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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 Zhang 编辑｜Anqi Wen
图片来源：Zala Opara
10 月 10 日，塞尔维亚艺术家 Marina Abramović 大型个展《能量转换》登陆上海艺仓美术馆，展览将持续至 2025 年 2 月 28 日。据了解，此次上海展览将是这位艺术家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展览，共包含 150 件作品，其中四分之三是首次展出。与往常不同，《能量转换》是一次以观众为中心的互动体验，观展者将与水晶和矿物质制成的雕塑互动，旨在拓展身心能量与艺术的边界。
Marina Abramović 大型个展《能量转换》于近期登陆上海艺仓美术馆。
图片来源：艺仓美术馆
被誉为“行为艺术之母”，现年 77 岁的 Marina Abramović 仍然在引发讨论，不断刺激观众的神经。50 多年来，她始终致力于探究极限，将自己的身心都置于极端境地：在 1974 年的作品《节奏 0》（Rhythm 0）中，Abramović 一动不动地站立了六个小时，任由公众戳刺、羞辱并伤害她；1988 年，她徒步穿越中国的长城去会见搭档兼合作伙伴 Ulay；2010 年，Abramović 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中静坐三个月，仅靠眼神与陌生人沟通交流。
一直以来，Abramović 都是艺术界最完美的“煽动者”。她以发自内心、追求身体极限的表演吸引观众，考验着他们的耐力与承受力。然而，在她最近的表演中，显著的转变开始出现了。现在，Abramović 要求公众将注意力转向更为宏大的主题。
今年，在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Glastonbury Festival）的金字塔形舞台上，Abramović 主持了一场默哀仪式，使现场的 25 万名观众静默了整整七分钟，这一时刻恰逢政治两极分化之际；Abramović 宣称，世界和时尚正处于危机之中。随后，在与蓝色海洋基金会（Blue Marine Foundation）的合作《Performance for the Oceans》中，Abramović 身穿红色连衣裙，站在纽约火岛的海岸上，像艺术界的摩西一般张开双臂，向海洋献上“无条件的爱”，以提升公众对环境破坏的关注。
《能量转换》在上海展出之际，Abramović 的最新著作《阿布拉莫维奇主义》（Abramović-isms）也将于 10 月 22 日由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书中汇集了一系列引人深思的语录，展现了她在行为艺术领域的开创性态度。该书由 Larry Warsh 编辑，提炼了 Abramović 对自由、美和自我等哲学主题的思考，为读者提供了对这位在过去几十年里重新定义创意表达界限的艺术家的独特见解。
在接受 Jing Daily 采访时，Abramović 谈到了合作、时尚和以及她对设计的看法：比起老生常谈的季节性趋势或品牌，她的时尚理念更强调象征性力量和个人表达；游走于艺术、行动主义和观众互动的交汇点，Abramović 依然展现出坚韧不拔的精神。
随着时间，Abramović 似乎不再只关注与个体极限相关的挑战，而是更倾向于探索大众的极限。我们愿意为地球和彼此付出多少，又将继续索取多少？
您最近在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上展示了一场长达七分钟的仪式，希望传达什么样的讯息？
正如我在这件作品中提到的，我坚信，改变世界的唯一途径是先改变自己，而我们正为此全力以赴。你知道，作为个体，我们能做些什么来真正改善现状吗？现在的人往往将责任推给他人，总是批评外界……但我们自身又能做些什么呢？
今年，在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的金字塔形舞台上，Abramović 主持了一场默哀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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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舞台上穿的那件白色和平标志形连衣裙是由 Riccardo Tisci 设计的。请向我们详细介绍一下这次合作以及（您作品中）象征主义的力量。
我与 Riccardo 的合作由来已久。早在 2013 年，他为我在巴黎歌剧院演出的新版《波莱罗舞曲》（Boléro）设计了服装。随后，我们又合作了歌剧项目《玛丽亚·卡拉斯的七次死亡》（7 deaths of Maria Callas），他设计了完整的布景。
