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这么大,我们还会遇见”
国家一级演员杜雨露,在癌细胞扩散到无法挽救之时,昏迷前无力地搭着妻子的手,留下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在那一刻,我们无法想象杜雨露老先生的内心有多悲痛,更无法体会到他对妻子有多么深的眷恋。
但就凭他这一句话,却道尽了对人生的豁达,历尽79载的岁月,他用一部部作品证明着自己的天赋与实力。
只是如今斯人已逝,徒剩唏嘘,而老先生这些年的经历,也就成了一篇戛然而止的“传奇故事”。
杜雨露是地地道道的东北人,出生于1941年的他,自小在辽宁辽阳长大。
因为父母是农民,且上面还有四个姐姐,一家七口的生活十分艰难,但父母日日苦撑,一家人好歹能够温饱。
因为四姐在校期间是校内话剧团的演员,回家也时常跟杜雨露分享出演话剧时的趣事,所以他也耳濡目染,对艺术表演产生了兴趣。
不过,他毕竟是个男孩子,天生就对喜欢体育,高中时还成了校队里的骨干队员,也是因此,获得了保送体校的机会。
但被父母给阻止了,因为他们觉得踢球不会赚到太多钱。
考虑到杜雨露对艺术有兴趣,父母便建议他报考哈尔滨艺术学院,于是在18岁这年,杜雨露成了哈艺表演系的学生。
也幸好是听从了父母的话,不然杜雨露也不会遇见相伴一生的妻子——朱咏珏。
两人是同一级的学生,朱咏珏长相姣好,知性大气,杜雨露则是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帅气十足,两个人初见便倾心。
1960年,两个人双双毕业,并且幸运地都被分到了哈尔滨话剧院。
因为两个人在剧院里的表现十分出色,所以两年后他们结婚的时候,单位里还特意把一间办公室给空了出来,只为让他们有个婚房。
不过,除了一个婚房和结婚证,朱咏珏什么都没得到,哪怕是一场简单的婚礼,有的只是前来道贺的同事。
但朱咏珏对于这些从不在意,她只觉得能跟杜雨露在一起,一切都不重要。
隔年,两个人的儿子出生,杜雨露为他取名为杜刚,意味着刚强、刚正,光明正大地走出自己的人生。
而杜刚也的确应了父亲的期待,他后来成了国乒冠军孔令辉的启蒙教练。
有了儿子之后,杜雨露的演出机会开始增多,像是《赤道战鼓》《夜海战歌》等话剧,都是这个时期的。
年轻时候的杜雨露,性子很急,也很容易对单位里的不当要求提出质疑,就连领导在他面前站着,他都敢说几句。
1966年,省里又有领导到话剧院视察工作,结果杜雨露又没忍住脾气,被记了一次处分,这也就导致后来“上山下乡”运动袭来时,他直接被下放回了农村。
一时间,名声尽毁,朱咏珏时常被人劝着和杜雨露分手,可已经为杜雨露生下三个孩子的她,早就把自己的人生与杜雨露彻底捆在一起,是福是祸,她都会陪着杜雨露。
杜雨露走之前,朱咏珏就曾立誓,说自己一定会等着他回家。
后来,好不容易熬到运动结束,杜雨露却又被话剧院辞退,为了生活,他只能经人介绍,到一家仓库里担任搬粮工。
从未干过重活的他,起初毫不适应,每天肩膀上都是深深印痕,脚底磨起水泡更是常有的事情,但一想到家里的妻子和孩子,他总会咬牙撑下去。
但也正是这次搬粮的经历,让杜雨露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深切了解了每种人的生活方式与心情,为后来的演戏,积攒下了不少生活素材。
一年之后,哈尔滨话剧院迎来改革,杜雨露终于回到了这个梦开始的地方,而且一待就是十几年,他不断磨练着自己的演技。
1979年,仍旧坚持出演话剧的杜雨露,却迎来了一个偶然的机会。
当时电影《奸细》正在选角,他在同事的建议下,争取到了片中“政委”这个角色,不但在播出后获得了极好的评价,还获得了百花奖的提名。
这一年,杜雨露已经38岁。
自此之后,很多导演都注意到了他的名字,也频繁开始找他拍戏,但多数还是一些不起眼的角色,杜雨露一直没能获得太大的名气,直到八年后的一天。
1997年,《撼天雷》的导演找到杜雨露,邀请他参演,虽然这次依旧是个配角,但他却凭借自己的出色表现,一举拿下小百花奖的“最佳男配”。
因为这次得奖,让《雍正王朝》的导演也注意到了他。
最开始的时候,杜雨露其实是拒绝出演“张廷玉”的,觉得这个角色过于简单,但他在仔细看过剧本之后,才发现这个角色复杂性,这就导致角色的可塑性很高,有极大的表演空间。
在这部剧作里,有一段“八王议政”的戏,杜雨露扮演的“张廷玉”,可以说是独战群雄,慷慨激昂的表现,感染到了每一个人。
此后,杜雨露的口碑越来越好,慕名而来的导演也越来越多。
1999年,舒崇福正在筹拍《突出重围》,但男一号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员,所幸他看了杜雨露在《雍正王朝》里的演出,随后便给他打去电话。
但与《雍正王朝》一样,杜雨露一开始并未给他确切出演的消息,而是先看剧本如何。
整整三天,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半步未出,把剧本仔细翻阅了多遍,直到对角色了然于胸,他才给舒崇福打去电话,说自己可以演。
剧里的老军长“方英达”,让杜雨露成功摘下飞天奖的“最佳男主”,事业正式宣告起飞。
