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我这个替身更像她的白月光,方米让过敏的我一天一杯番茄汁。
可我拖着病体,还是照做了,汁水混着血水流下,我只想看着她那张脸对我笑一笑。
后来她的白月光回国,我终于决定放弃。
方米却将我堵在了墙角,双眼通红
[许知宇,你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她?]
(1)
视频里,方米一手揽着一个一个美男,捏着杯红酒,笑得邪魅。
视频是方米自己发过来的。
然后是她不容置疑的命令
[喝醉了,来接我。]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要不是赶论文,我也不会这么晚还不睡。
外面还在下雨,我刚想假装没看到消息,反正她那帮姐妹不会不管她。
手机里又发过来了消息[你就不想知道,我后背是什么样的?]
她捏住了我的心思。
我立马穿了衣服,直奔她所在的酒吧。
凌晨三点,酒吧依旧热闹,我艰难地挤过热舞的人群,看到了沙发上喝醉的方米。
[我接你回家。]
我刚想上前搀扶,她却突然大发雷霆。
酒瓶摔碎在地上,碎片划着我的小腿肚子过去,鲜血瞬间顺着腿流下。
灯光下看不出什么,我疼得皱眉[方米,你又发什么疯?]
[是啊,米姐,这么贴心的小男朋友,打着灯笼都难找,我倒是想要,没有啊。]
她姐妹的语气中满是嘲讽,不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旁边的男伴嗤笑一声[男朋友?一个随时会被抛弃的玩物罢了。真当自己是男朋友了,米姐,你别生气。]
他的手放在方米胸上,不停地摸索。
我别过了脸不去看。
周围的吵闹映得方米那张漂亮的脸蛋更加不悦。
她咬着牙,推开了旁边的男伴[滚!]
男伴识相,狠狠剜了我一眼,可还是不情不愿地披上衣服准备离开。
方米却突然揽住了他的腰,然后手一指我[我说得,是让你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米姐,你吓死人家了。]
我没动,又重复了一句[方米,我们回家。]
[我让你滚,听到了没有!]
[哎呀,让你滚你就滚,听不懂人话吗?]
[某些人啊,死缠烂打是没用的,识相的就不要在这儿碍眼。]
众人冷嘲热讽,我握紧了拳头。
抬头和方米审视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好,我离开。]
(2)
可我并没有真正离开,我在酒吧门口的屋檐下等待。
雨越下越大了,风吹着雨飘进来,打在我身上,我才想起来腿上的伤口,还在继续流血。
止不住的。
疼痛让我脸色惨白,强撑着身体的不适,我默默倒数着
[三,二……]
一字还没有喃喃出口,我就被方米拉了过去。
她如期出现,依旧黑着脸。
我抬头,对着她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想要揽上她的腰
[我们回家吧。]
一边说着,我的目光却在往后面瞟。
方米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有些单薄,被雨水打湿,后背若隐若现。
察觉到我的视线,方米往后退了一步
[许知宇,我不说这个,你是不是就不来了?]
[让我看一眼,能怎么了?]
我大晚上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她后背有没有那个疤痕。
可是方米再次躲开[够了,你烦不烦!]
她力气大,直接将我推倒在了雨里。
大雨倾盆而下,模糊了双眼。
腿上的血和雨水混合,我闭上了眼。
昏迷之前,我好像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奔来,唤了我一句[阿宇!]
(3)
可是睁开眼时,病房里谁也没有。
浓重的消毒水味儿让我呼吸不畅。
我熟练的摘下旁边的吊瓶,想要下床,然后碰到了来查房的沈月。
她身上的白大褂衬得整个人清心寡欲,半晌才问了我一句
[醒了,哪里不舒服吗?]
[嗯,没有,谢谢沈医生。]
[这本就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私下还叫我沈月姐就好。]
我低着头没有回应。
她和陆泠是重组家庭的两姐妹,从前,我也随着陆泠,叫她一声姐姐的。
可是现在,那个中间的媒介,丢了。
她盘问了一圈我的身体状况,叹了一口气
[你的身体,要保护好,尽量减少流血的事,太危险了。]
末了,她可能怕我不会把话听进去,又补充了一句[小泠,她也不会想要看到你这么伤害自己。]
听到陆泠的名字,我终于妥协[嗯,我会注意的。]
[阿月姐,我还有多久?]
[别说这样的话,我们会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的。]
她捏着我的肩膀,强迫我与她对视。
她眼中悲凉,带着泪。
身为医生,却看着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生命流逝。
她心里也不好受。
可我摇摇头[你只需要告诉我,没有骨髓移植,我能活多久?]
我害怕的,不是死亡。
[半年。]
[好。]
我点头,半年时间,应该足够了。
(4)
沈月走后,我才又举着吊瓶,走出了病房。
拐角处,方米和我兄弟齐逸吵得不可开交。
主要是齐逸单方面输出
[你明知道知宇生病了,你还让他大晚上去接你。你安的什么心啊?]
[他现在昏迷,你开心了?]
[酒吧里不是挺嗨嘛,怎么现在哑巴了?]
[我问你,他怎么受的伤?]
齐逸身上大哥大的气质尽显,压了方米一头。
方米略有些无助地坐在长椅上,抱住了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方米,知宇白血病你不知道吗?酒吧危险,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真想把他逼死啊!]