当时我们正在讨论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Riccardo说：“Marina，这太重要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因为时尚已经失去意义，正陷入困境，大家只是在不断重蹈覆辙。”在离开 Burberry 之后，Riccardo 并没有积极寻找新工作。即便现在他收到数百个工作邀请，他也不想在时尚界继续下去，因为他认为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当我提到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时，Riccardo 非常兴奋，并表示：“我想设计礼服。”于是，他提出了以和平标志为灵感的想法。我们最初的构想是极简、修道院风格的白色礼服，象征着“和平”。起初我们选择红色，但礼服完成后，他打电话给我，告诉我颜色不合适。我们不得不在最后一秒进行修改，并最终决定使用白色——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选择，效果也非常好；我喜欢 Riccardo 的这一点，因为他真正理解时尚的意义。
Riccardo 是第一个在时尚广告中展示更多性少数群体的设计师。他也是第一个为高级时装品牌 Givenchy 设计街头服装（如 T 恤和牛仔裤）的人，这些服装面向新一代人群。因此，他是一位极有远见的设计师，我们的合作也非常富有创意；仅仅只是坐在一起，灵感也会源源不断地出现，他在欧洲的住处离我只有三个街区。
2023 年 11 月 2 日，Abramović 演绎歌剧项目《玛丽亚·卡拉斯的七次死亡》。
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在选择穿着的服装时，你想表达什么样的观点？
对我来说，衣服真的是表达个性的方式。我一直对 Steve Jobs 很感兴趣，他有 1000 件三宅一生高领衬衫，这表明他实际上创造了一种时尚形象，这种形象可以成为一种制服。但（时尚）也可以有很多种。我喜欢穿着充满幻想感的衣物；事实上，是我穿衣服，而不是衣服穿我。
您与时尚和奢侈品牌的个人关系如何？
我与时尚的第一次接触是在我走完中国长城之后。当时我身无分文，只穿着二手衣服。当我第一次在蓬皮杜中心出售作品时，我去了三宅一生（Issey Miyake），买了一套西装，搭配一件白色衬衫……走出店门时，我感叹道：“哇，我感觉太好了。”这真的是一个开始。
在巴黎的一次采访中，他们问我打算穿什么，我毫不犹豫地回答：“绝对要穿三宅一生。”穿衣、化妆、准备工作样样俱全，巴黎的工作方式非常有趣。之后我去了柏林，受邀参加东柏林的开幕式，穿的衣服与在巴黎时一样……每个人都认为“这个有钱的‘富婆’想向我推销艺术作品”，因为没有人相信我看起来像一个艺术家，他们认为艺术家应该穿着脏夹克、破牛仔裤和旧靴子。你看，这真是非常有趣，服装是多么具有欺骗性。
我并不害怕表达自己对时尚的态度，我真的喜欢时尚，也欣赏时尚的表象。在过去的十年里，我没有买过一件衣服——全是别人送的。我真的很幸运，也很开心。我的同代人对我颇有微词，因为他们对时尚的看法完全不同：他们将时尚视为敌人。仿佛你只要涂上红色口红、穿上这些衣服，就在出卖自己。我已经工作了 55 年，且认为自己的作品还不错；我有这样的资本，不会因为热爱时尚而感到羞耻。
有哪些品牌您喜欢或者不喜欢？
不，我只喜欢人，那些真正具有原创精神的人：比如 Comme des Garçons、Galliano、Margiela，当然还有 Ricardo Tisci。我称他们为原创者，即创造新风格与态度的人。然而，在时尚领域，这类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我不想列举我不喜欢的人，因为这会产生负面能量，不过这个名单真的很长！（Abramović 大笑起来）
行为艺术在艺术界中属于小众艺术。您如何看待公众对您的行为艺术作品的接受程度？您认为它会如何发展？
就我而言，在 70 年代时，我的观众仅有三四个人，10 个人就很多了。当观众人数量达到 20 时，我就开始思考如何应对。如今，我的观众人数刚刚突破 10 亿。这个数字让我无以言表。我总是说，过去 55 年来我一直相信行为艺术的力量，而很多人早已放弃。我从未放弃。
在您的职业生涯中，您曾与许多人合作过。是什么让这些合作成功且有意义呢？
首先，我与 Ulay 的合作时间最长，达到了 12 年。我们在中国长城完成了《情人·长城》后，我就只进行临时合作了。我再也不想有长期合作，因为对我来说这行不通。
如果双方都具备创造力，并且互相信任、投入足够精力，合作通常会更加顺利。完全的信任是至关重要的。在合作中，谁负责哪个部分、谁贡献了什么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一切都是融合的，而且这种融合应该完全无私。
这是我与其他艺术家合作时面临的最大问题，因为他们的自尊心往往很强。天呐！要让作品更好，你必须放弃自尊心。我总是对年轻艺术家说，自尊心是一个障碍。如果你认为自己比作品更重要，那你就错了。你必须为作品牺牲自己，并且对作品感到自豪。作品才是重要的，而不是你个人。
Abramović 与 Ulay 进行过多次合作。
图片来源：MoM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