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8月，广东肇庆市金利镇。

一名带孩子赶路的妇女突然无故栽倒在地。

等发现时，已经死亡。

至此，一桩轰动全国的‘投毒’案，就此拉开了冰山一角……

1

“妈，你怎么了？”

只有十几岁的孩子赶紧询问母亲。

但母亲脸色惨白，嘴唇发乌，半点反应都没有。

孩子正要寻求帮助。

刚站起来，自己也感觉到头晕目眩。

随后也跟着倒在地上。

附近群众迅速赶来，看到栽倒在地的母子二人，纷纷大喊。

“完了，完了，怪病终于开始传染了！”

现场有胆大的村民迅速用车把母子二人送到卫生院。

遗憾的是，半路上，母子二人就已魂归西天。

医生经过初步检测，发现母子二人的死，源于一种毒。

具体死因，要解剖才能知道。

因为金利镇医院条件有限，医生也只能做出这个判断。

金利镇

母子二人的死，给金利镇尧迈村的村民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肯定是利星公司排放的毒，导致村民中毒了，走，找他们去！”

这家的男主人痛失爱妻和爱子，已经失去理智。

他扛起锄头，直奔利星公司。

他的亲朋好友纷纷拿起木棍铁锹跟上，势必要为惨死的母子二人讨回公道。

“是，这要是传染开，我们都得死！”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迅速引起一片附和。

因为这对母子不是第一个怀疑因为利星公司排污而死亡的人。

自从6月份开始，就已经开始出现人员非正常死亡的情况。

村民浩浩荡荡的向利星公司赶去，定要公司负责人做出赔偿。

2

利星公司从事金矿冶炼行业。

1995年5月在尧迈村投产。

在营业期间非法排污，造成金利镇水源环境严重污染。

6、7月份，排污造成金利镇部分鱼虾和牲畜中毒死亡情况。

金利镇公安机关及其他职能部门，迅速组建工作组，进入利星公司进行现场调解。

务必要做到保留利星公司给当地政府带来经济效益，解决劳动力问题。

还要安抚群众情绪。

两边不得罪。

迫于群众压力，当地政府最终出面要求利星公司停业整顿。

可是利星公司暗地里仍然在偷偷生产。

利星公司高层利欲熏心，对村民的投诉不管不问。

之后，有不少村民前去围堵，要么治理，要么关门。

如今死了人，村民怒发冲冠，将利星公司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有些村民已无法忍受，开始冲击大门。

门里的厂房值班员吓得额头直冒冷汗，死死顶住大铁栅栏门，不敢让失控的村民进来。

另一方面，值班人员也打电话报警。

几分钟后，当地公安机关派来20多名民警，到现场维持秩序，解决问题。

但是双方在利星公司门口进行了长达2个多小时的对峙。

无论带队民警龚开志怎么劝说，村民就是不买账。

“最初是鱼苗死亡，后来是牲畜死亡，现在都死了人了，怎么办？”

“就是，利星公司这帮王八蛋，我跟你们拼了！”

村民们早已愤怒得红了眼，仍旧继续冲击利星公司大门。

“冷静！冷静！”

龚开志指挥民警同志维持秩序，要求利星公司大门内的人开门。

但利星公司的人不出面解决问题，村民怒火中烧，冲上金矿。

村民和利星公司发生冲突，有村民受伤。

“这人死了，也不一定是我们利星公司的原因，要弄清楚死因，就要解剖吧？我们也是懂法律的。”

一听利星公司的人要解剖尸体，死者家属立即冲上前：“我他妈杀了你！”

3

利星公司的人还在叫嚣：“莽夫，愚昧！难道尧迈村死的人，都算在我门公司头上吗？明明是无理取闹！”

村民更加愤怒，压根听不进去。

利星公司的人也依仗有当地政府政策的背书，开始作威作福。

村民举起锄头等器具就要上前打人，一时间场面突然失控。

龚开志无奈之下，鸣枪示警。

“砰砰！”