齐逸一脚踹在了长椅上,仰望天空,握着拳控制着情绪
[也是,我听说,宋禹辞快回来了。]
我咬牙,打算继续听下去。
宋禹辞,是方米那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可惜她的白月光要回来了,我的阿泠,又在哪儿呢?
听到宋禹辞三个字,方米急了,站起来吼道
[这和小辞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明知道你有男朋友还撩拨你,还特意去和知宇说,菀菀类卿,他是卿。他不是贱是什么啊?]
话音刚落,方米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不许你这么说小辞!]
力道大,齐逸往后退了几步。
我赶紧惊呼地跑了过去,扶住了他的身体。
[方米你怎么打人呢!给小韵道歉。]
[是他先侮辱小辞的。]
方米气急败坏,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
[方米!]
[许知宇,小辞说得没错,你本来就是替身。]
她说得声嘶力竭。
我病号服下的手控制不住地在抖。
看着眼前这张和记忆力的陆泠一样的脸,却口口声声维护着别的男人,对我百般诋毁。
我感觉极其荒唐。
如果方米不是陆泠,那我的陆泠,又去了哪儿呢?
她又拉着我的手腕,放低了音量[知宇,你乖乖听话好不好?我不会辜负你的。]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这样的事,泠宇以前绝不会做。
(5)
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我和陆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她满眼都是我,处处维护我,我们之间的爱意只多不少。
可是就在结婚前夕,她突然消失了。
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不堪打击,又加上身体不好,晕倒了。
醒来时,她们说我失忆了。
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忘。
我甚至还记得,最后的时候,我晕倒在海边的沙滩上。
那是我们婚礼的计划场地。
也没人告诉我,我忘了什么。
再后来,方米出现了。
她盯着一张和陆泠一模一样的脸,甚至鼻子上那颗痣都分毫不差。
她说我和她的故人长得很像。
那个故人,就是宋禹辞。
我没见过宋禹辞本人,只看到过方米手机里私存的照片。
我们确实很像,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
可是他嘴角总是带着笑意,杏眼弯弯,脸上还有点儿可爱的婴儿肥。
我却是消瘦的,常年的病痛折磨,几乎剥夺了我开心的权利。
方米很执着,一步步追求我。
即使我知道我是替身,我还是答应了。
内心的幻想疯狂生长,方米就应该是陆泠。
只是她失忆了,忘了我的存在。
陆泠小时候为了救我,从树上摔下来,后背留了一条十厘米的疤痕。
只是,我每次想要查看方米后背,她都非常抵触。
我无数个夜晚,想解开她的睡衣看一眼。
熟睡的她却突然睁开眼,拽着我的手
[这么急不可耐?]
她用手支撑起身子,笑得魅惑,让我老脸一红,只能作罢。
她的刻意隐瞒,更让我怀疑。
(6)
我执意出院,她们也不敢阻拦。
可是这次受伤严重,流了好多血,再加上和方米的争吵,急火攻心。
当天晚上,我发烧了。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啊?]
方米迷糊着眼,伸手去开床头灯。
我听见她语气中只有责备,责备我身体的灼热,扰了她的好梦。
我没说话。
幽暗的灯光下,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方米立马伸手抚上了我的额头。
[许知宇,你发烧了。]
[嗯。]
我点点头。
我知道。
她眼中担忧又急迫,想要伸手过来抱我
[你嗯什么?发烧得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
可我摇头,往后缩了缩,将自己圈成了一团。
我不要去医院。
我更不要因为发烧去医院。
方米急了
[许知宇,你身体情况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吗?别人能抗你能抗?]
她声音很大,传入我耳朵里嗡嗡的。
可是那张熟悉的脸上,是我许久不见的关心。
发烧的意识本就不太清醒。
恍惚间,我觉得是我的陆泠回来了。
我的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下,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将头贴了上去
[你别凶我好不好?]
以前,她从不会凶我的。
即使我伤害了自己的身体,她也只会一边心疼安慰一边自责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我。
我的动作让她后背都僵住了。
半晌,她才也抱住了我
[不哭了,我不该凶你。]
她哑着嗓子,抚摸着我的头发,半晌才继续说道[阿宇,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话音刚落,我的泪水更加控制不住。
下意识的语气不会骗人。
内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又疼又难过。
我就说,她该是我的陆泠。
可是她怎么把我忘了呢?
(7)
不知道为什么,常年住院的我,今晚对于医院格外抵触。
方米没有办法,只能先找药让我喝下,然后摸着我的头,有些焦虑。
她想要出去,但被我拽着衣角,没让她走
[阿泠,你别不要我。]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害怕她走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摇头,坐下来安抚我[我只是想出去看看沈月医生到了吗?不走,我一直在呢。]
她难得恢复这般细声细语的模样。
她以方米的身份出现时,只会怪我太过娇情。
我点头,松开了她的衣角。
不久后,沈月拿着医药箱急匆匆赶到。
她对于我的病症了如指掌。
输上液,我的烧退了。
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大晚上过来一趟。]
[没事,知宇是我弟弟,我理应照顾好他。]
两个人客气地互谢。
送走沈月,方米打了个哈欠,拉了把椅子在我旁边坐下了。
[睡吧,沈月刚刚的话你也听见了。要多休息不要动气……]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倒是真有些困了。
房间里的时钟指向十二点。
这是童话里,灰姑娘消失在王子面前的时间。是美梦消失的时间。
心里没由来的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