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在及笄当天自杀了，留下一句遗言。
看过这句遗言的人，全都死了。
先是祖母，紧接着是爹爹，最后娘亲也当众吞服了鹤顶红。
我家的门槛被人踏破，大理寺也审问了我一次又一次。
无数人想知道，这句遗言到底说了什么。
我始终保持沉默。
直到妹妹十周年祭日那天，我在她的墓碑前看见了一个身影。
那一刻，我无比激动。
我知道，我的死期也到了。
......
1
妹妹及笄礼的当天。
她当着众人的面，服下了毒药。
很快，她七窍流血，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血泊中。
鲜血染红了娘亲新给她做的衣裙。
只是诡异的是，她脸上的表情，竟然在笑。
看清妹妹脸上的表情后，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
年幼的脸庞，笑容里却带着和年纪不相符的诡异阴毒。
让人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娘亲哭到崩溃，爹爹直了一辈子的腰也塌了下来，显得十分狼狈。
大理寺的人一边安慰我们，一边走着流程：“如果有遗书的话，就可以结案了。”
于是，我们一群人在妹妹的房间开始翻找，试图找到遗书。
最先发现遗书的是祖母。
遗书中只有一句话。
祖母举着那张纸，脸上的表情全是错愕。
随即，她崩溃的喊了句：“囡囡啊......”
祖母的反应让我们有些无措，爹爹向前一步，催促道。
“娘，囡囡的遗言是什么？”
祖母深深的看了我们一眼，随即毅然决然的扔下那张纸。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直直的冲向了墙壁。
我从来不知道，年迈的祖母竟然能身手如此敏捷。
血色绽开，祖母的尸体和妹妹并排躺在一块。
而祖母最后的表情，嘴角竟然也在微微上扬。
祖母死后，爹爹哆嗦着捡起妹妹的遗书。
看过之后，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之后，他将那张纸藏在怀里，再不肯给任何人看。
无论别人如何追问，爹爹都保持着沉默。
操办完妹妹和奶奶的丧事后，我们疲累的回到家。
娘亲红肿着眼睛，哭着问道。
“囡囡的遗言到底是什么？你妈为什么看了之后，就自杀了？”
爹爹沉默着，几乎一夜白头。
他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别再问了，以后你们就当没这回事。”
“以后，谁也不许提囡囡。”
娘亲的眼泪几乎都哭干了。
仍哑着嗓子质问道。
“囡囡也是我的女儿！难道我还不能知道自己女儿最后留下了什么话吗？”
“李大志，你这么做，囡囡会恨你的！”
我也觉得爹爹有些过分。
“爹爹，不管怎么说，我们作为亲人，都有权利知道囡囡最后的遗言吧。”
“更何况，祖母她为什么只是看了遗言，就......”
我的心中全是不解。
可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爹爹生硬的打断。
他一拳砸在墙上，双眼猩红，语气很生硬。
“我都说了，那句遗言没说什么，你们不必知道。”
“至于你祖母......”
2
提到去世的母亲，爹爹的声音有些哽咽，显然心中也难过至极。
只是很快，他就好像想到了什么，闭了闭眼睛。
“你祖母她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兴许囡囡一死，她也就不想活了呢。”
“好了，都不要再问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爹爹态度决绝关上门，再不肯提起妹妹一个字。
可我心里还是对那句遗言念念不忘，我想知道妹妹最后到底留下了什么话。
娘亲和我想的一样。
所以三天后，爹爹喝了个烂醉，整个人倒在床上人事不省。
趁着这个机会，娘亲从他身上找到了那份遗书。
她有些急切的打开那张纸。
随即，怔愣在了原地。
我看着表情急剧变化的娘亲，心中焦急，连忙问道。
“妈，囡囡的遗言到底是什么？”
没得到想象中的回答，娘亲像是被吓傻了，愣愣的站在原地。
我急的不行，上前两步，试图抢过那张纸。
可娘亲的反应更是让我震惊。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她茫然的看向我。
眼底全是空洞和绝望。
然后，她竟然将那张纸团成一团，塞进了嘴里。
我急了，去拽她的胳膊。
“娘，你干什么，快吐出来！”
“别吞下去！”
可无论我怎么喊，娘亲还是将那张纸咽了下去。
她看向我，眼中泪花闪动：“清清，这句话，你永远都不要知道。”
我愣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妹妹留下的那句话到底有什么魔力。
为什么所有人的反应都如此奇怪？
祖母看过这句话之后，更是直接自杀！
这时，爹爹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坐了起来，幽幽的看向我们。
他叹了口气，像是很无奈的样子，紧接着又笑了起来。
他看向娘亲，眼神晦暗。
“芳如，现在你也和我一样，活在地狱里了。”
我有些崩溃，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一个月前，我还觉得自己很幸福。
得益于摄政太后，本朝朝女学盛行。
学堂放了假，我和妹妹整日出去逛街，买钗环、买胭脂。
虽然家里只是个小商户，但也算吃穿不愁。
爹娘不仅夫妻恩爱，也很爱我们。
他们成亲二十年，从没闹过大的矛盾，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我和妹妹。
而且，爹爹从没纳过妾。
祖母虽然年纪大，但从来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
她是个慈爱又和蔼的老太太，总会亲手给我们裁纸新的衣裙。
我们家中，不算富裕，但一切和和美美。
可短短几天，一切都变了。
妹妹自杀，祖母也撞墙而死。
爹爹变得喜欢酗酒买醉，娘亲现在也变得古怪。
我只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疲累之余，我不禁疑问，妹妹留下的那句遗言，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大理寺的人再次找上门来。
爹娘都不知道去了哪，于是只有我能接待他们。
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问道：“你妹妹她最近有没有什么轻生的念头，比如说不想去学堂，和爹娘吵架，或者，被退婚？”
3
我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
妹妹从小就喜欢读书，每次都是学堂的佼佼者，不只一位夫子遗憾的表示如果她是个男身一定可以建功立业。
乖巧懂事的妹妹在家中也备受爹娘宠爱，他们不仅舍不得骂她，也没什么理由骂她。
