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森特

世人皆传长公主元曦，不学无术，骄纵恶毒，耽于声色，任谁也不会将她和皇位联系起来。

可没人知道，元曦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公主。

她不要皇帝的宠爱，也不要男子的情爱。

她要的是那无上的权力，要的是那座金碧辉煌的龙椅。

正文：

1.

元晋年间，三月十三

今儿个是春分，天气已经转暖，万物复晓，春意盎然。皇帝在御花园摆了宫宴，大请四方。

元曦是长公主，虽然已经出宫立府，但也还是得耐着性子赴宴。

“公主，”丫鬟晓月将一支金镶玉蝴蝶步摇轻轻插在元曦盘好的发髻上，侍立在一旁的丫鬟晓星轻声道：“赵公公已经在门外等了一刻钟了。”

“知道了。”元曦懒懒地应了一声，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是浓墨重彩的艳丽。一张琢玉般的面容上，媚眼如丝朱唇如血。墨玉般的云鬓秀发上点缀着璀璨金玉，让她的颜色更加浓丽，顾盼间宛若明珠乍现，惊鸿都为之落地屏息。

“走吧。”她起身，扶住晓月的手。

一推开门，刚刚还冷淡的脸上立刻就换上了一副明媚笑颜。

“赵公公久等了。”她热情地招呼道，动作间礼数丝毫不差。

“殿下客气了。“赵公公毕恭毕敬地俯身，”皇上正等着您呢。“

“好。“元曦点点头，时间也差不多了。

元曦到场的时候，全场寂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在座的上有皇帝皇后，下有朝堂大臣，如今竟都等着她一人。

“父皇万安，”她柔顺地低下头，朝着高座之上的男人俯身行礼，“儿臣来晚了。”

“不打紧，快入座吧。”

她声音虽柔美，语气里却属实没什么歉意。饶是如此，皇帝却毫不在意，只宠溺地挥挥手赐了座。

但其他人显然不这样想。

“听说皇姐前些日子，从博雅馆接了一位乐伶进府。”三公主元宜用帕子掩着嘴，状似随意地开口说道。“听说那位乐伶眉目清秀，唇红齿白，可是相当惹人怜爱呢。”

她眼里流露出讥诮：“有这样的人儿在身边，皇姐来晚些也是能理解的。”

她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让所有人听见，一时间看向元曦的眼神都带上了鄙夷。毕竟谁人不知，长公主元曦爱好声色荒淫浪荡，看上的美貌男子就要不择手段抢到手。

元曦闻言也不恼，只端起玉杯，杯中紫红的葡萄酒液轻轻摇晃。她冲元宜笑了笑，一开口却像是刀子：

“三妹妹倒是关心我府里的事，这种小事都记挂在心上。”她不紧不慢地说着，脸上笑意骤然消失，一双美目里露出些狠戾：“既然这么爱嚼舌根子，反正你也还没开府，那不如去我府上当管事婆子好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三公主虽位份不如她，但到底是天潢贵胄；在她元曦眼里，竟和卑贱的奴仆无差。

“皇姐！”元宜的脸瞬间涨红，浑身因羞怒而颤抖：“你……你何必这样折辱我！”

“哪里的话？”元曦睁大了眼，笑得云淡风轻：“不是妹妹先提起的吗，姐姐我只不过是想满足你的好奇心而已呀。”

“行了，都少说几句吧。”皇帝脸色淡淡的，开口制止了这场闹剧。他眼神先在元曦身上巡索一圈，又凉凉地放在了元宜身上：“元宜，你在宫里这样久，怎么规矩也不懂得了？”

元宜的眼圈一下红了，脸色由白变青，像是想要辩驳什么，张了张口却还是作罢。只幽怨地看了元曦一眼，就低下头去。

元曦脸上笑意更甚，眼中的骄纵毫不遮掩。

——这就是长公主，除了皇帝，谁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2.

