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那年,我打赤脚去外婆家找舅舅浇地,被外公吼,舅妈追出2里地

白鹭湖姑娘 2024-09-27 16:24:26

我外婆家虽然离我们村有7里多地,但道很好认,出门往北,翻过一片“冲”(家乡对成片洼田地的俗称),上一条机耕路照直走就能到,外婆家就住在村口。

虽然路好走,也不算太远,但母亲除了逢年过节,平时却很少去。

刚开始我不懂什么原因,随着我年龄一天天增长,慢慢了解到个中缘由,原来,母亲当年跟我父亲是自由恋爱,外公外婆不愿意,嫌我父亲家穷,但母亲非嫁不可,后来跟父亲私奔,把生米做成熟饭,外公外婆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最后同意了。

但母亲此后回娘家是她们姐妹几个当中,最不受待见的闺女,也连带上我们兄妹3个。

那时候我虽然年龄小,但能看出眉眼高低,尤其是大姨、二姨家几个表哥表姐回来,外公跟他们说话时和颜悦色,而对我却是横眉冷对。

不过我倒也识趣,总是乖乖的躲在一旁看他们玩闹,吃喝更不争不抢。

我母亲家兄妹5个,我有2个舅、2个姨,母亲排行老四,小舅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我外公当年是生产队长,大舅和两个姨从小也没读多少书,很早就成了家里的劳动帮手,所以日子过的还不错。

我母亲从小嘴甜,长的也秀气,所以深的外公外婆的喜爱,家里也就她和小舅读的书多。

早年的农村也没啥文化娱乐生活,除了看露天电影,就是宣传队演戏,所以尽管人们白天劳累,晚上都成群结队往演出的地方赶,看戏看电影。

我外公外婆家规重,尤其是对女孩子更是如此,所以我大姨她们几个必须在我外婆和大舅的带领下,才可以去外村,不能擅自行动。

我母亲好像念到初中,但据她自己后来说,真正的文化课没学到啥,成天不是参加劳动生产,就是文艺演出。

母亲天生丽质,自然就是学校宣传队的“台柱子”,加上她普通话说的好,嗓音甜美,因此还负责当报幕员。

那时候只要有看到过我母亲演出的人,在遇到我外公外婆时,难免都要奉承上几句,说我母亲歌唱的好,舞跳的棒,把老两口夸的心花怒放。

可能那时候在外公外婆眼里,这个幺女将来就是一只凤凰,假以时日便会一飞冲天。

难怪有人说,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外公外婆做梦都没想到,就是这个“乖乖女”,让他们最劳神。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就是母亲的婚姻。

母亲从学校回来后参加劳动生产,但身上特有的书卷气让本就俊秀的她,显得与众不同,她往村里那帮同龄女孩们中间一站,显的鹤立鸡群。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母亲她们那个年代的姑娘找婆家的标准就是:①根红苗正;②人长相般配;③能找个家庭条件好的,最好婚后不种地。

虽然说劳动光荣,可种过地的都知道,几十年如一日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汗珠子摔八瓣,那都是万不得已而为之,谁不想去城里当工人?

只不过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高考制度,后来即便有推荐上工农兵大学的也是凤毛麟角,也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因此那时候稍微长相出众的女孩,不是找个在城里当工人的,就是找个在部队当兵的,说不定能提干,女人作为随军家属也成了城里人。

我大姨就是一个例子,她找了个在纺织厂上班的,虽然她跟孩子在农村,但家里有个工人到月发工资,总比都是农民强。

后来二姨找的是集镇上的婆家,虽然是菜农,也跟泥巴打交道,但种植面积小啊,人也不那么累。

所以到我母亲这,外公外婆稳操胜券,甚至在想,一定会找个更好的。

说起来也是,我母亲在姐妹三个当中,她识字最多,也是长的最好看的那一个,方方面面比两个姐姐强。

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后来我母亲的婚姻她自己做主,找的那个家庭可把我外公外婆气坏了!

