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博:骰子在骨瓷盅里跳探戈

温酒未眠 2025-02-17 15:25:30

骰子在骨瓷盅里跳探戈,

三枚红点朝上时,

穿旗袍的女人嘴角浮起怜悯的笑。

"老陈,今儿还去西街工地?"工友老王掀开三轮车篷布,露出被安全帽压扁的灰白头发。陈三缩着脖子钻进车斗,水泥袋的霉味混着柴油味往鼻孔里钻。

车轮碾过碎砖时,他摸了摸左胸口袋里的诊断书,硬纸边沿已经起了毛边。

三个月前妻子咳出的血花在床单上绽开时,陈三第一次迈进地下赌场。

穿貂皮马甲的光头男人用指甲敲着玻璃柜台:"押多少?"他哆嗦着掏出准备买药的六百块,骰盅掀开时,六个红点像六滴凝固的血。穿旗袍的女人把六沓钞票推过来,钞票捆扎带勒进她涂着丹蔻的指节。

此刻赌场的霓虹灯管在细雨里滋滋作响,陈三缩在褪色的蓝布帘后数筹码。吧台后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穿金丝雀黄马甲的男人第三次经过他身后。

陈三的指甲缝里还嵌着白天砌墙时的水泥灰,筹码在掌心沁出滑腻的汗。

"全押大。"他把筹码推出去时,听见脊椎发出竹节爆裂的声响。

骰子在骨瓷盅里跳探戈,三枚红点朝上时,穿旗袍的女人嘴角浮起怜悯的笑。陈三抓起新得的筹码走向二十一点赌桌,金丝雀马甲在眼角余光里忽明忽暗。

天光泛白时,三轮车喇叭声再没响起。陈三蜷在赌场后巷的纸箱堆里,裤兜里的诊断书被夜露浸透。

穿貂皮马甲的光头踢醒他时,太阳正悬在烂尾楼生锈的钢筋上。"老规矩,抽三成。"光头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妻子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腊月二十三,医院催费单第三次寄到工地时,陈三把输剩的玉佛押上了轮盘赌。翡翠在绿呢台布上弹跳的弧线像妻子心电监护仪的波形,钢珠落进26号格时,穿金丝雀马甲的男人往他口袋里塞了张黑色房卡。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陈三正在顶层套房数钱。整面落地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钞票上的血指印在防尘袋上洇出暗红的花。穿真丝睡袍的女人从浴室走出来,香水味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肾源找到了。"护士打电话来时,陈三刚输掉第八副牌。

他抓着手机冲向医院,手术室门口的白大褂伸手拦住他:"押金还差两万。"穿貂皮马甲的光头从消防通道转出来,手里掂着个黑色塑料袋。

太平间的冷气钻进骨髓时,陈三数完第九十九遍钞票。穿金丝雀马甲的男人递来合同时,他看见对方袖口露出半截文身——青面獠牙的罗刹正啃噬骰子。手术刀划过侧腰时,陈三听见骰子撞击骨头的脆响。

赌场坍塌是在清明夜。陈三被压在混凝土板下,血沫从嘴角往外冒。穿金丝雀马甲的男人爬过他身边,断腿在瓦砾上拖出蜿蜒的血迹。陈三抓住那人脚踝,摸到裤管里硬邦邦的东西。

骰盅掀开时,月光正照在废墟间的六枚骰子上。穿貂皮马甲的光头从阴影里走出来,金牙在夜色里闪了闪:"该收利息了。"陈三握紧从断腿男人身上摸到的枪,枪管还带着体温。他听见遥远的哭声,像是妻子临终时的呜咽,又像是骰子在骨灰瓮里滚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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