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梗概:小鲜肉介入中年婚姻,是桃花劫,还是试金石?让我们拭目以待……)
【1】
今天是何弦四十岁生日。
滨江路的一阳咖啡,她订了二楼一个靠窗位置。
手中咖啡已凉。
才和住校读高一的儿子视频过,老公徐潜却还没有来。
这里原先是个西饼屋,后又改作茶楼,最后变成咖啡馆,却是她和徐潜二十年不变的约会地点。
何弦从晚八点等到十点。
打过去电话,没有人接。
微信短信也没回。
大约又有饭局,还是已经喝醉?
胸中堵了一口气,徐潜半个月没回家了,说好了今天从H市赶回,无论如何陪她庆生。
郑以灿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进来,不早也不晚。
“何姐生日快乐。”
这是她公司的新员工,刚出大学校园一年,BOSS让她带,话题感十足的一个大男孩。
主要是他刚来就开大奔上班,兼之颜值又高,疑似哪里来的微服私访二世祖,甚得公司那些未婚小姑娘青睐。
何弦笑答:“谢谢。”
也不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生日。
想她最近安排他整理人事档案,肯定从那里看来。
“好巧,我也在咖啡馆,看何姐是一个人——”
何弦听罢,一阵诧异。
不自觉转身,看到那个大男孩白衫黑裤,左手举着手机,站在楼梯口,远远向她招手。
只一眼,何弦便陷入恍惚。
他身材颀长,目测有一米九,穿白衫黑裤,扬起一张青春无敌的脸,略带一丝腼腆。
一如二十年前赴约迟到的徐潜。
他微笑着走到她对面坐下时,何弦那句娇嗔几乎冲口而出:“你怎么现在才来?”
到底忍住,变成:“想喝点什么?姐请。”
郑以灿勾起唇角:“那怎么行?我是男人,再说今天是何姐生日。”
又叫来杯咖啡,外加一些简餐和甜点,是女的都难以抵挡。
何弦见状取笑:“经常和女朋友来啊。”
郑以灿拿小勺搅动咖啡,眼中略过一丝落寞:“别提了,刚分手。”
“哦,对不起。”
何弦明白过来,原来他是一个人到这儿来疗伤。
“没事啦。”郑以灿抬头直视她,目光有些异样,“如果是像何姐一样优秀的女人,我才会觉得可惜呢。”
何弦脸色微变。
有那么一刻的尴尬。
很快面上恢复正常。
现在的孩子,真是。
只好把话题岔开:“算了,不开心的事不说啦。”
“我也不想说,来,姐,吃吃吃。”
“哦,好的,谢谢。”
化解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招呼人吃喝玩乐,郑以灿似乎深谙此道。
边吃他边八公司里的人与事,几次逗得不苟言笑的何弦忍俊不禁。
议论八卦时间过得最快,一个钟头好像一瞬间。
期间何弦频频查看手机,徐潜仍旧没有消息。
郑以灿付过账,与何弦一起离开。
好吧,四十大寿就这么过完。
将近午夜,天空中,有细密如针尖的小雨落下。
何弦伸出手去接雨丝,好希望,徐潜能突然开车过来。
摇下车窗,向她不耐烦地招手:“老婆,上车啊。”
“何姐,上车。”
郑以灿下车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非常绅士地请她上车。
何弦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后座。
这车她坐过几回,车内熏那种淡淡香氛,不像徐潜那辆国产越野,总是充斥烟酒混杂的怪味道。
她讲了家庭住址,并没有讲具体怎么走。
然而郑以灿像是去过很多遍,不用导航,路线完全正确。
【2】
一路上。
何弦还是频频拿起手机打电话,发微信。
郑以灿无法与她攀谈,只能从后视镜里偷偷看她。
何弦这妖精,个子瘦小,生有江南水乡女孩子那种精致五官,双眸如少女般清澈,白皙娇嫩的面庞,连条法令纹也没有。
此刻白底碎花旗袍紧裹着玲珑身段,她又将长发绾成发髻置于脑后,越发给人一种邂逅民国小家碧玉的穿越感。
最难得的是说话也柔声细语,声音像是随风轻轻碰撞的风铃,没来由地令人抓心挠肝。
这个世上真有这样的妙人,年龄于她来说,不过是个数字。
他想起半年前去人力资源部报到,看到她的第一眼,以为她顶多二十三。
到了她家地下车库,何弦道声“谢谢”,并没有请他上去坐坐的打算。
郑以灿双手不离方向盘:“何姐以后有事随时可以找我,我有车比较方便。”
何弦微笑点头。
转身离开的瞬间,脸色已经恢复了冷漠。
这叫什么事呢,徐潜,你这个混蛋!