传奇剧《大宅门》里的“白萌堂”,《天下粮仓》里的“米汝成”,以及《白银谷》里的“康老太爷”,都是杜雨露的经典角色。
纵然他很少出演主角,但光是这些性格分明的配角,就足以证明他十足的敬业之心,还让大家看到了他的实力之强。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位实力派演员,却突遭病魔侵袭。
2009年,杜雨露正在《黎明前的暗战》的片场,一场戏过后,他突然身体虚弱,随后便高烧不退,起初还不以为意,但几分钟后几乎陷入昏迷状态,剧组赶紧把他送往医院。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告知随行的工作人员:“杜雨露得了肺癌。”
因为杜雨露的病情过于严重,工作人员赶紧电话通知了还在家里打扫卫生的朱咏珏,得知消息的当下,朱咏珏一个恍惚,差点摔倒在地。
赶到医院之后,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丈夫,朱咏珏强忍一路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杜雨露见妻子如此伤心,他自知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颓废,必须让妻子燃起希望,于是他反倒是成了最乐观的一个人。
当时杜雨露为了不担心剧组的进度,简单治疗后,便回到剧组拍戏,等到杀青之后,他才在妻子的陪伴下,返回医院接受治疗。
有了妻子的细心照顾,再加上杜雨露本来就很乐观,病情恢复得很快,虽然没有根治,但已经不再影响日常生活。
休养一段时间之后,杜雨露又准备投身演艺事业,妻子也知道这是丈夫的理想所在,便没有多加阻拦。
2011年,年过古稀、患有癌症的杜雨露,借来了《横山号》,包括后来的《鄂尔多斯风暴》《日出江南》等剧,都是2011年之后拍摄的。
只是这些作品的反响,没有之前的大,但杜雨露能在70岁仍旧坚持拍戏,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而在他拍戏期间,妻子朱咏珏为了更好的照顾丈夫,直接辞去了在哈尔滨少年宫的工作,全程跟在丈夫的身边,从吃喝到出行,一切都安排的井然有序,处处可见温柔与疼爱。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杜雨露的身体只是表面健康而已,因为癌症又开始在他的身体里肆虐。
他觉得只是病情反复而已,所以在治疗的同时,一直没断掉拍戏,可连日以来的操劳,还是让他的病情加重不少。
2020年2月初,杜雨露的病情突然恶化,他又一次住进了医院,此后便经常处在昏迷状态,医生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法缓解。
2月21日凌晨五点,饱受病痛折磨的杜雨露,终究是败给了不断扩散的癌症,遗憾离世,享年79岁。
在他去世之时,正值疫情,所以丧礼无法操办,只有包括朱咏珏在内的六位亲友,简单处理了他的后事。
在临终前,杜雨露深知自己即将与这个世界告别,便一直拉着朱咏珏的手。
就算病痛早已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他还是强忍不适,在妻子的耳边喃喃道:“宇宙这么大,我们还会遇见。”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留给妻子和孩子们的最后一句话。
但我们相信,他那句话,不光是对妻子所说,其实也是对观众所说,大家都在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终将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以另一种方式重逢。”
想必朱咏珏会一直谨记丈夫的遗言,她会一直保存着对丈夫的念想,怀念着丈夫的一切。
而杜雨露去世之后,子女们曾多次打电话把她喊去自己家照顾,可她始终没有同意,坚持留在哈尔滨的老房子,静静守着夫妻俩共同拥有的最后一丝念想。
纵然她在料理家务的时候,会有一个人孤独,纵然她在深夜的时候,会突然感到一阵惊惧,但只要做一个关于杜雨露的梦,她便能再次鼓起勇气,面对孤身一人的晚年生活。
多年来的陪伴,她和杜雨露早就成了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成了让对方活下去的最大的勇气。
杜雨露老先生已经去世三年,妻子朱咏珏也已经渐渐走出丈夫离世的阴霾,她偶尔会到与丈夫经常去的公园散步,也会在丈夫忌日那天,做好丈夫生前喜欢吃的,一个人吃顿好饭。
曾经的朱咏珏是故作坚强,现在她却是站在了丈夫对她的期望之中,她会谨记丈夫最后那句话,好好过着生活,不让丈夫有一丝担心。
因为“宇宙那么大,我们还会遇见”,它不是沉溺在悲观里的释怀,而是一种对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期许,更是一种对于生命的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