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有人漏夜赶考场,有人辞官归故里。
阅读小说时,让我们乐此不彼于虚构的世界,这个世界比现实还要真实。曹公(曹雪芹)、兰陵笑笑生之笔让人欲罢不能。
浮生一日,对比18世纪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男人万不及一的王熙凤和17世纪半生来折柳攀花,一世里眠花卧柳的西门庆。
一、20岁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29岁西门庆:过元宵节
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的金陵,将近三九四九冰上走的腊月,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的敕造宁国府。
晚上,宁国府府门大开,灯火照如白昼,哭声摇山撼岳。
这一天,是20岁左右的王熙凤走马上任,协理宁国府的一天。
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正月十五日,门面五间到底七进的西门大宅。
这一天,29岁的西门庆过元宵节,他依旧吟风弄月、拾翠寻香。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花子虚曾是西门庆的结拜兄弟,不料24岁身亡。花家娘子李瓶儿暗暗请西门庆晚夕赴席。西门庆想起第一次见李瓶儿时,她皮肉莹白,金镶紫瑛坠子在耳边打秋千一般,不由得满心欢喜。
王熙凤
二、宁国府:秦可卿没了
西门大宅:娶孟玉楼、潘金莲
原来,是兼钗黛之美的秦可卿没了。
她是老祖宗贾母重孙媳妇中的第一个得意之人。
公公贾珍哭的泪人一般,说秦可卿比儿子还强十倍,要尽他所有料理。他恣意奢华,买价值一千两银子的好板。为丧礼上风光些,一千两银子为儿子(秦可卿20岁的丈夫)贾蓉捐了个五品的官。
贾珍害怕亏了礼数,怕人笑话。他悲痛不已,拄着拐杖到上房,苦苦的求凤姐协理宁国府一个月,说着还流下泪来。临别叮嘱“只求别存心替我省钱,要好看为上,二则也同荣国府里一样待人才好。”
婆婆尤氏正犯了胃气疼的旧症。
停灵49日,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
贾珍
西门庆一顶大桥,四对红纱灯笼,娶了“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的三娘孟玉楼,她额头上有几粒小雀斑。
一顶轿子,四个灯笼,把潘金莲抬到家中来。她“风流如泥晶盘内走明珠”。
西门庆50两银子,四件衣裳梳笼了李桂姐。丽春院的李桂姐色艺过人,袖口边搭剌着一方银红撮穗的落花流水汗巾儿。歌喉婉转,声如枝上流莺;舞态蹁跹,影似花间凤转。
三、卷王王熙凤的24小时
这一天是秦可卿五七正五日上。
那应佛僧正开方破狱,传灯照亡,参阎君,拘都鬼,延请地藏王,开金桥,引幢幡;那道士们正伏章申表,朝三清,叩玉帝。……十分热闹。
凤姐知道今日的客不少。
以前计时方法是一天分十二时辰,子(23:00—01:00)丑(01:00—03:00)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21:00—23:30)。一时辰是两个小时,一刻是十五分钟。
寅正(04:00):凤姐便起来梳洗,及收拾完备,更衣盥手。时辰钟一连“当、当当”响了六下。
喝了几口奶子,漱口已毕,正是卯正二刻(06:30)了。凤姐出至厅前,上了车,前面一对明角灯,上写“荣国府”三个大字。来至宁府大门首,门灯朗挂,两边一色绰灯,照如白昼,白汪汪穿孝家人敛声屏气,两行侍立。
凤姐来宁国府点卯。
王熙凤
哭灵
凤姐想起秦可卿托梦于她,“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会芳园登仙阁灵前,凤姐一见棺材,那眼泪恰似断线之珠,滚将下来。凤姐吩咐一声:“供茶烧纸。”
凤姐坐在一张大圈椅上,放声大哭,于是里外上下男女接声嚎哭。
贾珍、尤氏忙令人劝止,凤姐才止住了哭。
点卯
凤姐按名查点,只有迎送亲友上的一人未到,打二十板子,革一个月的钱粮。
有领牌取线,打车轿网络的。有领取裁缝工银的,还有支领买纸料糊裱宝玉外书房的。
荣国府的四个执事人支取东西领牌,凤姐指出其中两件开销错了,再算清了来领。将帖子摔下来。
……
彼时荣宁两处领牌交牌人往来不绝,凤姐又一一开发了。
吃饭
巳正(10:00)凤姐在抱厦内吃早饭,宝玉来了。
凤姐从荣国府中熬了各样细粥,精美小菜,令人送因过于悲哀不大进饮食的贾珍、犯病的尤氏。
凤姐还算着该来支取香灯领牌了。
凤姐说宝玉,荣国府的人来领牌子支东西的时候,你还做梦呢。