她越想越气。
走得急,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咯噔咯噔的脆响。
每一下都敲击着郑以灿年轻的心。
他从储物箱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打开看,里面是条做工精致的钻石项链。
——到底没有拿出来。
*
半夜的时候,何弦迷迷糊糊间,总算接到了徐潜的电话。
电话里的人喘着粗气,还不是她老公的声音。
“嫂子,我是徐哥同事,在你们家门前呢,麻烦你把门打开。”
原来同事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徐潜,因何弦在卧室里睡着,两个已经在门口呆了半天。
那个人一看到何弦,先是长出一口气,看她人那么小巧,只好帮忙帮到底,又帮着把将近一百八十斤的徐潜放到床上。
嘴里抱怨着:“嫂子你不知道,一百多公里,车我一个人开,徐哥喝成这样,喊打喊杀地非要跑回来。唉,明天10点还有个标要开。”
难不成回来躺两个小时又爬起来开车往回赶?
算了,这鬼样子爬起来也难,明早还得他来接。
那同事自觉倒了血霉。
何弦千恩万谢地送那个人走了。
回头看着蜷缩在床上睡着的徐潜,不由自主地笑了。
她老公穿着黑西装,白衬衣不打领带,原本一米八五的瘦高个,三十五岁以后就发了福,原本帅气的瓜子脸也胖了一圈。
板寸头黑发里冒出白发,错落有致分布,染过又白,白了又染。
但是,喊打喊杀都要回来。
他还是当年那个傻傻的徐潜,一点没变。
她帮他脱了袜子,又换过了睡衣裤,一时汗味烟味酒味,满屋子都臭烘烘的,天哪,她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
到最后,还是从背后抱住他睡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徐潜又不见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留下的,只有卫生间里昨晚换下的脏衣服,等着她来洗。
【3】
何弦一个人做早饭,一个人吃。
嚼着吐司面包,感觉就没什么味道。
徐潜这时候却来条转账信息。
给她发了520元。
什么生日快乐,我爱你,一个字也舍不得讲。
就忙成那样?
她前面给他发的微信有多少条?他看不见?
昨晚积累的好感,瞬间又泯灭了大半。
钱她没有收,任凭信息挂在那里。
这时小郑的微信又不失时机地进来。
“何姐,我在你家楼下,你说巧不?我才发现原来我们顺路。”
何弦本来有驾照的,一直不敢上路,徐潜又经常不着家,她只好每天赶地铁上下班。
见有这等好事,她也不客气,赶紧回。
“那太好了,你等我一下。”
她今天扎了丸子头,穿浅绿色小西装套裙,化了日妆,在郑以灿看来,又有另外一番娇美可爱。
公司男的背地里喊“何妖精”,真是一点没叫错。
“何姐,这颜色挺挑人的,也只有你能穿出效果来。”他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笑得眉眼弯弯。
“嘻,小孩儿嘴真甜。”何弦掩嘴笑。
没有女的不喜欢别人夸她漂亮。
然而她接下来就问他,昨天交给他的工作都做好没有。
何弦能做到人力资源部经理,主要特点就是公私分明。
郑以灿忙说:“那当然,昨晚我送你回家后,还回了趟公司加班。”
何弦一听,眼睛一亮:“这么努力啊?嗯嗯,有我当年风范。”
她是真把他当徒弟带。
压根没去想,郑以灿这个人的动机,根本就不纯。
她起疑心,还是始于小郑天天与她一同上下班。
郑以灿三个月整理好了几百人的人事档案,何弦有一天兴起抽出他档案细看,发现他家庭住址在南城,与她所住的北城根本是两个方向。
这怎么顺路?
要不就是他乱填了个家庭住址,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他真实信息。
“小郑,你家不是离我家不远吗?那么久也不请我去你家看看,今天我就想去,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想郑以灿半点没慌乱。
满口答应下来。
为了避嫌,何弦还叫上了隔壁部门一个小姑娘,早就对郑以灿垂涎三尺的林欣彤。
郑以灿带着姐姐妹妹买菜,素的荤的搞了好几个大塑料袋,说是去他家煮火锅。
何弦看到他家真在她住处附近,疑心刚刚消除,又忍不住追问:“你开大奔,就,一个人住单身公寓?”