两枪之后，尧迈村村干部这才出面，将群众劝阻回去。

但随后，数千群众又写了份请愿书，要求金矿关闭。

到这时，家属不同意解剖，利星公司仍然在偷偷生产。

上级领导要求：安抚情绪，整顿企业，寻找死因。

政策刚下来，尧迈村又爆出惊天噩梦。

8月中旬，尧迈村一户水产养殖户的鱼塘中，大量死鱼浮出水面。

整个鱼塘内，白花花的一片！

被毒死的鱼

随后，又有大量牛、猪等牲畜死亡。

这还只是开始。

之后，尧迈村一对老年夫妻带着孙子在饭店吃饭后，还没走到家，老夫妻双双倒地暴毙！

死因还是毒。

至此，尧迈村已经有4人死亡。

恐惧开始像恶魔一般，在尧迈村及周边村庄蔓延。

当地人害怕，干脆搬家。

部分村民选择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庄，投亲靠友。

至此，金利镇学校听课，工厂停工。

社会秩序一片混乱。

可是，调查工作组的调查工作，毫无进展。

但可以确定一件事。

人员牲畜死亡，应该不是利星公司排污的结果。

既然不是，那又会是什么原因致人死亡的？

就在工作组一筹莫展的时候，8月27日，龚开志接到一起报案。

尧迈村那户养殖户的主人孙金耀，在自家鱼塘边，发现了大量“毒鼠强”的空瓶子。

足有17个！

龚开志赶到现场，顿时明白：这是有人投毒！

4

“毒鼠强”毒性很大，化学名“四亚甲基二砜四胺”。

纯品为白色粉末、无味，常被用于自杀或他杀。

毒鼠强的危害是十分巨大。

而且毒鼠强发作时间短，人吃了之后，马上就会出现中毒症状。

通过取证，龚开志认为这是有人趁利星公司排污事件，浑水摸鱼，以此来报复孙金耀。

但也不能随便忽略掉任何线索。

因此龚开志特别派几名侦查员，对这些毒鼠强的空瓶子进行摸排调查。

同时也对鱼塘和水源进行检测。

奇怪的是，鱼塘和水源内并没有发现毒鼠强成分。

毒性强劲的毒鼠强

因为4名死者家属不同意尸检解剖，给调查增加难度。

调查的同志只能对中毒而死的牲畜和死鱼进行取证。

结果证明，在些牲畜和水产鱼类的死，确实是被毒死的。

的确是有人蓄意投毒。

但不是毒鼠强。

侦查人员开始摸不着头脑。

有其他侦查员提出反对意见。

“如此大规模的投毒，也不只是孙金耀一家遭难，没有特别针对某个人，投毒者是怎么投毒的，目的是什么？”

龚开志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目前4名死者，分别来自不同的家庭。

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

“问题是，那对老夫妻在饭店吃饭，孩子和其他人都没事，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中毒身亡？”

“看来这里面还有蹊跷，不像是大规模投毒行为。”

龚开志仍然对出事的饭店、死者家中环境进行调查。

调查结果显示，死者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纠葛，也没有共同的仇人。

至此，案件钻入死胡同。

无奈之下，龚开志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加大对尧迈村及周边村庄的监控力度。

5

政府职能部门和警方连夜召开紧急会议。

要求各单位抽调人手，在尧迈村的所有道路、死角进行24小时巡逻。

重点排查外来务工人员、可疑人员以及流浪人员。

9月13号深夜11点左右。

巡逻队员在尧迈村东北角的道路上巡查时，碰到了一名妇女。

“什么人？”巡逻队员询问。

“我出来倒个垃圾。”

巡逻队员看到妇女的手中的确提着垃圾。

“扔完赶快回家，晚上不要随便出门。”

“知道了。”

妇女立即回家。

巡逻队员继续巡逻。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多月，巡查没有任何结果。

可是，尧迈村似乎被死神接管。

仍然有牲畜和人死亡。

并且生“怪病”的人数还在持续飙升。

目前，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10人。

尧迈村及周边村民再也无法承受巨大的恐惧压力，认为投毒案，其实是一起针对尧迈村全体村民的恐怖病毒！

并且这种病毒无药可救。

原本离开尧迈村的村民也不敢再回来，村子里的人想要出去，也没有人敢接纳。

外面的人都害怕尧迈村的“病毒”会传染到别人身上。

甚至有人散播谣言，这是世界末日。

这起病毒，会席卷全中国，直到地球毁灭。

此次诡异的“病毒案件”开始在东南亚发酵，很多媒体开始争先报道。

中国香港、韩国、中国台湾、日本、东南亚等国，甚至某些居心叵测的西方国家，都对这起恐怖的“病毒案件”进行了报道。

仅仅几天时间，这起发生在广东的单纯投毒刑事案件，被谣言传成了“病毒蔓延”，“末日来袭”，上升到了国家层面。

在如此恐怖的舆论蔓延之下，广东省公安厅、卫生厅领导紧急从广州赶到肇庆市，来到金利镇所在的三要管理区。

他们临时搭建指挥部，组成专家组，就地指挥侦破和治疗工作。

“找出根源，务必解决，否则绝不回省城！”

