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鹭非香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男人。
包括她自己。
她不沾胭脂,不会绣花针,不会软弱,不会流泪,她像一个永远都不会倒下的人一样,永远不会躲在别人身后,她就像她手里的那杆银枪,煞气逼人。
所以,她自称“王爷”,别人称她为“王上”。
她身材娇小玲珑,性格却是男性般的豪爽,连她的名字——沈璃,乍一听,也以为是个男人。
以至于,那一年的行止神君“金手指点鸳鸯”,把拂容君——芙蓉君,许配给了沈璃,当时行止神君是怎么解释的?他说:
说来也算是我的过错,当时我看名册,还以为碧苍王沈璃是个男子,而拂容是个女仙。这名字一刚一柔看起来般配,没想到却是我想错了。
沈璃并不喜欢拂容君,那时的她,喜欢的是凡间的病弱书生行云。
可是有谁知道,在这个小小女子心底下的想法?
她虽然不喜欢拂容君,可是,只要她的婚姻能够维护好仙魔两界的情义,只要魔界的百姓生活安泰,那她,是可以付出自己的婚姻的,她是愿意的,她早已习惯了单枪匹马,去战斗,去守护,去承担伤痛,去背负本是男人应该背负的家国天下。
1,身世可怜。魔界的敌人,是妖兽,那种被前魔君六冥炼制出来,会食人的妖兽。
可是沈璃,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妖兽凤来的孩子。
难怪她会这样强大,像永远都不会被打倒。
其实,知道沈璃身世的,除了她的师父魔君外,行止也是一早就知道了的。
在凡间时,沈璃为了救回失去法力的行云,曾渡了500年的修为给他。
虽然,在沈璃降生时,她身上的妖兽之气被她的母亲抽走,但是身为妖兽的后代,无论怎样抽走,沈璃的身体始终还是保留了一丝妖兽之气,在她渡修为给行云时,行云就感觉到了,她是妖兽一类。
因为这个,恢复身份的行止,甚至动了要杀沈璃的心。
原著小说里,关于魔君告诉沈璃身世的细节是这样描述的:
“最后一次见你母亲,是在边境之处的战场上,我们将六冥一党彻底击溃之时,他们正谋划如何破开墟天渊,逃进封印之中。而你母亲正在其列。而她此时已近临盆。我私自将她带离战场,寻一草木之处助她生产,彼时我方才知晓,你母亲知晓凤来被封之后,带着你,只身一人前往边境,而到了之后却不得入墟天渊,但知六冥一党人的图谋之后,方才与他们一同,她想去封印之中见你父亲。”
沈璃咬紧唇,握着拳,隐忍着不发一言。
“生下你后,你母亲出血不止,而你体内妖兽之气太重,她知她活不成了,为保你今后不至于被天界魔界之人追杀,她便拼着最后的力气将你体内妖兽之气抽出,蕴化为碧海苍珠。交于我手。最后力竭而亡。她最后的心愿,便是望你一生皆能遨游碧海苍穹,不受身份桎梏,不像你父亲,遭受囚禁之苦。现下想来……这碧苍王的名号,也算是你母亲赐给你的。”
曾经有一个人为了她而付出生命,但是她却什么也不知道,而当知道的时候,时间已经迟了那么多。
沈璃只觉浑身无力极了,她哑声问道:“她现在……尸骨何在?”