郑以灿忙着下火锅丸子,若无其事反驳:“车是我爸的,我借来开而已,我这么大人了,不能永远吃家里用家里的吧,就不能自食其力租个房先?”
听听这话。
林欣彤先就感动得想哭。
何弦则想起了徐潜,他们刚毕业那会儿,不也是租个单身公寓将就先?
那段时间,徐潜连泡面里的卤蛋都舍不得吃,非要多分给自己一颗。
她突然停止了笑容。
走到阳台,给徐潜拨电话。
总算这次他接了。
“什么事?”他淡淡地问。
何弦思念的热情瞬间又给他浇灭:“你忙什么呢?没事就不能找你?”
徐潜说:“你还真怪了?当我和你一样闲?有空你不如多给辰辰班主任打打电话,问问他在学校的表现。”
何弦说:“我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闲?我不用工作的?辰辰学习好得很,你是不是连儿子长什么样也忘记了?”
徐潜那边传来嘈杂的人声。
他声音越发着急:“何弦你更年期啊,我说什么啦?先这样啊,挂了。”
何弦欲哭无泪。
【4】
经常是这样。
感情反反复复的,有时候觉得他还和从前一样好,有时候又觉得他对自己已经没有了感情。
还吃什么火锅呢,一口也不想吃了。
何弦留下两个小年轻在那里二人世界,她自己拎包先告辞。
不会料到她走后,发生这样的事情——
面对一桌杯盘狼藉,郑以灿微笑吩咐林欣彤:“我声明我不会洗碗啊,这些你收拾吧,还有你既然来了,同事帮忙帮到底,把我房子也打扫一下吧。”
林欣彤:“……”
后来小林累个半死,郑以灿还让她自己打车回家。
那天之后,郑以灿懒惰抠门的恶名就在公司传开,都道这种人,就是再帅再有钱也不能嫁。
只有何弦觉得纳闷。
郑以灿也来过她家几回了,扛大米修灯通下水道那些不用说了,他让她搭顺风车,还不肯要一分钱油钱。
她是小郑上司,难道上司和其他同事区别对待?
他载了她一个月,满打满算三十天。
这天回家,何弦刚坐上车,就给他转了三百块,只少不多的。
“何姐您这什么意思?”郑以灿眯起桃花眼。
“油钱,我多的也不会转你。”何弦客气地回应。
郑以灿不干,立即退回来:“何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你是我领导,更是我恩师。我收这钱会折寿。”
何弦笑了:“这怎么还扯上折寿了?”
郑以灿说:“总之你再这样,我就辞职,我还告诉董事长,是你逼我辞职的。”
何弦简直无语了。
现在的小孩儿,就,没人把他们有办法吗?
两个人一路说笑,到了地下车库。
何弦的脸色突然一变。
徐潜的车停在了自家车位上。
她本能地想叫郑以灿倒回去,去另一个停车区,然而小郑已经把车飞快停在了附近一个无主车位上。
他们和徐潜几乎同时从车上下来。
“这谁?”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开口问她。
郑以灿大概以为车位没锁好,这个没素质的大叔停进来。
徐潜不用说了,哪来的小白脸送他老婆回来。
他俩站得很近。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同事,就,同事。”她先站到徐潜身边把他拉住。
此时他脸黑得像张飞。
又对郑以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小郑,这我老公。”
“哦,”郑以灿最先反应过来,伸出手去,“大哥,你好,不知道是你。那个,我叫郑以灿,你叫我小郑就行——”
眼神里略过一丝鄙夷。
这大叔真油腻,看起来比何弦老二十岁。
徐潜没有理他。
拉了何弦就走。
何弦连谢谢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徐潜一路牵进了电梯。
“你有毛病是不?”她甩开他手。
“多久了?”徐潜黑着脸继续质问。
“什么多久?”何弦听他问得模棱两可,这是故意套她话还是怎的?
徐潜说:“我就知道,是我惯坏你,现在小白脸都整出来了。”
何弦瞪大眼睛:“徐潜你能不血口喷人吗?人家小孩子还没结婚,被你这样诬陷……”
“你给我闭嘴!”徐潜说,“别以为只有你们女的有直觉,那个男的要对你没企图,我徐潜两个字倒着写!”
小白脸眼睛都快粘他老婆脸上了,他刚才忍住没揍他,是怕影响辰辰将来高考,档案里不能出来他老子有案底。
【5】
回到家,战争才正式开始。
徐潜吵累了就撕何弦的衣服。
不是那个事。
是只撕她衣服,身上撕完了翻出衣柜里的撕。
足足损坏十几件。
全是何弦平时最喜欢穿的。
“我叫你打扮得花枝招展!”