甚至国家公安部也派开了工作组，进行督导。

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即便来了那么多专业的侦破、治疗队伍，可死亡者仍然接二连三的出现！

6

9月16日，尧迈村活泼可爱的男孩陈宇辉，在尧迈村小饭店内买了一碗面条，打包回家和母亲姚丽翠分着吃。

30分钟后，陈宇辉突然脸色发青，浑身抽搐，几分钟后死亡。

但是，姚丽翠平安无事。

这是恐怖死亡案发生以来，死亡的第12个人。

专家组得到消息，立即对陈宇辉的尸体进行尸检。

然而姚丽翠却说：“我儿子死了，我却没死，就是因为利星公司排污害的！不能解剖，我不能让我儿子死无全尸啊！”

无论专家组如何劝说，姚丽翠及其家人就是不同意。

无奈之下，专家组某位专家说：“既然不同意解剖，那我们必须要对孩子遗体体表进行检查。”

只要不解剖，姚丽翠立马同意了。

因为她也想知道害死自己儿子的真正元凶是谁。

但体表检测，专家组得到了更加确切的证据。

从陈宇辉的死亡时间，死亡特征来判断，投毒的可能性最大。

和利星公司无关。

另外，还有83个人中毒住院，症状有轻有重，但询问起他们之前吃了什么或是喝了什么，都稀里糊涂的。

简单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中毒的。

尽管案件仍然没有头绪，但专家组至少找到了方向。

就是“毒”。

既然是毒，那就有毒源。

专家组立即对出现症状住院的群众进行全方面检查和暗中走访。

原本巡查的民警和政府职能部门的同志纷纷到各大医院、群众家属中进行广泛询问调查。

在此过程中，又有数名群众生病。

都毫无征兆。

但走访人员还是克服心理压力，根据走访笔录，制作了一份详细的中毒地点表、中毒病人中毒前3天的衣食住行情况表、病人家的住宅结构平面图，以及病人中毒前几个小时的行踪路线图。

还提取了死亡病人的饮食、衣物、呕吐物，以及在现场发现的可疑物等大量材料。

可惜，这些检材因为时间等原因，几乎都失效了。

原本燃烧起来的希望，又一次被冷水浇灭。

7

专家组也感觉到这起案件十分棘手。

并且中毒病人数量仍然在不断增加。

死亡人数也在增加。

恐慌仍然在蔓延。

不过，检测人员还是在几只已死亡鸡的胃里面，发现了氟乙酰胺。

这是一种代谢毒物，可以和其它药物混合，制作成“一步到”、“一扫光”等毒性很强的灭鼠药。

民间很多贩卖老鼠药的人，卖的都是这些。

这些药物已经被明令禁止售卖，但仍然有人为了利润而铤而走险。

那么这些突然死亡的人，会不会就是中了这种毒呢？

可是通过排查，案发前后，尧迈村并没有出现过卖老鼠药的可疑人员。

难道真是病毒？

形势严峻。

群众迫切需要一个科学的解释。

现在来自于国际舆论、社会舆论和人民群众的多重压力，让专家组督导组都面临巨大的考验。

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省、市政府职能部门、当地警方、国家公安部督导组召开了三方联席会议。

经过激烈的讨论，会议研究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说服群众，对尸体进行解剖！

因为只有解剖尸体，才知道死亡原因究竟是什么。

因为专家组敏锐的发觉，一家人吃同样的饭，喝同样的水，有人中毒有人无事。

龚开志接到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他带着民警开始说服群众，但“恐怖病毒”还是在肆无忌惮的席卷尧迈村。