至于退婚，更是天方夜谭，妹妹还没及笄，根本没有订下婚约。
大理寺少卿也有些摸不到头脑，于是换了个切入点。
“那你祖母呢，她最近有没有表达过想自杀的想法？”
“她一看到你妹妹的遗言，就选择了自杀。”
“你妹妹的遗言，到底是什么？”
提到祖母，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妹妹自杀我也难过，可完全没有祖母对我的冲击感强。
毕竟她是在我眼前撞墙而死的。
我泣不成声，几乎说不出话来。
见我这样，大理寺也只能结束了调查，最后以妹妹无故自杀结案了。
只是他们刚从我家离开没多久，又匆匆折返。
大理寺少卿郑业看着我，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沉默许久，再开口时，嗓音沙哑。
“你、你别太难过。”
“我们刚刚接到消息，你父亲李大志，他，跳江自杀了。”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大理寺的人带我去了江边，那里已经围起了许多人。
围观的群众见我被拥簇着走了过来，顿时议论纷纷。
“这是刚才自杀那人的女儿吧，长得真像。”
“哎，你说能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啊，连闺女都扔下不管了？”
“听说是闺女自杀了，他也承受不住，就跳江了！”
“女儿自杀，可他不是还有个女儿吗？就能忍心抛下另一个女儿不管吗？”
听着这些议论的话，我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
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向怕水的爹爹，会选择跳江自杀。
在场的人开始为我讲述刚才的画面。
爹爹一个人走到了江边。
然后利落的冲到桥边，纵身一跃。
据围观的群众说，他果断极了，没有一秒钟的犹豫。
而江水汹涌，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
听到这些话，我捂着嘴，哭出了声。
我知道，爹爹不仅不会游泳，而且很怕水。
他跳进滚滚江水中，必死无疑，绝无逃生的可能。
我捂着嘴，哭出了声。
短短几天，我失去了妹妹、祖母，现在连爹爹也没了。
我崩溃的瘫坐在地上，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大理寺少卿郑业表情严肃的看向我。
“李清，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你必须打起精神来。”
“从现在的线索来看，你妹妹留下的那句遗言是关键。”
“你得告诉我们，那句遗言，到底说了什么？”
我已经濒临崩溃，抱住脑袋尖叫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可以，我比谁都想知道，妹妹的遗言到底是什么。
爹爹和奶奶又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这时，娘亲匆匆赶来。
只是，她很平淡的接受了爹爹自杀的这个事实，神色平静。
4
她站在江边，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知道李大志为什么会自杀，也知道囡囡的那句遗言说了什么。”
“现在，只有我能回答你们的问题。”
她拢了拢头发，笑了笑。
我家一连离奇死了三个人。
这件事被口口相传，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达官贵人都有所耳闻。
甚至还有说书的先生，将这件事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
他们无比好奇，妹妹的那句遗言，到底是什么。
无数人围堵在我家门口，只为了能知道答案。
可娘亲选择闭门不出，在家枯坐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爹爹头七那天，捞尸人从江边打捞起他的尸体。
被江水浸泡的不成样子，可诡异的是，
他脸上的笑容，和奶奶、妹妹去世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人们觉得诡异，毕竟被活活淹死是很痛苦的事情，身体会不由自主的做出痛苦的反应。
死亡的被定格的表情，怎么可能是在笑？
见到爹爹尸体时，娘亲才真正流下眼泪。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扯着嘴角，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当着围观群众的面，娘亲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透露着疲累，语气却很坚决。
“我们家的事情，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很多人想知道囡囡去世前，到底留下了什么遗言，能让她祖母和爹爹接连自杀。”
“但，现在还不是揭晓谜底的时机。”
娘亲当着众多人，立下一个誓言。
如果到那时时机合适，你们也还好奇，她会将这句遗言说出来。
众人不解，可这本就是我家的私事，也只能等待。
这一年里，我时刻陪在娘亲身边。
我怕她也会像爹爹和祖母一样，选择自杀。
可我想错了，这一年里，娘亲很坚强。
她照常生活，甚至还每日都给自己做漂亮的衣裳。
完全看不出来难过的迹象。
有时候深夜，我被噩梦惊醒，不放心，会去娘亲的房间中看看。
可她睡的很好，像是从来不会做噩梦。
我有些不解，也有些难过。
最近，我总是梦到妹妹。
梦见她哭着问我，为什么不救她？
每次从梦中惊醒，我都浑身大汗，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一样。
可是，妹妹不是自杀吗？
除去这些，娘亲多了一个写日记的习惯。
可她从来不让我看她的日记，甚至藏得很好。
见状，我也不再强求。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
娘亲一个人敲响了大理寺的登闻鼓。
她要兑现之前的承诺，说出妹妹的那句遗言。
眼看登闻鼓外的人已经站满，娘亲的视线环顾了好久，
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清清，你过来。”
我有些疑惑，但还是站到了她身旁。
娘亲一脸温柔的看向我，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
然后死死的攥住了我的手。
“清清，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现在，我告诉你，囡囡留下的那句遗言，到底说了什么。”
她微微抬头，靠近我耳边，低声开口，说出了那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