元曦本以为自己已经来的够晚，只是没想到，竟有人比她架子更大。

宴会开始了两刻钟，众人正交谈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远而近传来：“臣来晚了，请陛下恕罪。”

元曦放下酒杯，看向那个月白的身影，只匆匆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

“丞相不必客气，”皇帝大手一挥，示意他落座，而后又关切地问：“爱卿可是路上有事耽误了？”

“回陛下，”林听竹回答得云淡风轻：“家父近些天染了风寒，身体有些不适。臣放心不下，故耽误了些时候。”

元曦拿着杯子的手一顿，面上却不显。

上任丞相，林听竹的父亲与老昭王有过命的交情，而昭王世子和当朝太子则是同门。因着这层关系，在众人眼里，丞相府的立场一直是偏向太子的。

可如今老丞相身体告恙，丞相府的立场势必会有所松动。

“可还严重？”皇帝闻言一脸关切，“老丞相鞠躬尽瘁，朕可是时时挂念。”

他挥手叫来下人：“来人，叫太医院的王太医，等着和丞相一起去看看。”

元曦注意到，林听竹眼中有一瞬的僵硬。她垂下眸转头向晓月低声吩咐：“去找王太医，让他先别急着走，在宫门等我，就说我有事吩咐。”

她抬眼，看见太子身边身边的一个侍卫从他身边匆匆离开，眉头微微皱起：

“快，别叫人抢了先。”

“是。”晓月领了命，麻利地退了下去。

宴会上觥筹交错，元曦不要命似地喝酒，喝得双颊飞红，两眼迷离。

林听竹坐在她对面，那张平淡如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拿着杯子眼观鼻鼻观心。

“丞相如此年轻，才学能力就如此出挑，当真是后生可畏啊！”酒酣之时，礼部尚书站起身朝着林听竹遥遥举杯，“我敬林大人一杯！”

“成大人谬赞。”林听竹波澜不惊地双手举杯回敬，礼数分毫不差。“在下毕竟年轻，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还请皇上还有成大人和各位大人们多多包涵。”

元曦一手撑头，半阖着眼打量着他们。

几位重臣自不必说，浸淫朝堂多年，都是抓不住尾巴的老狐狸了。

而林听竹不过弱冠之年，手腕却了得，行事作风雷厉风行，为人处世也不失圆滑，满朝文武都为之叹服，当真是青年才俊。

他玉冠白衣立于他们之中，气质清俊如竹般挺拔。这般翩翩公子，自然也不乏追求者。

元曦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漫不经心似地偏过头对晓星说道：“你看周将军家的女儿周漪珠，眼珠子跟长在林听竹身上似的。”

“哼！”晓星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轻蔑：“她上月和李大人家的千金出游，还害的人家落马摔伤。这种心肠的女人也敢肖想林大人？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元曦闻言笑得虚浮，语气轻飘飘的：“那又如何？在他们眼里，我不也是那种会把人推下马去的人。”

“那怎么能一样？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晓星眉毛一下竖了起来，“公主是千尊万贵，怎么是她能比的？更何况您……”

“好了好了，”眼看着她越说越起劲，元曦笑着放下杯子。“你呀，在外面可不准乱说。”

“是，奴婢明白了。”晓星点点头，看到她的动作面色又浮起担忧，忍不住开口：“公主，您当真要……”

“晓星，你记住，”元曦淡淡开口打断了她，那双波光流转的眸子里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举棋不定是大忌。”

3.

“哎呀，”

元曦在假山后的竹林边找到了林听竹。青年背手而立，夜风轻轻抚弄他的衣摆，只一个侧影就清雅至极。

不远处传来众人推杯换盏的谈笑声，更显得此处静谧。

元曦慢慢踱步到他身边，面色绯红眼神迷离，显然是醉了。她的目光赤裸裸地打量着他，半晌才悠悠开口：“林大人怎的独自在这里？多冷清啊。”

林听竹抬起眸子掀她一眼：“劳烦公主挂念，在下只是出来透透气。”