忘了大部分是他买给她的。
“你有什么用呢?徐潜,你这个窝囊废!”何弦最宝贝这些衣服,急红眼骂他,“你忙活半辈子,天天忙个什么鬼!当初说要让我住别墅,开豪车,现在我们房子还是只有九十平,你开个国产越野,还是问你兄弟买的二手货!你只会回家欺负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徐潜猛然间两眼冒火,攥紧了拳头。
何弦哭:“怎么你还想打我?我这就打电话叫辰辰回来,我有儿子,这么多年我自己带大的,看他向着谁。”
这么多年她支持他在外打拼,自己陷入丧偶式婚姻,天哪,他居然还想对她动手?
这男人哪来的勇气和底气?
徐潜蹲下了身子。
抱住头拼命地捶打自己的额头。
这时楼下邻居来敲门了。
徐潜过去开门。
只见是个中年男子,秃了顶,看起来比他还沧桑。
“哥们儿能不吵了么?我家孩子明天还要上学,我老婆说我再不上来阻止你们,她也要和我吵一架呢。”
徐潜只好说对不起。
关上门,两个人果然不再吵了。
这个浮躁的世界,连吵架的自由也没。
何弦去洗澡,换好睡衣出来,发现徐潜衣服也不换,脸也不洗脚也不洗就倒在沙发上睡。
嘟囔一句:“脏死了。”
就回卧室去了,不忘反锁门。
一看手机,有郑以灿发来的微信。
“何姐你没事吧?我看你家大哥好凶的样子。”
何弦不自觉一笑,从没有一刻觉得小男孩如此可爱过。
“我没事。刚才太失礼,我代他给你说声抱歉。”
郑以灿几乎秒回:“没什么的,我就是担心你,讲真,你要不说,我都不敢相信,他是你老公。”
何弦回复一个疑问表情。
郑以灿直接打字:“他好显老,脾气看起来也不好,何姐我这人直接,你别生气,你们不怎么相配。”
何弦不想和他聊了。
因为他最后这几句,完全不对。
徐潜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只会比他更帅更善解人意。
但是他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们之间,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一下一下把那些破布条收起,堆在卧室的角落里。
*
起床后,发现徐潜还没有走。
他做了早饭,烫了鸡蛋饼,拿破壁机打了豆浆。
摆好了放到餐桌上,有她一份,却不叫她过来吃。
何弦懒得理他,梳洗打扮好了,拎上包包准备往外走。
昨晚说好了,让小郑最近不来接她了。
赶地铁要趁早。
谁知走到门前就被坐在餐桌那里的徐潜叫住:“何弦,我一个大活人,你没看见吗?”
何弦转身瞥了他一眼,用他以前讽刺过她的话回敬:“我要去上班,当我和你一样闲。”
心想:老公,你哪怕服个软,柔声细语说声吃了饭再走,我就全原谅你了。
然而徐潜却冷笑一声:“是去上班还是急着去见什么人?是不是小白脸又在地下室等你?”
没救了。
何弦苦笑。
“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6】
她忙里忙慌往地铁站赶。
发现郑以灿的车竟然就停在附近路边。
“何姐——”
他走下车来,依旧是白衫黑裤,接近她,便带来那种熟悉的淡淡香氛。
只是看得出来昨晚没睡好,两个眼睛有厚重的黑眼圈。
何弦吓了一大跳。
她赶紧向身后望,确信徐潜没有跟上来。
才紧张地说:“你来干什么?昨晚不是说好——”
郑以灿深深凝视住她:“何姐,我担心你,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三言两语,个中深意,傻子也能听出来。
何弦拍拍额头,头痛不已,这究竟怎么回事?
“小郑,我们之间也许有什么误会,”她是过来人,以前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今后,你不用再接送我了,影响不好。这是我以领导的身份命令你。”
她转身要走。
却给他一把拉住。
“何姐,我只是担心你,满脑子都是你,”郑以灿深呼吸了一口气,掰过她身体,眼中尽是关切,“何姐,对不起,你别讨厌我,你让我看看,他有没有打你?”
何弦瞪大眼睛。
徐潜的直觉是对的。
他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正在想拿什么话,不失礼貌地骂他一顿。
只听“砰”地一声。
意外突然发生。
郑以灿的大奔猛然被往前撞出几米。
两个人一起回头。
是徐潜的车。
何弦愣住,第一反应是:徐潜你个败家玩意儿,你有多少钱,敢撞人大奔?
