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落得急,像是有人在天上翻倒了一整桶水。她站在阳台上,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侄子小时候写给她的“谢谢姑姑,我长大了会对你好”的歪歪扭扭的字迹。纸条的边缘已经磨得毛毛糙糙,像她这些年为侄子操劳的心。她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楼下那辆装满嫁妆的白色面包车上。侄子和新婚妻子正站在车旁,低头对着手机,似乎在讨论什么。她知道,讨论的内容是关于她的——关于她是否应该继续住在这个家里。
侄子刚才的那句话还在她耳边回响:“姑姑,我老婆说娘家那边的亲戚觉得,结了婚家里就不能住外人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谈论天气。可她却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她几乎站不稳。她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回到房间,拿起那张纸条。
她和侄子的缘分,从十五年前开始。那年,她刚刚离婚,丈夫带着小三远走高飞,留下她一个人和一地鸡毛。她回到娘家,正赶上侄子出生。嫂子身体不好,哥哥忙着赚钱,侄子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她记得侄子小时候最喜欢吃她做的红烧肉,每次端上桌,他都会兴奋地拍手:“姑姑做的肉最好吃!”她也记得侄子第一次学会写字时,写的就是“姑姑”两个字,虽然歪歪扭扭,但她却高兴得像是捡到了宝。
她以为,侄子会记得这些。可她错了。人心是会变的,尤其是当新的关系、新的责任出现时,旧的感情就像是被雨水冲刷的字迹,渐渐模糊,最终消失。
她开始收拾东西。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箱子里。她的动作很慢,每叠一件衣服,脑海里都会闪过一个画面:侄子小时候穿着她买的小熊睡衣,抱着她的腿撒娇;侄子上小学时,她陪着他熬夜写作业;侄子考上大学时,她拿出自己攒了几年的积蓄,给他交学费。
箱子快装满时,她突然停下了手。她想起了一件事——侄子结婚前一天晚上,他曾偷偷跑到她房间,对她说:“姑姑,我知道你这些年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好。”那时,她还以为侄子是真的懂得感恩。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他为了让她安心留下来的话。
她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原来,感情真的可以这么轻易地被抛弃。
雨停了,天边露出一抹橙红的夕阳,像是煎过头的溏心蛋。她拖着箱子走到门口,侄子和他的妻子正在客厅里忙着整理新婚用品。她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侄子抬头看到她,愣了一下:“姑姑,你要走了吗?”
她点点头:“嗯,正合我意。”
侄子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他的妻子站在一旁,低头玩着手机,连头都没抬一下。
她拖着箱子走出门,脚步很轻,却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每一步都疼得厉害。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再见。她知道,这个家已经不属于她了。
她租了一间小公寓,只有二十平米,阳台上种着几盆枯姜的茉莉花。每天下班回家,她都会坐在阳台上,看着花发呆。偶尔,她会想起侄子,想起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可她很快就会摇摇头,把那些记忆赶出脑海。
有一天,她在街上遇到了侄子。他和妻子一起逛街,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起来很幸福。侄子看到她时,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姑姑,你过得还好吗?”
她笑了笑:“挺好的。”
侄子点点头,拉着妻子匆匆离开了。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很轻松。她明白了,感情不是靠付出来维系的,而是靠彼此的珍惜。如果对方不珍惜,那再多的付出也没有意义。
后来,她听说侄子的婚姻出了问题。他的妻子嫌他赚钱少,总是和他吵架。侄子来找她,哭着说:“姑姑,我好后悔,当初不该让你搬出去。”
她看着侄子,心里有些复杂。她想安慰他,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侄子愣住了,低头不再说话。
她转身离开,心里突然觉得很平静。她知道,自己已经放下了。那些曾经的付出,那些曾经的伤害,都已经成为过去。她不再需要侄子的感激,也不再需要他的关心。她只需要自己过得好,就够了。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天边的云像是被烧红的炭火。她坐在阳台上,看着枯姜的茉莉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知道,未来的日子会很难,但她也知道,自己一定能走过去。因为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失去中找到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