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石 · 原创 · 独家发布每逢秋天，我就会想起海棠。海棠，在外地人的心中是一种树，但在乐山人的心里却是一座城，一个早已消亡了几千年的传奇。海棠无香，乐山却是个例外，据说那时每每到了季节，乐山城里海棠花开，满城飘香，这香不是五通桥的麻辣烫，是写满了李白、苏轼诗词的墨香。海棠香国，嘉州美誉， 为了生活，我每天在海棠城里奔波，知道的不用多说，不知道的一定以为很美，其实都是汗和泪。就像滟澜洲，听起来美得冒泡，可那一带的交通状况就如我这几个月的心情，真的很堵！
我被堵在桥上，虽没心情欣赏桥外的江景，却又不得不关注着前方的钢铁长龙。突然旁边人行道上有人招呼我，转头一看，是个老太婆，像捡垃圾的，推着一辆女式破自行车，货架上搭着两捆蛇皮口袋，透过缝隙看到都是些矿泉水瓶和废纸板，我猛然一愣！这不是李四姐吗！听说李四姐是沙湾深山里的农妇，早些年乐山城里有个玩石头的张三哥到沙湾捡石头，教会了李四姐辨认奇石，然后，李四姐成为了一个职业石农，她的石头只卖给张三哥。张三哥老婆早年嫌弃他穷留下一双儿女跟人跑了，李四姐的男人在山里私人煤矿下井挖煤，她和儿子在家种地。自从李四姐捡上石头后，小日子也开始过得有滋有味。
却不想一日飞来横祸，李四姐的男人在煤井下被塌方压死了，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煤矿老板轻飘飘就把李四姐孤儿寡母打发了。听说那年李四姐四十岁，没多久儿子也去外地打工了，只剩下她独自在山里孤守。其间不知发生了一些什么故事，反正李四姐男人死了半年后，她跟着张三哥来到了乐山奇石城。张三哥在奇石城开了一家石馆，生意不好不歹，日子不闲不淡。张三哥年轻时应该很帅气，而且口才极好，再渣的石头经过他的嘴都会变得有看点，大概当年的情感挫折养成了他一些不好的习惯，抽烟喝酒都很凶，看来故事很多，寂寞也很深。以前张三哥一个人打理石馆，说心里话，实在过不了我的法眼，简单形容就三个字：脏乱差！他除了捡石头收石头，一般都长住馆里，我印象中他整天都是烟不离手、酒不离口，脸色呈现出病态。
自从有了李四姐，张三哥的日子有了很大改善，石馆收拾得干干净净，早晚有人嘘寒问暖，以前张三哥的笑容在脸上，有了李四姐后他的笑容在眼中和心里。朋友们都热心得催他们再婚，可张三哥却说五六十的人了扯个证有啥用，李四姐也说只要张三哥对她好就行，心里有比纸上有更重要，就这样他们搭伙相伴了近二十年。日子点点滴滴太长，光阴恍恍惚惚太短，近二十年来，张三哥和李四姐搭伙一口锅吃一张床睡，白天张三哥出去捡石头收石头，李四姐在家料理石馆，我也偶尔去看看他们的新石头。他们馆里有一枚乐山青金纹文字石"火"字，非常到位，堪称镇馆之宝，据说有老板开到了八万米，但张三哥硬撑着少了二十万不卖，其实是可以出手了。这枚石头价位确实升值空间很大，但张三哥毕竟七十多的人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必太执念！何况听说张三哥的儿女们都不喜欢玩石头，也不懂石头。这两三年，闹这个新冠肺炎，天下人心惶惶，大家都很少出门。听说就是新冠爆发那年冬天，张三哥得了肝癌，不到一个月就走了，走得匆匆，也走得很无奈！
张三哥的儿女趁着李四姐在医院照顾张三哥的日子，变卖了石馆，好石头贱卖了，听说那枚"火"字石只卖了几百元，剩下的普石两三百元一吨打给了其他石商。待李四姐料理完张三哥的后事回到石馆，才发现石头被卖光了，房子也被退租了。原本张三哥家里有一间屋是张三哥和李四姐一起住的，房子也是张三哥卖石头挣的，但李四姐回到那套房时，门锁已经换掉了，门外堆着她的行李。据说那天，李四姐拖着行李、抱着张三哥的遗像在楼道里无声地抽泣了几个小时，最终只能乘上最后一趟班车回到了沙湾深山的家里，可谁知第二天又被成了家的儿子撵出了家门，说是丢不起那人！
两三年没见，六十来岁的李四姐看上去就像七老八十的样子，闲话了十来分钟，前方的车仍然堵着，可我的心里比这眼前的车堵得更凶！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我不忍这样的相逢，就如害怕若干年后，我会比李四姐更为不堪的形象遇见我的故人。石头故事多，石人的故事更多，但让我难过的是:美满如意的故事，在当今石界真的不多！
张亮
不多的好文，[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