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栀回国了。
她一改往日青涩卑微的模样，成了家喻户晓的国际影星。
回国后第一件事，便是对我家展开了全方位的报复。
我的母亲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求她高抬贵手，如果公司倒闭了，我的妹妹就彻底没救了。
江栀冷笑，“想让我住手？先让叶承出来给我磕三个响头。”
后来，妹妹真的去世了。
江栀却看着痛苦绝望的母亲，毫不在意地说，“活该。”
“要怪就怪叶承吧，我给过他机会了。”
可我，早就死在了她离开后的第一年。
1
这是我死后的第五年，没想到我还能看见江栀。
我的意识在这几年不受控制地四处飞着，却在她回来的那一瞬间来到了机场。
曾经的她，清丽单纯如小白花。
但现在，她是气场全开的国际影星。
人群如流水般朝接机口涌去，尖叫声、推嚷声，在数不清的闪光灯照耀下，她一步步走来，黑发红唇，美艳大气。
我迷恋地看着她，一如往日。
忽然，她的腰间多了一只手。
我目光顺着上移，却看见一张非常熟悉的脸，顾墨然，我曾经的好兄弟，在江栀出国后没多久也消失了的人。
顾墨然怎么会和江栀在一起？还这么亲密？
虽然有过准备，但亲眼看见江栀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还是令我呼吸一滞，心中仿佛有钝刀在反复切割。
江栀清冷的眸子淡然扫过众人，在看见某处时微微一顿，随后缓步走去。
人潮散开，露出中间的空白。
头发花白的老人衰老的过分，此刻正手足无措。
那是我的母亲。
母亲怎么来了……
“叶母？”江栀率先开了口。
她微微歪头，环臂站立，眼神在一瞬间的动容后又蓦然变冷。
“小……小栀……”母亲脸上的沟壑颤动着，眼里含着泪，手微微抬起似乎想去触摸她的脸颊。
江栀一个闪身，不悦地皱起眉头，“别拿你的脏手乱碰。”
一句话，直接让母亲愣在原地，她的眼睛闪烁着，浑浊不清。
“对，对不起，小栀，从前是阿姨对不起你，但是，这都是有苦衷的，你能不能去看看叶承，他死前……”
“够了！”江栀不耐地举起手打断母亲的声音，“他叶承多大的脸让我去看？据我所知，你们叶家这几年境况应该急转直下吧，还当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富太太呢？”
听见江栀的话，她的粉丝立马站了出来。
“叶家，就是那个逼栀姐出国的叶家人？”
“那个害栀姐抑郁症差点走不出来的叶家？！”
“天呐！你能不能滚啊！现在栀姐发达了又想贴上来了吗？！我真的看不起你们这种人！”
周遭的闲言碎语全部砸到母亲身上，母亲生长于书香世家，从未遭遇过这种场景，只呆愣站在那里，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不是，我只是想让你去看看……”母亲不住地摆手，周遭的谩骂却将她的话语淹没。
我努力飘到母亲身边，张开双手想将她与恶意隔绝，如同小时候她护着我那般。
可我做不到，我已经死了。
2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母亲，生我养我的母亲，无力地辩解着。
江栀对一切冷眼旁观，她高傲地看着母亲，红唇轻启。
“你们曾经对我做过的，我会一一奉还。”
眼前的江栀令我陌生。
我知道她可能会恨我，但我没想到，她这么恨我。
江栀说到做到。
她雷厉风行地入侵了叶家的产业。
其实早就不能叫产业了。
父亲早已去世，当初父亲安排下的骨干就被挖走了大半。
年迈的母亲本就不懂这些，全靠公司里还剩下的那些念着曾经恩情的老人撑着，早已是大厦将倾。
“小栀，你看叶承的妹妹，还真是可怜呢。”顾墨然走到江栀身边，低头将她圈住，手机屏幕上浮现了妹妹的病颜。
妹妹叶敏瘦骨嶙峋，躺在纯白的病房，身上插满了管子，凹陷的脸颊泛着青紫。
我不忍心看。
江栀脸上浮现一抹不忍，皱了皱眉。
顾墨然贴着她的脸，在她耳畔轻声说着，“还记得她之前把你母亲的遗物扔到火里吗？这都是报应。”
江栀眼中的怜悯消失不见。
听着顾墨然的话，我却怔愣在原地。
扔进火里？？怎么可能？！
妹妹确实配合我演了那场戏，但她深知那个丝巾对江栀的重要性，在开始前就将它从江栀的包里收了起来，妥帖放好，最后我拜托顾墨然交给江栀。
怎么会，怎么会成了妹妹的罪过？
“是啊，都是报应。”
幽幽的声音自江栀口中传来，她垂下睫毛，“最迟三天，我要看到叶承跪在地上求我。”
顾墨然闻言，将她的手握住凑近嘴边吻了一下，“遵命，我的小公主。”
没有放过顾墨然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我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是他，背叛了我。
我当初为江栀准备了充足的资金，不管她怎样都能好好活下去，就连顾墨然，为了感谢他的帮助，我也给了他很大一笔金额。
我咬了咬牙，没想到，没想到，我以为与我同进退的兄弟，却在最后给我设下陷阱。
“喂？通知老姜，打压叶氏，不遗余力。”顾墨然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冷冷地说道。
江栀手指微动，又垂落，眼里闪着晦暗的光。
……
叶氏破产了，还欠上了巨额债务。