因为我母亲的优秀,她在上学时就很出名,所以自然成了很多男生心目中的“白月光”,不但是她的同届,还有高年级的男生们。

不知从何时起,有个叫红兵的小伙子跟我母亲越走越近,一开始就是普通同学关系,但老话讲,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男子不钟情?久而久之,两人暗生情愫。

但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哪有自己谈的?

因此,这两个年轻人一切都在悄悄的进行中。

那么白天劳动没时间,更不敢光明正大,怎么交流感情?何况俩人不是一个村的?于是,看露天电影或者哪个村演出,就是他们“接头”的好机会。

前面不是说过嘛,我外公外婆家规严,每次看电影我母亲都是跟着舅舅舅妈和姨一块出去、一起回来,不给机会啊。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何况其他人心对着电影呢,哪管其他的?只要回来的时候不掉队就行。

就这样,我父母就是这样频繁接触的。

说到这里,大家可能有个疑问,那时候没有电话、手机,哪个村放电影的消息有那么灵通吗?

有的,口口相传一点不比信息时代差。

具体我父母是如何交流感情的,我不得而知,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最终风言风语还是传到我外公外婆耳朵里了。

其实闺女大了总是要找婆家的,可自己偷偷谈对象在当年来说感觉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我外公非常生气。但对这个“掌上明珠”,外公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何况还有外婆在旁边做思想工作。

外婆认为,自己女儿这么优秀,找的男朋友应该也不会差,万不得已找个“现成媒人”出来走过场,堵上悠悠之口也没啥大不了。

在我外婆的一再追问下,母亲吞吞吐吐说了对方的姓名。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我外婆托人暗地里走访了,看看对方家庭情况再定。

正好我外婆有个表姐就是父亲那个村的,春节外婆和姨奶奶都去同一个长辈家拜年,外婆就此事咨询起她那个表姐。

当外婆把男孩姓名一说,姨奶奶一听头摇的像拨浪鼓,她皱着眉说:“啊哟,真是‘寻眼药寻到石灰地里去了’!咋跟那老刘家扯上关系呢!”

我外婆闻听,就觉得事情的严重性,接着,我那个表姨奶奶从老刘家祖宗八代开始,滔滔不绝说出来。

总结出1个字:穷;2个字:真穷。

为啥那么穷呢?就是家底子寒,老刘家从爷爷辈就是佃农,到父亲这还不错,分了地主家几间老屋,但架不住儿子多接着瓜分啊,我母亲找的那个男孩最老五,跟他父母蜗居在两小间低矮的茅草棚里!

外婆听到这,心从头凉到脚,她赶紧回来让我母亲快刀斩乱麻,跟这个小伙子断。

但哪有那么容易?尽管外公外婆把我母亲看的很紧,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加上我母亲善于“表演”,表面上答应不跟那个小伙子联系了,背地里却暗渡陈仓。

有天吃晚饭的时候,陪外婆一起出去浇南瓜秧的母亲迟迟没回来,问我小舅,小舅说看到她在兰香家学纳鞋垫。

可直到天黑下来,也不见母亲的踪影,这下外公外婆慌了,赶紧在村里找,问那个叫兰香的女孩,她说我母亲早就回去了。

外公一听,知道大事不好,肯定是去辛各庄见老刘家那个小五子去了!

于是,我外公提着马灯,率领大舅和小舅,直奔我母亲“绯闻男友”家!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没惊动村里人,外公丢不起那个人。

等他们父子三个到了老刘家后,也没见到那个小五子,人家父母也是一问三不知,说儿子早上就走了,也没说去哪。

最后我外公放话:胆敢拐骗我女儿,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可新社会、新国家,婚姻是讲究自由的,解放前刘巧儿都可以自己找婆家,何况是我母亲这样的新青年呢?

就这样,父亲领着母亲去城里转了一圈,坐了两趟火车,就算旅行结婚了。

那一年,父亲25岁,母亲22岁。

母亲从城里回来后索性也不回自己家,就在我父亲家那两间茅草屋住下了。

紧接着,我爷爷奶奶亲自登门给我外公外婆负荆请罪,说自家儿子顽劣不听话,有失礼节,任打任罚随便。同时,他们更希望老两口成全这两个年轻人。

外婆村庄大,当时门口围着很多看热闹的人,把外公气的七窍生烟,脸涨的像紫猪肝,差点闭过气去。

外婆也一个劲的抹眼泪,骂小五子缺德,骂女儿鬼迷心窍,光光头往刺窠里钻。

就这样,母亲当年算是“走硬脚”跟我父亲成亲的,我外公外婆不但没陪嫁一针一线,就连我出生时,他们也没去送“月子礼”。

说白了,就是不认这个闺女了!