“她说要陪着你父亲,但却不让我立碑,怕有人找到,捕风捉影连累了你。我将她葬在墟天渊旁,而今怕是早已寻不到了。”
“墟天渊旁什么都没有。”沈璃在那里战斗过,她声色微黯,“什么……都没有。”
魔君在高台的台阶上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沈璃过去。沈璃垂着脑袋走过去坐下,魔君摸了摸她的头:“你自幼与我修习法术灵力,我教你的皆是与你体内妖兽之力相克的法术,我与你母亲一样害怕,若是有一天外人知晓了你的身份,可会憎恶与你?然则你一天天长大,活得那么精彩,我又在想,你是有权利知道自己身世的。先前那次蝎尾狐逃出墟天渊,我心里不想你去,却又想让你去,而后知道你到过瘴气泄露的墟天渊,但却没有被瘴气沾染,我心想,你自制力极好,也是时候将碧海苍珠还给你了。而还给你之后,我却又一直在害怕,你若变成我所不识得的沈璃,我又该如何是好……”
“师父……”沈璃道,“生我是恩,养我也是恩,沈璃怎么可能朝夕之间便不认你这养育之恩了。不管我出身如何,但沈璃就是沈璃,与身份无关。”
魔君摸了摸她的脑袋,静静坐了一会儿方道:“苻生等人约莫是六冥一派的残党,休养千年,他们总算是卷土重来了。墨方之事我已听说,我若不曾猜错,他应当是六冥妾室腹中的那个孩子。我知你重情,但他既已叛变,战场相遇便不能再手下留情。”
沈璃想到那日墨方将她从那个小屋中救出,然而这迟疑不过只在她脑海里划过一瞬,她点头应道:“阿璃知道。”
“另外……行止神君与你……”魔君一顿,察觉到沈璃身形微僵,她一声叹息,“千年来,我一直感激神君当年救魔界于水火之中。当初他提议让拂容君娶你,此前我本也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直到此次拂容君力量爆发,将自己院中草木尽数净化一事传到魔界之时,我方才知晓,拂容君竟有此能力,若你嫁与他,必定日日受其仙力净化,身中魔气尽消。想来行止神君适时虽不知你的身份,但也对你的力量有所察觉吧。”
“他是神君,身上责任太重,若有朝一日他知晓你的身份,恐怕会为苍生而杀你。”
魔君语气一重,沈璃只静静垂眼看着地面:“我想……他恐怕早就知道了。”
魔君一愣,沈璃道:“此前,我爱上的那个凡人行云便是他投胎下界……彼时孟婆汤洗掉了他满身修为,却没洗掉他身为神明的记忆。而在那一世,我随你回魔界之前,为救他命,渡了五百年修为给他。”沈璃一笑,“再是如何将妖兽之力抽干净,身体里始终还是会保留一些气息吧。他那时应该就知道了。”
在魔界是重塑封印时将她带着一起,那时他或许是动了杀她的心思的吧,最后却没能下得了手吗……
2,非人折磨。苻生要做魔界的君王,他必须要取得已被沈璃吞服了的“火凤珠”。
只有得到“火凤珠”,他的法力便无人可挡,他便可以号令魔界。
所以,沈璃得死。
“东海之战”,无论墨方如何护卫沈璃,如何带她逃离,终是落入苻生圈套,沈璃被擒。
在原著小说里,沈璃被苻生擒住后,遭受了一系列非人的折磨,原文中这样描述:
阴暗的屋子中,只有角落的火光在跳动,将她的影子投射在背后的石头墙上,照出一个大字的形状。她手脚皆被沉重的玄铁链牵扯着,固定住她手腕脚腕的地方,并不是用铐子烤住,而是直接在她骨头里面穿了根拇指粗的铁钉,稍有动作便会拉扯伤口,有疼痛钻心而入,然而即便是不动,身体的重量也让她的手腕难以负担,关节处已水肿了一大圈,被铁钉钉住的伤口周围发黑溃烂。使人不忍细看。
被吊住的人此时像死过去了一般,气息全无。但她对面的人知道,不消片刻,这个女人便会再次醒过来,她的生命力总是强得让人惊讶。
“咳……咳!咳!”正想着,对面的女子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仿似要将内脏都咳得吐出来。
她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看守的人,只听几声吆喝:“哎,那个碧苍王又醒了。去通知大人来吧。”
“这次该你去了,大人这次复活花了比以往更长的时间,这两天身子不爽,脾气可坏着呢,我连着去了两次,上次更是差点没丢掉脑袋,这次说什么也该轮到你了。”
“啧!好吧好吧,看好门啊。”
外面安静下来。
他望着对面隔着两个铁栅栏的女人,嘀咕道:“有什么不能招的,每天打每天打,你不嫌痛,看得我都恶心了。”
“知道与我一同落难的人不开心,我便也安心了。”对方粗哑的嗓音淡淡的说出这话,让北小炎嘴角一抽,不满道:“碧苍王沈璃,今天你没聋啊,嗓子也是好的,好不容易有这么美丽的开头的一天,你说话就不能悠着一点?”
