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强按牛头不喝水,拗相公郁然饮恨半山堂

寒涧生辉无花寒 2024-07-25 08:44:50

王安石觉得,孟尝君“三千食客”不过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儿,“鸡鸣狗盗”之徒算不得“士”,登不上台面儿,有数量没质量。

“士”是指品德好,有学识,有技艺的品学兼优的人才,孟尝君得到的只是逃犯,小偷和流氓之类的社会闲散人员,没能得“士”,所以他只能算是一个黑社会老大,包皮浩南猜霸之流,成不了大气候。

《读孟尝君传》全篇只有四句话,八十八个字,“文短气长”,驳论孟尝君笼络人才,养士蓄“小弟”的所谓美谈,说他徒有虚名而享誉千年。有哪个旷世之才愿意整天混在流氓堆里抽烟喝酒三打一?

但是王安石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也都不咋地,他第一次被罢相,就力推吕惠卿任参知政事,结果这厮通过郑侠案,李士宁案差点把他搞死,典型的一个反复小人。

王安石的拥趸者,吕惠卿声名狼藉,李定母丧不奔,章惇傲慢自负,曾布上窜下跳,最核心的人物吕惠卿、章惇、曾布居然都名列《奸臣传》。恶棍何正臣、李定、舒亶、李宜正是“乌台诗案”押解苏轼的“抓捕小组”成员。

改革本身没毛病,蔡东藩在《宋史演义》里就说:“新法非必不可行,安石非必不能行新法,误在未审国情,独执己见,但知理财之末迹,而未知理财之本源耳”。

我们不从这些专业性强的国策上看,单看他用的这些人,这次国家改革能成功才怪!

有一次一个大流氓做买卖,托人邀请我去给参谋参谋,我一看他身边那帮横眉立目的马仔就腿肚子转筋,听他们说那意思,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就是“不买就揍”!我一哆嗦,这他妈还有好?我匆匆应酬几句立马闪身走人。

王安石出生时,他父亲王益是临江军判官,属于地方公务员,后来随父宦游各地,这是他难得的民间体验。他自幼聪慧,酷爱读书,过目不忘,下笔成文,文章立论高深奇丽,旁征博引,这个时候,他开始逐渐形成移风易俗之志。

“君子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王安石入京,立刻就攀上曾巩、欧阳修这样的高枝,从他22岁中进士之后的作为,我们就能看出他所谋者大,所图者远。

本来,王安石参加会试,被考官列名第一,但是他在试赋中有一句“孺子其朋”,宋仁宗看了不高兴,就把他和第四名杨寘(志音,放置)对调了个个儿。

这四个字出自《尚书·周书·洛诰》,意思是周公对周成王谆谆道:“孩子啊,你要和大臣们和睦相处!”一个刚刚参加会试的考生以周公的姿态说话,宋仁宗当然不会高兴。殊不知这之中是考官晏殊有意安排照顾学生杨寘,因为第二第三都在官,按宋制当不了状元。

王安石及第后,被授淮南节度判官,此后,他一再放弃进入馆阁的机会,当了四年鄞(银音)县知县,继而舒州通判;又拒绝了文彦博的举荐和欧阳修推荐的谏官,成为群牧判官,这是主管国家公用马匹的机构,相当于政府机关小车队队长。

不久,王安石出任常州知州,38岁那年,调任度支判官,这是北宋三司的主要属官,仅次于度支副使,开始插手国家财政。

从这段经历看出,王安石的着眼点一开始就极高,在进京述职的时候,他做万言书《上仁宗皇帝言事书》,提出变法主张,但仁宗没有采纳。

这以后,朝廷多次委任他馆阁之职,他就是固辞不就,士大夫们都以为他不求功名,无意仕途,深受感动,只恨和这样清高脱俗的异人无缘结识。馆阁是一个不闲的闲职,相当于国家图书俢撰加图书馆,位置不低,但是于政事没什么作为。

在数次辞掉重任后,王安石先是勉与人修《起居注》,然后任直集贤院,知制诰,审理京城刑狱案件,这时候母丧,他不得不辞官回江宁守丧。

宋英宗在位三年,正是王安石守丧这三年,他仍然以守丧和身体有病为由屡次推辞高就。

他可不是无心政事,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终于,王安石47岁这年,神宗即位,宋神宗久仰王安石大名,深为其中于他,先是启用为江宁知府,然后是翰林学士兼侍讲,用曾公亮的话说:“上与介甫如一人,此乃天也”。

王安石也认为,这是“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早年仁宗年代,他因为“孺子其朋”丢掉了状元,25年后,果真“孺子其朋”了。