徐潜从车上摇晃着身体走下来。
望着目瞪口呆的郑以灿,嘴边露出挑衅笑意:“对不起,小兄弟,我刚才揉了下眼睛。”
这里没摄像头,徐潜一口咬定说没注意。
郑以灿脸色陡变,该死的,他正在表白……
倒是反应很快,面向何弦,无奈地摊开手:“何姐,你都看见了?没想到大哥是这样的人,呵呵——”
他走到车尾检查,一大块儿撞凹进去。
很好。
非常好。
何弦只好和郑以灿一起请假。
三个人一起去汽车城修车。
何弦坐了徐潜的车。
一上车,何弦就说:“徐潜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徐潜冷哼一声,不想理她。
她继续说:“我们需要沟通,看我们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徐潜总算开口:“何弦你永远长不大,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和你磨磨唧唧?今天去给那小子修车,顺便也给你买辆自动挡代步,以后你自己开车上班。”
何弦以为自己听错,他要给她买车。
“老公,你刚才说——”
徐潜说:“我刚才跟了你很久,如果你真和那个男的有什么事,不会站在路边和他废话,早就上他车走了。”
久违的信任。
何弦唇角露出笑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问题,还是不要再讨论为好。
回到买车的话题:“可是你买了,我也不敢上路啊。”
“先到开发区那种人少的地方练啊。”徐潜不耐烦地说,“我有空也可以带你。”
【7】
他们来到4S店。
先给郑以灿修车。
徐潜吩咐何弦去买烟。
何弦说:“你又来?我上哪儿去给你买?”
最近的百货商店离这,起码一公里。
徐潜说:“叫你去你就去,老娘们儿废话那么多?”
郑以灿冷眼看他们夫妻对话。
虽然彼此声音都很高,但完全不像是在吵架。
何弦前脚刚走,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走到后面洗车房,站边上的树荫下。
“明人不说暗话,”徐潜本能地掏出一支烟递给他,“当第三者,甭管男的女的,都没有好下场。”
郑以灿没有接他的烟。
唇角露出一丝嘲弄:“你们真要是情比金坚,谁也掺和不进去。”
徐潜也笑:“你一个富二代,知道什么人间疾苦?她大你那么多,想玩有的是地方,我都能帮你找一个,何苦纠缠良家妇女?”
郑以灿倒也直接:“你怎么知道我只是想玩玩?等你们儿子上大学,你们把婚一离,我立马就向她求婚。”
他爸妈不就这样,一直各玩各的,他高考成绩还没出来,他们就忙不迭去了民政局。
徐潜又笑了。
只叹长江后浪推前浪。
“你又在逼我打你。”徐潜说,“从昨晚开始,你从车上下来,就在逼我动手,但你真以为我是个棒槌?你现在追女人这些雕虫小技,都是你大哥我玩剩下的。”
郑以灿脸色一变。
给他说中了。
只要徐潜打他,何弦就算不会心疼自己,也会内疚的,毕竟是因她而起。
多少感情都是从同情和内疚开始的。
郑以灿半晌才说:“大叔,我劝你回去照照镜子吧,你相不相信,我们三个人走在一起,百分百的人都会认为我和她才是一对。”
徐潜陡然怔住。
这一次,小男孩没有说错。
二十年,他已经从青涩少年变成了油腻大叔。
反观她呢,除了年龄增加,容貌身材几乎没有太大的改变,她又会穿搭,只能说显得更有女人味。
“你只看到她颠倒众生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四十岁的女人,还有这样的颜值和身材,是为什么——”
徐潜苦笑。
他不想和他谈了,郑以灿这样的小孩儿,能知道什么因果。
辰辰是何弦带大没错,家里也全赖她照顾。
但大宗事项哪一件不是他来?徐何两家但凡有个什么事,大家第一个想到给徐潜打电话。
买房买车,投资理财,孩子择校,父母住院,何弦弟弟找工作,亲戚间迎来送往……
即使这样,知道她喜欢美美的,还是省吃俭用给她买衣服,买化妆品。
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尽是他无数个加班的夜换来的美丽资本。
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美?一个人的完美,背后必然有另一个人,甚至很多人为之牺牲。
这些事,郑以灿没有亲身经历,他永远不能理解。
“老公,他们说现在控烟,你要的那种前几天就卖完了。”何弦打过来电话。
徐潜不动声色瞥了郑以灿一眼,故意把免提打开。
他说:“没有就算了,你回来吧,太热了,你干脆带几瓶饮料过来。”
何弦问:“你喝什么?”