“林大人还未定下姻缘吧？”她笑得像只勾人的狐狸，伸手牵起林听竹的衣摆：“这样的如玉公子，怕是不少人倾慕。就连本宫……都有些情不自禁呢。”

林听竹面色瞬间变青，不甚客气地挥袖抽回衣摆，冷硬开口：“公主殿下！……还请您自重。”

“哈哈哈……”元曦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林大人这是什么话？本宫是长公主！本宫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她话锋一顿，再抬眼眸中尽显阴狠：“我劝林大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林听竹一时陷入了沉默。

天色已晚，昏暗光线中，元曦有些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觉得对方身上的气势突然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像是黑暗中的影子。

“公主醉了。”半晌，林听竹淡淡开口，转头朝着晓星说话：“把你们殿下带回去，好生照顾。”

“殿下……”晓星一脸担忧地看着元曦，想要伸出手去扶她，却被一把推开：“走开！本宫没醉！”

元曦摇摇晃晃地笑着，欺身上前拉住林听竹的衣襟。两人面对着面，咫尺之间，她混着酒气的呼吸尽数洒在林听竹身上。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元曦抹着鲜红口脂的唇一张一合。

她嬉笑着轻声说：“林大人这副相貌，当真是玉树琼枝天下无双……“

只是还没说完，下一秒，从假山后冲出一个影子，直直将元曦撞得后退好几步。

元曦踉跄几步，被晓星堪堪扶住。她痛得倒吸了口气，还未稳住身形就忍不住开口责骂：“哪来的不长眼的贱蹄子！”

“林大人！”

来者正是周漪珠，她一身鹅黄长裙，头发挽成双月髻，杏眼桃腮，一派甜美的少女模样。

她急急地护在林听竹身前，打量着他，面上全是担忧：“林大人？你还好吧？”

“周漪珠，”元曦扯着嘴角冷冷开口，“你是没长眼睛吗？竟敢冲撞本宫！”

“公、公主殿下！”周漪珠像是才看见她，转过身面上就换上了副惊慌表情：“臣女惶恐！只是臣女刚刚远远看到林大人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一时心急……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真是不长眼的蠢货，元曦勾了勾嘴角。

还什么远远看见，天色昏暗，若不提灯，谁认得出来谁是谁？再说了，林听竹一个男人，她还能把他怎么样？周漪珠无非是跟着林听竹到了此处，想来个偶遇。没承想半路杀出她这个程咬金罢了。

但是她不会戳穿周漪珠，她等的就是这个。

“周小姐倒是侠肝义胆。”元曦笑得灿烂，语气却冰冷。她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给了周漪珠一个巴掌：“只是听你这意思，你是说本宫是麻烦？有眼无珠的东西，不如本宫好好教教你，让你以后走路长长眼！”

“来人，掌嘴。”她随意地挥了挥手。“打到我满意为止。”

“长公主！公主殿下！”周漪珠一下慌了神，从地上麻溜爬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了！我…我……我是周将军的女儿啊！”

她像是壮胆似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理直气壮起来：“公主…公主若是就这样责罚我，我爹爹不会善罢甘休的！”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你飞扬跋扈，恶名在外！”她一双杏眼瞪着元曦，嘴上义愤填膺，可身子却不停地往林听竹怀里靠：“你……你迟早会付出代价的！”

“把她给我按住。”元曦冷眼看她，朱唇微勾，面带笑意地看着周漪珠被按着跪下。“打，打得越响越好。”

“林大人……”周漪珠红着眼昂起头，求救地看向林听竹。

“公主，”林听竹冷淡开口，眼神看不出温度，“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林大人最好别替她求情。”元曦凉凉斜他一眼，“胆敢冲撞本宫，拉出去斩了都不过分。”

林听竹不再言语，只是看向元曦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巴掌的噼啪声和周漪珠断断续续的哭声不断回响着。

“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元曦像是玩够了，终于大发慈心地摆摆手示意停下。周漪珠的脸已经被左右开弓打得青紫，两颊高高肿起。元曦只瞥了一眼就嫌弃地抬脚离开，“希望周小姐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