沈璃垂着脑袋,冷笑:“这种鬼地方,什么开头都不会美丽。而且……我倒希望,我日日皆是五感全失。”
北小炎弯腰,偷偷去窥探沈璃被垂下来的发丝挡住的眼睛,道:“还好嘛,你今天眼睛看不见,嗅觉呢,触觉呢?只要触觉不在,今天你就好熬过去了。”
“拖你的福,今日五感恢复了其三,恰好,触觉便在其中。”
北小炎打了一个寒战,抱腿往墙角一缩:“那你可忍住,我可不想再看见血肉横飞的时候听见你的惨叫,会吓死我的。”
沈璃弯了弯唇,没有再多说话。
她不知自己何时被囚禁在了此处,那日的烈焰是她记得的最后一幕,待再醒来之时,她已经被抓来了这里,而且她的身体仿似与之前有许多不同,体内空荡荡的,不管她想如何调动法力,可是一丝气息也无,简直就像一个未曾修炼过的凡人,但是她的皮肉却比先前结实许多且时时散着极烫的温度,像是在烧一样,虽然她自己感觉不到,但北小炎闲来无事往她这里扔了几块地上抠出来的泥巴,但凡触碰到她身体的,无一不被直接烤干,散为砂砾。
所以锁她用的是极寒的玄铁,方有此物才可抑制她身体中火灼之气。
但沈璃欲从此地逃出,光靠结实又滚烫的皮肉却是不行的,没有法力,她寸步难行。
更麻烦的是,她的五感,视觉、嗅觉、听觉、触觉、味觉,还有声带,她每天皆有几种感官莫名消失,或是今日无法视物,或是明日听不见声响说不出话,又或是如同今天这般,消失了两个感官,出现了三个感官,每天皆在变化,令她烦不胜烦。
3,再也不想看到她受伤。行止,他本已拒绝了沈璃的感情,继续过他无悲无喜的天外天生活。
可是,当他得知沈璃的死讯时,他是不相信的,那个强大的女子,怎么可能呢?
于是,他逆天道冰封东海十天十夜。
终于,他找到了她,那个身心俱残的女子。
那一刻,他心痛了,从此决定,以后便由他护着她,原文中这样描述行止对沈璃的呵护:
这日沈璃视觉没有恢复,她摸着桌子走,待走得累了,想倒点水喝,摸到了桌上的茶壶但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并不受自己的控制,她用尽全力想握紧壶柄,但却始终使不上力。
比恢复走与跑更难的是恢复手指的灵活度,那些细小的筋骨恢复不全,拿一个茶杯,握一双筷子,比走路跑步更加困难百倍。
沈璃此时有些陷入了执着,她拼命的想握住壶柄,但却一直无法成功,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她以后还如何握得住枪,如何护得住族人,手臂一碰,将旁边的茶杯碰到在地,碎裂的声音如此刺耳。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沈璃心中有怒,一拂手,尽数将桌子上的东西皆拂了出去:“滚!”
门打开的一瞬,茶杯摔在门框上,碎裂的瓷片擦过来人的眉骨,血液立时淌了出来。
而行止却脸眉头都没皱一下,两步迈上前来,一把揽住快要摔倒的沈璃,将她扶到床边坐好,埋头的一瞬,眉间的血落了两滴在沈璃的手背上,看不见的时候,她的触觉总是比往常更灵敏一些。待他转身要去清扫屋里别的碎片时,沈璃却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行止回头看她,沈璃嘴角动了动,却一直没说出话来。但拽着他手的手只越来越紧,一丝也不肯放开。行止索性在她面前蹲下,微微仰头看她:“怎么了?”
沈璃默了许久,扭过头,微微耷拉了脑袋:“伤……伤到你了……抱歉。”
知道今天的沈璃看不见,他在她跟前轻轻笑开:“没事。”
饶是他如此应了,沈璃也没放手:“身体原因……我最近有些急躁。”
“嗯。”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不知多久后,沈璃松了一只手,摸到行止的脸,伸出食指在他脸颊上戳了戳:“伤的这里?”
行止任由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胡来,也不给她指个地方,只笑眯眯的回答:“不是。”
“这里?”
“不对。”
“这里?”
“也不对。”
察觉到他好似在玩自己,沈璃微微一怒,狠狠一戳:“这里!”指尖湿润的感觉传来,但听行止一声闷哼。沈璃收回了手:“抱歉……插到你眼睛了……”
行止一声叹息,握住了她的手,放在眉骨上:“是这里。”
血好像流了不少……沈璃问:“痛吗?”
行止默了一会儿,点头:“痛。”像被快刀割过一样,凉飕飕的痛之后又是火辣辣的痛。一如心里的感觉。
沈璃沉默下来:“我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
“不用控制。”行止轻声道,“在这里,不用控制。”他想让她能肆意妄为。
发了通脾气之后,沈璃冷静下来想想,强求无用,她每天还是坚持练习,但却不再那般急功近利了,如此练下来,身体倒还恢复得快一些,而她的五感时好时坏,在没有触觉的时候,她便着重于视觉听觉,没有听觉的时候她的嗅觉便被锻炼得更加敏锐,不久下来,五感倒出人意料的均有提高,这对沈璃来说,倒是塞翁失马了。
终是有一天,沈璃不用扶着椅子桌子,自己也能稳稳当当的走路的时候,她突然想去外面看看,在毫无预计的情况下,她推开门,一步跨了出去。
便是这一步,让她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行止,他什么也没做,以一个海边青年的模样站在阳光里,静静的与她打了个照面。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一直用他的方式无声的陪着她。
这部剧的神仙在玉帝之前了,只是有天君没有玉帝,西游记就是有玉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