徐潜说:“你把你想喝的买好,给我随便拿一瓶就好。”
何弦这时才想起还有个郑以灿:“对了,你再问小郑喝什么?”
徐潜看向郑以灿。
小男孩脸色非常难看。
何弦首先想到的是老公喝什么,最后才想到自己。
虽然是人之常情,也足以表明徐潜在她心中地位,他瞎忙活半天,没半点影响他们感情。
“不用了,谢谢。”他说。
【8】
何弦有了自己的车。
一辆国产自动挡的小卧车,办完手续十万左右。
她赚的钱都用来做生活费,是徐潜拿出钱来给她买的。
他公司新近号召员工入股,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积蓄都放进去,何弦买车的钱是他平时一点点抠出来,再就是问哥们儿借了一些。
只不过这些,他依然没有告诉何弦。
不想她有压力。
自从上次撞车事件后,郑以灿消失了一段时间。
高层派他去H市出差,一去就是两个月,有内部消息说他将被破格提拔为分公司经理。
中间郑以灿和何弦联系很少,何弦希望,这个人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但是公司却突然派她去H市分公司,帮忙那边的HR梳理制度体系。
她急忙打电话给徐潜。
徐潜说:“你自己坐车过来,我去车站接你。”
“哦,好吧。”
她其实想说郑以灿也在那边,她不想去的。
但是徐潜似乎很忙,根本不给她讲话的机会。
他永远这样,连当一个合格的听众也不愿意。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次H市之行,不会太顺利。
到车站已是下午,徐潜没有来接她。
反而看到一个久违身影。
郑以灿。
两个月不见,他西装革履,气质超逸,似乎成熟不少。
“何姐,欢迎。”
他冲她和善地微笑。
何弦也微笑回应。
又举起手机,给徐潜打电话,徐潜挂断了,切一条短信进来说在开会。
他在H市租有一间套二,何弦本想直接提着行李去那里。
“分公司有免费员工宿舍,我帮你申请了一间暂住,这是工作需要,希望你不要拒绝。”
郑以灿诚恳地说。
何弦联系不上徐潜,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暂时接受他好意。
宿舍是间小套房,外面客厅,里面一间卧室,家电家具齐全。
郑以灿帮她把行李搬进去,轻描淡写说:“何姐,分公司制度这块儿乱的很,他们意思是内控也请你帮忙做,你大概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何弦只“嗯”了一声,她现在视他为洪水猛兽,说话非常谨慎。
好在除了聊工作,他再无不当言语。
郑以灿说今晚太累,他已经提议分公司负责人,明晚再为何弦接风洗尘,何弦只好答应。
他一走,何弦立即就给徐潜打电话。
徐潜这回接了,说有个项目明天要出结果,今晚他要和同事加班完善资料,叫何弦自己打车到他出租屋。
何弦终于忍无可忍:“说好去车站接我,为什么不去?还有晚上既然你也不回,那我去出租屋个什么劲?我已经在员工宿舍住下了,咱们索性都睡单位。”
“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郑以灿站在门外,全程一字不落地听。
何弦在客厅里翻电视剧,忽然有人敲门。
她愣了愣,突然满含期待地跑过去开门。
想象徐潜捧着鲜花从天而降,他之前说加班那些话全是骗她的,只为这一刻的惊喜。
女人无论多大年龄都渴望被男人宠溺。
“您好,女士,您的外卖。”
原来是全副武装的外卖小哥。
何弦疑惑地看他:“我没有点啊。”
小哥取下口罩,冲她温暖地笑:“是黄焖鸡,还热着呢,你确定不要?”
是郑以灿。
何弦哭笑不得。
【9】
郑以灿陪她吃过晚饭就走,并未作过多停留。
第二天晚上,分公司果然全员为何弦接风洗尘。
男男女女十几号人,吃过饭就去KTV。
何弦这时早把徐潜抛到九霄云外,想总之各忙各的。
谁知就是这晚出的事情。
何弦以老大姐自居,只听不唱,吃了会水果起身去个卫生间。
郑以灿一直注意她,见状也放下麦,陪她一起去。
当时已经午夜十二点。
KTV里仍旧热闹非凡。
走廊里遇到两个陌生人从一间包厢里走出来。
“徐哥今晚喝得有点多欸。”
“没事,有丹丹陪着呢。”
“他们认识才几天啊,每次来都点丹丹,就不怕后院起火?”