从前车、马都慢,王熙凤丈夫贾琏打发小厮昭儿从苏州回来报信儿,“林如海(林黛玉父亲)身染重疾,九月初三没的,二爷(贾琏)带了林黛玉同送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回来。叫带几件大毛衣裳。”
黛玉六七岁母亲一病而亡,现又失怙(父亲)。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小鸟归去已无巢,儿欲归去已无舟。
“了不得,想来这几日她不知哭的怎么样呢!”宝玉说着蹙眉长叹。
秦可卿是养父秦邦业养生堂抱养的。
午初二刻(11:00-11:30)领牌回事。
戌初(19:00)烧过黄昏纸,王熙凤亲到各处查一遍,回来上夜的交明钥匙。
晚上:收拾大毛衣裳
凤姐心中七上八下,待要回去,奈事未毕,少不得耐到晚上回来。
又叫进昭儿来,细问一路平安。亲自检点收拾大毛衣服,再细细追想所需何物,一并包裹交给昭儿。又细细儿的吩咐昭儿:“在外好生小心些伏侍,别惹你二爷生气。时常劝他少喝酒,别勾引他认得混账女人”。
那时天已四更(01:00—03:00),睡下。
明天还是卯正二刻(06:30)宁国府点卯。
李桂姐
四、西门庆的一天
有人出殡,有人过节,悲痛与欢乐并行。
西门庆昨日差贴身伏侍的小厮玳安,送了四盘羹菜、一坛酒、一盘寿桃、一盘寿面、一套织金重绢衣服,与李瓶儿做生日。
这一天,也是李瓶儿的生日。
西门庆不在家。在兄弟家中吃了饭,同往灯市里游玩。
狮子街灯市:金屏灯、玉楼灯见一片珠玑;荷花灯、芙蓉灯散千围锦绣。绣球灯皎皎洁洁,雪花灯拂拂纷纷。
西门庆从腊月至今未看李桂姐。
到了李家,西门庆掏出三两银子递与李桂卿(李桂姐的姐姐)请众朋友。
李桂姐挽着一窝丝杭州攒,金缕丝钗,翠梅花钿儿,珠子箍儿,金笼坠子,上穿白绫对襟袄儿,下着红罗裙子,打扮的粉妆玉琢。
有混混儿拿着三四升瓜子儿孝顺西门庆,西门庆吩咐收了瓜子儿,捏一两一块银子掠在地下。
倚红偎翠,花浓酒艳。李桂卿弹筝,李桂姐琵琶。
正唱在热闹处,三个踢球人,手里捧着一只烧鹅,提着两瓶老酒,来孝顺西门庆。
西门庆踢了一回,李桂姐踢了两回,李桂姐与西门庆携手看姐姐李桂卿他们踢。
李瓶儿已招待完西门庆众妻妾。让小厮玳安骑马来接西门庆,请早些过去哩!
西门庆酒也不吃,拉桂姐到房中,只坐了一回儿。上马,一溜烟走了。教玳安拿了一两五钱银子打发三个踢球人。
仕女图
约会李瓶儿
到狮子街李瓶儿家,李瓶儿正倚帘栊盼望,见西门庆来,忙移莲步,款促湘裙,下阶迎接。把花灯都点上,放下暖帘来。
李瓶儿递酒,磕下头,“奴情愿与官人铺床叠被,与众位娘子作个姊妹,奴自己甘心。不知官人心下如何?”说着满眼泪落。
西门庆一手接酒,一手扯他起来。
上寿面,两人交杯换盏。李瓶儿同西门庆猜枚吃了一回,又拿一副三十二扇象牙牌儿,桌上铺茜红苫条,两个抹牌饮酒。
在床上紫锦帐里,两个看牌,拿大钟饮酒。
李瓶儿问西门庆,你那边房子什么时间收拾?我这床后茶叶箱内,还藏着沉香、白蜡、水银、胡椒。你明日都搬出来替我卖了银子,凑着你盖房子使。“把奴的房盖的与他五娘潘金莲在一处。”
西门庆说待李瓶儿孝服满,盖三间楼与她居住。
到四更时分,方才就寝。
西门庆妻妾成群,流波送盼,朱颜如花。他是一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睃上了家人媳妇们。
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为今日西陵灰。
王熙凤
五、结局:王熙凤、西门庆殊途同归
红楼大厦将倾,出的多进的少,“若不是我千凑万挪的,早不知过到什么破窑里去了!”凤姐责有所归,才堪重任。
王熙凤得到权力的万千好处。权力是生杀予夺,是云从龙风从虎,甚至可以扭曲别人的意志。
但是,王熙凤因贾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毒设相思局。后来,她因3000两银子弄权铁槛寺,“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拆散一对璧人,一个自尽,一个投河而死。她还weijin放高利贷。
这个脂粉队里的英雄继续杀伐决断,信马由缰,在权力之路上狂飙。
一个在权力之路上狂飙,一个在欲望迷途中一去不复返。最终,权色生香的两人殊途同归,一个“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一个“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400年后的今天,我们重温红楼、锦屏,如被冰雪,掩卷让人清醒。
正是: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