句,中途有人按铃才不得不离开。
四个小时的输液很快过去。
出了医院,我开始漫无目的地瞎逛。
在一处拐角,一妇女抱着个两岁幼童,双膝跪着,像在祈求什么。
她的面前,立着一位僧人。
僧人意欲把人扶起来,可妇人不愿,一直跪着。
我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
那孩子是生了重病,生命已经进入倒数。
人啊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想向神明求助,祈求能得到一丝怜悯和庇护。
可生死面前,就连神明也不会轻易插手。
僧人流露出悲悯的神色,最终也只是摇摇头,留下一句“渡人如渡己”离开了。
妇人脸上的悲怆浓郁如墨。
落到孩子身上的眼神却是无比温柔。
最后,她抱着孩子,跌跌撞撞走出巷口,没入黑暗。
我想,她会放手吧。
亦如我也一样。
“唐珈年,我们离婚吧。”
2
唐珈年动作很快,第二天就给我寄来离婚协议。
有个当律师的老公就是好啊,连民政局都不用去,就能给你全部办妥。
签完字第二天,我出门旅游。
是我大学时期就一直向往的冰雪大世界。
结婚的时候我们说好,去那里蜜月。
当时唐珈年接了个大案,抽不出时间。
他说,以后会补偿我。
可直到我确诊,也没兑现。
我不是完全没有独自出门的经历,决定了,就做了。
然而一下飞机,我傻眼了。
“我的冰雕巨龙呢?我的超长冰滑梯呢?”
本该被晶莹透明的冰雪覆盖的城市,露出了原本的钢筋水泥、瓷砖泥瓦。
曾经的喧嚣热闹更是荡然无存,仅剩零散几个行人。
“姑娘,你来晚啦。”
估计这场面见多了,保安气定神闲地过来。
“今年的春天来得太早了些,温度升太快,那些冰雕都已经融化咯。”
“化、化了?”
我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还没来得及亲眼见一见,就消失了。
保安看我失落,安慰道:
“别难过,明年还有,到时候你再来,这次一定能见到。”
是啊,所有的一切,明年还会有。
可我已经等不到明年了啊。
我在这座城市疯玩了两天。
第三天,终于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你这样的身体状态并不适合出门,你的主治医生没告诉你吗?”
“你晕倒在路边,如果不是有人及时发现送你进医院,怕是危险了,你知不知道?”
大病房里,医生在我床边,一顿数落。
如果不是手机响,我还要继续在这丢脸。
“你好,哪位?”哪路神仙这么及时,救我于火海。
“是我。”
我瞄了眼屏幕。
哦,唐珈年。
“有事吗?”
对面顿了顿,“你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我刚刚在忙,没听到,是有什么事吗?”
我打的?
翻看聊天记录,还真是。
打了三通,都没接。
估计是护士找不到家属,拨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没啥事,手误而已。”
说完就想挂。
唐珈年不遂我愿,换了话题:“最近还会头痛吗?”
我想了想。
似乎决定离婚后,头痛的次数真的在减少。
想摇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准备开口。
被医院里的广播抢先一步。
“多发伤会诊,多发伤会诊,请脑外科、胸外科、骨外科、骨科、医务部速到急诊室。”
我捂住听筒,还是来不及。
“你在医院?”
唐珈年的声音骤然拔高。
我看向窗边的人影,话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没有,我在看电影,都怪你,最精彩的地方看没了。”
“没事挂了,别烦我。”
没等他再开口,我先一步摁断。
窗外,唐珈年手里的屏幕在慢慢变暗。
远处,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跑过来,扑进他怀里。
“唐叔叔,妈咪包扎好了。”
沈昕走过来,纤细的手指被白色的纱布缠住。
“早说了是个小伤口,不用那么麻烦,还跑来医院,都给别人看笑话了。”
“伤口无论大小,还是谨慎些好。”
女孩感觉被忽视了,扒拉着掌心柔软的西裤,就要往上爬。
被唐珈年一把抱起来。
“唐叔叔,妈咪已经没事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玩呀?”
“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好好。”
女孩在他怀里兴奋地跳着。
唐珈年和沈昕并肩而走,女孩被他们拥在怀里,高声笑着。
谁看了不得说一句“郎才女貌”。
也是这时,我才想起。
一直向往冰雪大世界的,不是我。
是沈昕。
3
我和沈昕是大学同学兼室友。
沈昕是典型的南方人,从未见过雪。
她说等毕业了,一定要去体验一把北方的冰雪。
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的。
可一毕业,沈昕出国,北方之行终究没去成。
人一旦有了遗憾,就会多一分蠢蠢欲动。
所以当唐珈年问我蜜月的时候要不要去看雪,我毫不犹豫答应了。
然而在无数次的期盼和失落之间,遗憾终成执念。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向往的。
却忘了,原本的我畏寒,一点都不喜欢冬天。
刺耳的铃声在熙攘的走道里略显突兀。
我没看,木然地把手机举到耳边。
才一秒,又挪开。
“陆笑笑,长能耐了是吧,一声不吭跑那么远的地方,想气死我啊你。”
“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身体怎么样心里没点数吗?还敢跑到北方去,你这么会作咋不给我上天呢。”
“你不舍得。”我没皮没脸笑着。
想了想,不对。
护士长怎么知道我来北方了?
重新翻看通话记录才发现,半小时前除了唐珈年,还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是接通状态,足足五分钟。
难怪这里的医生这么快就清楚我的病情。
“姐,我就是有点无聊,出来散散心,明天我就回去了。”
护士长不相信我,让我把回程的机票发给她。
完了还说要来接机。
我一分钟也不敢耽搁,也没管是不是红眼航班,直接订了最快一班航班回去。
落地后,护士长是押着我进医院的。
说什么只要有一项指标不正常,我都甭想出院。
整整两周,我才被允许回家。
4
办离婚手续那天,我起了个大早。
破天荒把我这段时间学来的化妆技巧全用到脸上。
又给自己挑了条橘红色的裙子才出门。
唐珈年的时间观念一向很强。
说好的九点半,他提前到了。
“走吧。”
我朝他招招手,带着一众的异样眼光进了办事厅。
前面还有好几对排队,我只能无聊到玩手上的水晶甲。
不过无名指上的闪钻是什么时候掉的?
“什么时候开始化妆了?”
我抠着边边,努力回想。
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是唐珈年在说话。
“最近。”声音有气无力的。
每当我懒得理人,就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唐珈年不会自讨没趣,话题到此结束。
办事厅里偶尔有工作人员的低声询问,此外,再也找不出第二道人声。
毕竟走到最后这一步,基本已经尘埃落定。
“你好,请出示双方的身份证、户籍证明。”
工作人员冷漠的声音响起。
我和唐珈年像机器人一样,按指令办事。
核对身份信息时,唐珈年一眼就过,而我,来回对比三次,工作人员还是一脸疑惑:
“是陆笑笑本人吗?”
我点头。
对方还是半信不信。
“麻烦把你头上的假发摘下来。”
我拎起蓝色的发尾,摇头。
这可是我精心挑选过的,搭配我脸上的调色盘,不知道多酷。
见我不肯,工作人员扬手喊保安。
我急了。
“我真的是陆笑笑。”
怕她不信,我当场背起身份证号,就连家庭住址和签发机关也一并报出来。
总算证实,我就是陆笑笑本人。
整套流程下来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快结束时却还是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