“怕什么呀,黄脸婆隔着一百多公里,徐哥够苦了,这么多年两地分居——”
何弦听得手足冰凉,立足不稳。
郑以灿忙搀住她:“何姐,他们说的徐哥肯定不是咱家大哥,你别多想啊,何姐,何姐——”
他阻拦不住。
何弦已经推开那个包厢门,冲了进去。
桌子上杯盏果皮零食袋一片狼藉。
沙发上只有两个人。
二十来岁的陪唱小妹,几乎整个人粘在徐潜身上。
“哥,来,喝杯水醒醒酒。”
徐潜已经人事不省,脸上还有几枚口红印。
“我去,你们谁啊,出去——”
女孩子看到郑以灿和何弦闯进来,又羞又气。
何弦一把夺过她手中啤酒杯。
照着徐潜,猛一下泼他满头满脸。
徐潜仍旧没醒。
何弦转过身,风一般夺门而出。
郑以灿却站着没动,冲那个女孩勾唇一笑,扔给她一大叠钞票。
“演的不错,现在打电话,通知他公司的人。”
他从小跟着他爸交际,看过大人们做局害人,此番自己来,不料真有这么刺激。
追出去的时候,看到何弦蹲在马路边上,捂着脸,一面吹风,一面哭泣。
何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郑以灿一直陪着她。
她坐在后座泣不成声。
这时儿子辰辰发微信过来。
“母后最近好吗?我想你了。”
她流着泪回一个微笑表情。
现在满脑子只想,等辰辰上大学,就和徐潜离婚。
过够了。
他们之间吵吵闹闹那么多回,就算没有郑以灿,也存在不能回避的矛盾。
长期两地分居,缺乏沟通交流,各忙各的各自为阵。
都以为彼此是支撑这个家的救世主,都看不到对方的付出与牺牲。
她去浴室洗澡,郑以灿就在客厅看电视,并没有走的打算。
走出来看到她穿着睡袍出来,他连忙迎上去:“何姐,你没事吧?”
他身上依然有那种淡淡香氛。
何弦低声问:“你喷的是什么香水?”
郑以灿眼神迷离:“Secret Love,你喜欢吗?”
他整个脸向她靠近。
何弦别过脸去,苦笑:“我知道它,维密出的一种淡香水,不是这个名字,你为了向我示爱,真是用心良苦。”
郑以灿勾起唇角:“香水名字是假的,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何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好年轻。
白皙的面孔,乌黑的眼眸,五官弧线优美,皮肤吹弹得破。
好像二十年前的徐潜。
谁没有年轻过?
谁又不会老?
中年的徐潜她已经看到了,难道再被另一个年轻的徐潜从头折磨过?
“以灿,”何弦温柔地说,“你出去帮我买瓶饮料吧,我喝青梅绿茶。”
郑以灿莫敢不从,然而等他满心欢喜地回来,她已经把门反锁。
“你回去吧,以灿,谢谢你,另外,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她在微信里说。
然后,将他所有联系方式删除。
【10】
何弦就打电话给徐潜,商量分居的事。
她去了他的出租屋。
屋子又脏又乱,她收拾了很久,总算腾出个干干净净的沙发,容两人坐下谈判。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坐下来交流了。
“徐潜,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归根结底,我们性格不合。”
“就为没去车站接你?唉,我也够了。”
“是啊,大家都够了,分居吧。”
“辰辰高考成绩出来就办离婚,房子和存款都归你,车子一人一辆,辰辰大学费用我承担。”
“徐潜,好的很,原来你早就想好和我离婚的事——”
“是你要这样的。只是我提醒你,那个富二代不靠谱,你这么大岁数了少看点霸总灰姑娘的小说。”
眼看又要爆发战争。
唉,他已经猥琐成这样了。
何弦因此觉得,这个决定,做得真没错。
两个月后。
徐亦辰过十六岁生日。
那晚徐潜从H市赶回,一家人吃过晚饭,徐潜送儿子回家,何弦自己开另一辆车走。
问了一些学习上的事。
然后徐潜就拐弯抹角扯到何弦身上。
“辰辰,你妈最近和你聊得多吗?”
徐亦辰正在埋头刷手机,闻言便抬头:“还行吧,对了,她换单位了,你知道吗?”