死亡人数和中毒人数依然在攀升。

甚至有些民警回到家，也感觉身体出现异常。

民警家属都不让工作了一天的民警回家抱孩子，接触老人。

更不允许民警触碰家中的碗筷食物。

他们也怕“病毒”传染给家人。

但民警仍然不松懈。

他们守在医院，只要病人出现呕吐或大小便，立即接住送到省医院检测。

可仍然没有结果。

幸好，龚开志的走访劝说有了进展。

他利用宗族势力的帮助，有死者家属克服心理障碍和其它困难，同意给遗体做解剖。

10月17日，专家组终于得到了6具中毒而亡的遗体，由广东省公安厅刑侦处派人，连同之前得到的诸多检材，送往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进行毒物检测。

8

负责这起中毒案件的主检者，就是大名鼎鼎封世珍。

她是我国刑警中毒物药品检验鉴定专家。

广东派来的送检人送来的材料有：

从对死亡人、牲畜在广东的多次检测结果，以及在鸡胃里找到的氟乙酰胺，还有死猪胃里的残留物，小饭店里的米粥、面条，以及死者家中找到的可疑物、病人的尿液、粪便、身体组织、金矿上游的水样等等。

封世珍看到这些数量庞大的送检材料，再根据送检人诉说的详细案情，知道这次检验，对金利镇人死亡的关系很大。

她不能掉以轻心。

封世珍采用了大量空白对照样品，虽然工作量成倍增加，但可以排除干扰。

所有检测材料都要进行溶液萃取，工序繁杂，稍有不慎就会出错。

十几天后，溶液萃取才完成，然后又要进行硫靛反应检测。

之后还有更多的繁杂的排除程序，每一步都要做到缜密，细致，不能有任何疑惑。

10月29日，广东又送来了1份4天前突然死亡人陆兆祥的检测样本，又要从头进行检测。

11月6日到10日，封世珍把经过浸泡、分离处理的所有送检材料，送到军事医学科学院用核磁共振进行反复试验。

11月21日，军科院回复了检测结果。

封世珍马上把自己的检测结果和军科院的结果进行对比，所有数据都吻合。

下午，她就把结果电话通知了广东专家组。

经物证鉴定中心出具的鉴定书认定，死猪、死鸡胃内容和小食店的米粥中检出氟乙酰胺和氟乙酸钠，从死者陈某的多种脏器组织检出氟乙酸钠，从鸡胃内容中还检出毒鼠强，其余检材中均未检出氟乙酰胺等鼠药、农药成分。

根据鉴定结果显示，金利镇发生的像是小型非典的恐怖“病毒”，人畜非正常死亡事件，不是所谓的末日病毒，而是由氟乙酰胺和氟乙酸钠所造成。

也就是说，这是人为，而非天灾。

11月22日，新华社就此次事件发表消息。

广东省高要市金利镇三要管理区牲畜和部分村民相继非正常死亡事件原因已查明：

是食用了灭鼠药污染的食物引起的中毒。

那么，灭鼠药是通过什么渠道，“污染”到食物的？

9

封世珍给出了答案：人为投毒！

这也是尧迈村人死亡的真正原因。

与此同时，侦查员经过不懈努力，不断的对死者家属和尧迈村所有人员进行走访暗访，也得到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线索。

11月25日，金利镇小饭店内，一名服务员亲眼看见当地一名妇女，在吃完早饭后，偷偷的往店里的水壶内，放了一些东西。

服务员早已成惊弓之鸟，立即报警。

龚开志迅速赶到现场，从壶水中提取到了大量氟乙酰胺和磷化锌成分！

果然，投毒的人，就藏在尧迈村的妇女同志里。

可她为什么要投毒？

龚开志是最早接触投毒案的人之一，他分析过投毒的地点，没有任何规律。

应该是这名妇女随意选择地点。

还有令人觉得脊背发寒的是，来这个小饭店吃饭的人，有可能是她的亲属啊。

她到底想做什么？

龚开志迅速部署：务必要找到这个人！

因为只有找到这名妇女同志，才能了解真相。

到目前为止，死亡人数已经涨到了18名。

中毒人数涨到了恐怖的163人。

民警迅速展开警力，对尧迈村所有不良妇女、性格火爆、婆媳关系极差的妇女同志进行重点筛查。

遗憾的是，毫无线索。

工作组在看了排查结果后，说：“可以对特别老实，邻居评价极佳的妇女同志再次排查。”

反其道而行。

龚开志不解：“那理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