而我母亲也倔强,有次在集镇上遇到我二姨时,二姨让她认个错,带着孩子回去一趟下个跪,说不定没事了。

但母亲说外公老顽固,回去也白搭,路是自己选的,今后就是讨饭,也不去靠外公的“门框子”。

外公外婆这边气的要死,我爷爷奶奶开心的不得了,因为我们村是1982年秋天分田到户的,我是上半年出生。

我的到来不但是给老刘家添丁进口了,还赶的巧,分了1亩2分地的责任田。所以爷爷每次把我抱在怀里,都说我是“送财童子”。

在他眼里,土地就是命,孙子就是命根子。

有个著名作家说:女人的命运就像蒲公英,风起而涌,风止而息,落在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

这话对于我母亲来说,只对一半。虽然父亲家穷,可我爷爷奶奶人好,父亲也对母亲竭尽呵护,物质生活确实匮乏,但母亲被温情包围着。

要不有人说“有情饮水饱”呢。

可跟父母近在咫尺却不相认,也是彼此的心病。

听我母亲后来说,直到我3岁的那年,小舅和舅妈结婚,他们俩瞒着外公来找我母亲,想在他们婚礼当天,姐姐姐夫们能够参加,他们希望兄妹几个一个都不要少。

可能是自己做了母亲,知道父母的不易,母亲终于放下一切伪装,提前3天就回娘家给舅舅婚礼忙活。

外婆肯定是泪水涟涟几秒钟原谅了母亲,但外公对我母亲成见太深,喊他也爱搭不理的。

好在有其他家庭成员的接纳,母亲心里好受点,但没啥大事,母亲轻易也不回去。

母亲说,不去趟外公的“黑眼风”。

为了活出个人样让外公外婆看,我父母也是苦心经营着这个家,短短几年的工夫,他们不但盖了三间砖墙瓦房,还盖了几间猪舍,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期间妹妹出生,爷爷却因病去世了,都花了不少钱。但父母都是咬紧牙关靠自己奋斗的,不向任何人张口。

我们家一共有14亩多责任田,但我们村地势高,水源不好,水田插秧全靠水泵从排灌站抽水,旱地靠天收。

在我6岁那年夏天,母亲得了急性阑尾炎,疼的蜷缩一团,父亲赶紧找了一辆三轮车,把母亲连夜送到镇上卫生所。

可就在那段时间,门口池塘里还剩点盖塘底的水,我们家有块玉米地就在塘埂下边,可以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却干开裂了没人浇,而村里好几家想抢那点水。

那时候我们家每年都有几头肥猪出栏,靠的就是“铲头喂猪”(挑野菜),其次就是加工玉米和稻糠。而门口塘下面的那块玉米地,就是肥猪的“粮仓”。

为此,奶奶愁的唉声叹气,有心想找伯伯们帮忙,又怕大妈她们不高兴。因为这么多年奶奶一直跟我父母过,母亲那几个妯娌对此有意见,说奶奶偏心。

早上吃完早饭,奶奶拎着篮子顺着塘堤转一圈,回来正好遇见邻居赵奶奶,两人就在说打水浇地的事。

赵奶奶道:“浇一遍水稳收,赶紧找人帮忙啊,要不耽误的就是一季。不中就去凤梅(我母亲)娘家‘搬兵’!”