在叶氏破产这天，顾墨然给江栀举办了盛大的派对。
他邀请了所有的大学同学，说出了江栀当初离开的“真相”。
“江总，恭喜呀！终于出头了！”
“顾总也是，你们简直太励志了！寒门出贵子啊！”
“是啊，我都没想到那叶承居然背地里是这种人，果然资本家的血就是肮脏。”
“当初还看不起江总呢，现在是我们江总看不起他喽。”
“不谈叶承，晦气。”顾墨然贴心地替江栀挡住一杯凑上来的酒，微勾嘴角。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社会的真实在酒桌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是……”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是坐在酒桌角落的一位女孩。
“叶承，当初不还包了你俩的学费和生活费吗……”
我轻笑，原来还有人记得啊……
当初为了追江栀，我把她身边的人能讨好的讨好了个遍。
尤其是顾墨然，江栀的发小。
他俩都是孤儿，条件艰苦，为了让江栀安心学习不去受打工的苦，我直接大手一挥包了两人大学四年的学费与生活费。
3
当初他俩的感激与现在的冷漠，可真是完全不一样……
女孩怯懦开口，模样与大学时无二。
我记得她，她是受过我帮助的人。
她的话令顾墨然黑了脸，江栀也直直地看向她。
顾墨然情绪掩饰得很快，立马又挂起微笑，上下打量了一眼女孩。
“你是……”
不等女孩开口，顾墨然又一次开口，“……服务员？”
众人看了眼女孩的打扮，立马爆笑出声。
“哎哟喂，看她那穷酸样，还真像服务员。”
“这一看就是叶承的狗腿子，你还不知道吧，叶承当初给钱就是为了让你们给他当狗，把他捧着！”
“你这么为叶承说话，该不会，跟他睡过吧？”
“肯定是的，看这维护的样子，看来是“说”服了。”
为了应和顾墨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嘲笑到人身攻击，把女孩说得垂下头，满脸通红。
在推嚷中，女孩拿起包站了出去。
她一脸愤怒地看向众人，“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
她的话却换不来旁人的半点心虚。
曾经受过我帮助的人，现在愿意站出来说话的，只有她。
在她走后，一众人开始肆意嘲讽她的身材长相，造谣她是我的舔狗，极尽脏污。
我看见江栀脸上神色复杂，最后定格在了仇恨。
门响了。
过了很久才有人听见前去打开。
门外是搓着手头发斑白的老人。
我焦急地看着她。
母亲不会轻易来，是不是妹妹出事了……
开门的人愣了一瞬，随即掀起嘲讽的笑，大声开口道。
“快来瞧瞧这是谁。”
顾墨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依靠在门边，眼神凉薄，“哟吼，哪儿来的乞丐。”
江栀从他身后走出，冷冷地看着母亲，“你来干什么？”
顾墨然晃了晃酒杯，轻飘飘开口，“不会是来要钱的吧？”
“真够恶心的。”
我站在母亲身边，拳头捏的嘎吱作响。
别人怎样说母亲是别人的事，但顾墨然不可以！
当初他兼职送外卖摔伤了腿，是我把他带去我家修养，是我的母亲日日照顾他，是我的母亲一点点带他康复。
而现在，他却站在母亲对面，对她极尽嘲讽。
“小……小然，小……栀，救救叶敏吧，她真的，她真的需要钱救命……”
母亲弯下了腰，一遍遍哀求。
我感觉仿佛有无数根刺扎进我的心里。
母亲那么清高一人，怎么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都怪我，都怪我。
都怪我认识了江栀和顾墨然，都怪我当初不顾一切对江栀好。
都怪我为了让江栀没有负担离开而说谎做戏，都怪我……识人不清。
如果不是他们，叶家不至于走上这一步。
他们针对叶家，已经长达三年之久，如今回来，不过是来收尾的，或者说，来见证叶家摔入泥潭。
江栀忽然上前一步，将母亲扶了一起来。
母亲似乎感觉看到了希望，身子一震，“小栀，小栀，阿姨求你，我不要你借钱给我，我只希望，你不要给那些企业施压让他们针对叶家了，阿姨真的……阿姨求你了……”
泪水模糊了母亲的双眼，她脸上多了好多条深深浅浅的皱纹。
江栀看着她，冷笑，“你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打发我的吗？”
“你还记得，当初是你说，娶妻要门当户对吗？”
“你对我说过的话，我记得一辈子。”
“现在想让我住手？先让叶承出来给我磕三个响头。”
母亲怔愣在了原地，嘴唇嗫嚅着，“承儿……已经死了啊……”
江栀眼神一顿，随后又面露嘲讽，“真是没用的男人，为了面子连死了这种话都能编出来吗？真令我看不起。”
母亲立马慌张解释，“不是，不是啊，承儿真的去世了……”
江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转身往屋内走去，“让叶承来求，否则，下一步就是撤掉你女儿的设施。”
我看着母亲的身子不住地抖动着，整个人露出一副垂暮之色。
嘭！！
门重重地关了下去。
我看见母亲跌坐在门外，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妹妹去世了。
江栀确实说到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