我打工时的一个老上级说过,“我没有朋友,谁也不交,就交老板一个人”。这句话不论它对错,却是相当实用,在老板面前当“孤臣”的前提是,你和老板要铁板一块。

宋朝立国,本身就先天不足,经过多年惨淡经营,虽然看似繁荣,却外强中干,这一点当皇帝的最是了解。宋神宗是真想通过大刀阔斧的改革,改变这种积贫积弱的现状。“起沉疴,用猛药”,王安石的出现,宋神宗如鱼得水,俩人一拍即合,马上操刀。

老王的改革涉及方方面面,国体、政体、军体、财政、税收、文教、军队后勤保障、农业、商业等等。这一年他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位同宰相。为了推进改革的顺利实施,他还设立主持变法的临时官署“制置三司条例司”,相当于改革推进领导小组,由王安石、陈升之共同掌管,吕惠卿承担日常事务,还有四十多个提举官作为改革督导。

这可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想要大刀阔斧,就得雷厉风行。后来有人说王执拗、偏执,“咬粑粑橛硬酱”,司马光就说:“人言安石奸邪,则毁之太过,但不晓事,又执拗耳”。殊不知做大事不拘小节,王安石如果不快刀斩乱麻,他就一步也动不了,更不用说推进了十五年的国家改革了。

做这么大的一件事,就得需要一个“艮”劲儿。

总之这君臣俩一拍即合,然后就拼凑一批人,起锅烧油,说干就干!

王安石的变法内容大概有:

均输法仿汉武帝顾命大臣桑弘羊,“徙贵就贱,用近易远”;青苗法为“常平新法”,缓和民间高利贷盘剥;市易法也源于桑弘羊的平准法,限制奸商垄断居奇;免役法又叫募役法,按户分担募役费,收回原来免役群体特权;方田均税法重新丈量土地,以田征税;农田水利法奖励兴修水利;置将法将原来四级编制改为将、部、队三级编制;保甲法十家一保,五保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保马法为保甲养马法,化整为零,数量和质量同时大增;太学三舍法分外舍2000人,内舍300,上舍100,由学校教育取代科举考试…………

王安石变法,从出发点到基本内容都是好的,甚至现代人看来,有很多非常有跨时代意义,由变法到全面废除,近十五年,基本都收到一些效果,国家财政得到大幅度增长,国库的积蓄可以提供国家二十年的财政支出,抑制了豪强地主的兼并势力,对外收复了熙、河、洮、岷、叠、宕六州,大宋疆土外拓2000余里,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社会等各方面全面发展,北宋呈现百年来未有之繁荣。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对于整个国家来讲,变法是突如其来的,从上至下先是举国惊愕,然后是手足无措,“临时领导小组”也只能高压推进,这期间免不了出现矫枉过正,强按牛头的事。连打带骂,变法能够持续十五年,也算是难为王安石了。

变法最终失败,原因实在太多,但是变法本身没有错,错的是时机、操作人员和操作方式。王安石本身就是一个生硬执拗,情商很低的人,不能容人且不能识人,不辨忠奸。韩琦对他有一个评价:“安石为翰林学士则有余,处辅弼之地则不可”。果然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韩琦的意思,他当宰相还不够格,《系辞下》曰:“无德而居高位,无智而策大谋,力小而担重任,没有不会招来灾殃的。不修往而居大位,所知小而所谋者大,力不及而所任者重,均违天地自然之法则,鲜有能违其目的者!故人必须有自知之明,夫然后可以得事之宜也。”曾国藩也说“无德而居高位,辱不足惜,恐误大局,斯受害者多,所以惴惴耳。”

王安石变法期间,新法的执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弊端,上差寸,下错尺,别有用心者自然会抓住机会修正解读,这不是安石每天带头不迩声色,清廉朴素,囚首丧面,壁立千仞就能解决的。

王安石变法最大的政治基础就是皇上的认可,如果是一法一令,一城一地也就罢了,但这是整个国家大透析,还是蔡东藩的话:“不知四海非一邑之小,执政非长吏之任也,天下方交相诟病,而安石愈觉自是,黜陟予夺,任欲所为……夫朝廷举措,关系天下安危,而顾可以矫情立异形之乎?我姑勿论安石之法,已先当诛安石之心。”

神宗驾崩第二年,王安石去世。虽然天下骂声不绝,但他终以寿终正寝,只是当时心情不怎么美丽罢了。

在钟山到江宁城一半的地方,是王安石的“半山堂”,史家多以其位置而断其名。变法是王安石毕生的事业,结果执行一半而中道崩殂,这“半山堂”是不是也含着王安石伟业未竞的无限遗憾和伤感呢?

王安石一生研究佛学,对禅机领悟颇为高深,佛家有语“一念离真,皆为妄想”,王安石心中那个理想的乌托邦,在北宋能够走出多远,似乎冥冥中自有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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