后面奶奶说啥我没听见,随后她就抱着妹妹去菜地了。我那时候虽然小,但知道没水浇地猪就没吃的,于是我来不及跟奶奶打招呼,光着脚丫就朝外婆家去找小舅,因为我知道小舅对我们家好。

小舅跟舅妈也是初中同学,舅妈娘家还是另一个县的,在当时来说算远嫁。

因为我小舅会木匠手艺,人长的也帅,小舅妈当初也是义无反顾的坚决要嫁给小舅。

所以舅妈对我母亲特别能感同身受。

当然,舅妈人很贤惠,虽然我外公脾气不好,但对这个通情达理的小儿媳却没脾气,外婆那就更别说了,对小舅妈讲一嘴、夸一声。

我光着脚丫一路小跑,走到“冲里”一个淌水沟那还摔了一跤,裤腿也湿了,但我们小时候都皮实,爬起来接着跑。

等我到外公家时,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当时外婆正在门口扫地,外公在门口栓牛,我一声“外婆、外公”喊着,把外婆吓一跳,她张大嘴巴问道:“我滴乖乖,你咋来啦?”

说完,外婆还下意识的伸头朝后面看看,以为母亲也一同来了呢。

当外婆确定只是我一个人的时候,她心疼的跑过来,拎起自己的衣襟一角给我擦擦额头上的汗。

我顾不上说其他的,急着对外婆说:“外婆,让小舅帮我们家去浇地吧,塘快干了,要不水都让别人家抢去了!”

不等我把话说完,外公瞪着他铜铃大的眼朝我吼道:“面子还不小!求人干活差(chāi)个孩子来送信!你家要吃饭,别人家不吃饭啊!不去!”

我本来还想告诉外婆,我妈肚子疼,我爸送她去镇上医院了,都不在家。可被外公这么一顿吼,我吓得不敢说话了,因为我本来就惧怕外公,他在我心里就像“五阎王”。

既然“搬救兵”不成,我就想着赶紧回去,要不奶奶找不到我,她会着急的。

外婆看我执意要走,她也没办法送我,因为小舅家孩子还在摇篮里睡着呢,离不开人。

于是外婆从贴身口兜里,掏出2块钱纸币塞到我手里,并一再嘱咐我路上别贪玩,回去买冰棍带妹妹一块吃。

我高兴的答应了!要不还是小孩子呢,那时候并没有被外公扫兴,因为我有2块钱呢,可以买冰棍和汽水喝了。

我走在被车轱辘压的沟沟辙辙的机耕路上,锋利的泥巴扎的我脚底板疼,但我咬着牙忍着,手里把外婆给我的2块钱纸币攥的出汗。

突然我听到后面有人喊我名字,我一回头,看到小舅妈气喘吁吁的追来了,边跑边朝我招手。

我停下来,不解的问道:“小舅妈,你喊我干啥?”

只见小舅妈说道:“我送你回去吧,这冲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死热荒天的,怕你路上玩水有危险。”

说完,小舅妈低头一看我还光着脚,她心疼的说:“乖乖,你鞋都没穿啊,多硌得慌啊,来,舅妈背着你。”

就这样,我被舅妈双手托着屁股,舒服的伏在她后背,一步步的往前走,边走还边说着话。

得知我爸妈不在家去医院了,舅妈吃力的扭过脸说道:“你这孩子,咋不早说呢?你外公外婆不知道吧?”

我点点头。小舅妈气急败坏的背着我一路小跑,一直把我送到离村口不远处才把我放下,然后转身又往回走。

小舅妈边走边回头说道:“让你奶奶把水泵电线都找出来,不够长去人家借,我这就喊你小舅来,给你们家扛泵打水!”

就这样,我家那块玉米地在小舅和舅妈的帮助下,终于灌溉上了,奶奶那天中午硬留舅妈他们吃饭。

吃饭的时候,奶奶和小舅他们聊天,让舅妈他们放心,我爸让人捎信回来,告诉奶奶我妈输液止住疼了,但天气热,大夫说最好等凉快了做手术,要不怕感染。

舅妈说等我妈回来再和外婆一起过来看她。

舅妈动情的对我奶奶说:“穷家庭确实不容易,但总归会一天天好起来的,别理我们家老爷子那一套,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往后有啥事招呼一声,我们过来就是。”

这么多年过去了,舅妈当年的话我还记得,尤其是伏在舅妈的后脊梁上,给我从未有的安全感,像妈妈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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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湖姑娘

简介:拾起沉睡几十年的笔,随心记录过去、现在及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