徐潜手一抖,心里却莫名地一喜:“换单位了?为什么?”
徐亦辰说:“她说太累了,想换个环境,一家小型的企业,性质和前面那家差不多,加班也少了,她现在有好多时间看电视了。”
徐潜点头,心说哪怕她闲在家里什么都不干,离那个人远点就好。
“你妈妈辛苦了一辈子,早该这样了。”他说。
眼底有水光闪烁。
他是个男人,从没试过哭。
难道当着儿子面,说两个月来,想他妈妈想到发疯。
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却没有看到何弦的车。
徐潜对儿子说:“辰辰你先回家吧,我等等你妈妈。”
然而等了一个多钟头,还没见车子回来。
他怀疑她停到别的区域,整个地下室转遍,没有。
他抄起手机拨她电话。
响好多声,她都没有接。
难道她出什么事情了吗?刚才明明看到她车子跟着自己啊。
徐潜整个人都慌了。
就像当初他总是喝醉酒,她找不到他时那种情景。
他拨了无数个电话,发无数条微信,短信,试过所有能联系到她的方式。
*
徐潜开车出来,先是返回他们先前吃饭的酒店,没人。
刚要操起手机给两边父母打电话,怕他们担心又赶紧挂断。
这种感觉,抓心挠肝,恍恍惚惚,简直世界末日。
他终于体会到了。
那么多个日夜,何弦找不到他,等不到他的那种感觉。
哪怕他回她一个字也好啊。
他忙,他总是忙。
他以为默默付出,不说出来,她也会知道。
她会永远在原地等他。
弦子,老婆,你在哪里?
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他手忙脚乱地赶紧接通。
“喂,喂,我是徐潜——”
“大哥,是我。”年轻的男声,似曾相识。
徐潜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小郑?”
难道弦子和他在一起?
郑以灿接下来的话,却令他瞬间清醒:“大哥,你来一阳咖啡,何姐在这里。”他顿了顿,突然提高声音说,“你听着,如果你半个小时赶不到,我会考虑不择手段,让你们的婚姻明天就完蛋。”
徐潜火速赶去咖啡馆。
是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她会在那里。
二十岁,他们同上大二,在那个西饼屋邂逅。
他冒冒失失打翻她手中的珍奶,没法子,又赔给她一杯。
【11】
何弦在靠窗的位置,一坐就是两个多钟头。
她面前放的不是咖啡。
而是两杯原味珍珠奶茶。
她面前一杯,对面空位上一杯。
咖啡馆已到打烊时间,只是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催她走。
郑以灿在一个隐蔽位置,也坐了两个多钟头。
他给了老板很多钱,请他今晚通宵营业,那些钱,老板三天都赚不来。
可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钱买来,比如爱。
何弦与徐潜,二十年相濡以沫的爱。
他们分居的两个月,郑以灿并没有从何弦生活中消失。
他跟着她从H市回来。
躲在暗处,只看到何弦对徐潜一日胜似一日的思念。
开车下班,地库里莫名其妙转一圈,就为看他有没有回来。
去商场会去男装区,一件一件时装取下来看就是不买。
去超市买菜,转身对着空气说:“老公,你看这新不新鲜?”
这个咖啡馆她也不止来一回了。
每回都坐在这个位置,好几个晚上,一坐坐到人家打烊。
徐潜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而是何弦的一种生活习惯。
他们之间本质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缺乏沟通交流。
郑以灿因此想象,二十年后,他对何弦的迷恋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疯狂?
谁知道呢,那么久远的事情。
他看看表,已经过去二十五分钟,徐潜还没有来。
五分钟后,他会走过去,把手中这串家传的钻石项链戴在何弦的脖子上。
告诉她,他会等到她和徐潜离婚那一天。
当然,如果徐潜在规定时间赶回来,他会把手机里已经编辑好的那段长长的信息发给何弦,告诉她,他为了得到她所做的一切,包括那天在KTV做局陷害徐潜。
“弦子——”
徐潜满头大汗地跑上楼。
何弦抬起头,只见他喘吁吁地,浑身都湿透了?
这是刚洗桑拿出来?
“红绿灯太多,我干脆把车停下,跑过来。”他说。
一如当初,那个为了追何弦,使尽手段的徐潜!
何弦平静地笑了。
招手唤他:“过来,帅哥,喝杯奶茶。”
“好的,美女相邀,恭敬不如从命。”
徐潜笑得痴憨。
郑以灿起身离开。
点击短信发送。
走出咖啡馆,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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