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俯瞰广袤的胶东大地,热气腾腾的大集烟火可亲。走进集市,这里不仅有丰美多样的物品,更有令人回味无穷的百态人生。本期《听·见》聚焦大集摆摊人——
在平度城乡接合部,五天赶四个集的“炉包夫妻”,23年来胼手胝足,并肩燃旺生活的炉火,将爱情烹成一锅香气四溢的炉包;
在崂山、李村的市区,浓浓烟火气具有神奇的治愈力,经历过创业失利的阿政(化名),在熙熙攘攘的大集上,开启人生大起大落之后的“再蓄力”。
烟火之中有人情,烟火之下有琐碎……本期“赶集故事会”有真情,有梦想,在大集独有的“土味”中奔涌着一股斗志昂扬的“生存力量”。
“炉包夫妻”:养家糊口绰绰有余我孙宣辉,54岁,老公名叫谢秀军,我俩既是生活中的伴侣,又是赶集卖炉包的搭档。“我包包子,他看炉子”,平均五天能赶四个集,只要出摊就形影相随,没有一天分开。
我们赶的集都在平度的城乡接合部,古岘、大朱毛、六曲、大孙戈庄这四个大集中,古岘大集的历史最悠久,规模也最大。老话说:“宁可麦子落了地,也不能隔了古岘集”。
相对靠近城里的大集,农村大集的“土味”更浓,邻里、亲戚或朋友经常会在集市上相遇,我们的“夫妻炉包”卖了23年,是手切肉白菜馅的,除非赶上下大雨,从未间断。时间久了,和经常买炉包的主顾都成朋友了,也有人大老远慕名来品尝“小时候的味道”。
我算是“炉包二代”,从记事起,家里就靠赶集卖炉包为生。16岁不上学后,我跟着父母看摊,学会了包炉包。1998年和老公结婚的时候,他在城里打工,我在农村赶集。
结婚4年后,母亲为我俩以后的生计支招:“小谢,你俩这样一直分开也不方便。不如也像我和恁丈人一样卖炉包。”于是,老公跟着我父亲学会了生火和看炉子。2002年,我俩的“夫妻炉包”摆摊开张。
每天凌晨4点准时起床,把头天晚上切好的肉、菜、面以及烧火的木柴、炉子、凳子……统统装上车,5点半就得赶到集上,一块搭完简易大棚,我开始揉面,老公就开始生炉子。炉包好不好吃,既要看肉和菜馅的搭配,也要看火候把控,煎得香脆口感正好,那才叫好吃。我俩赶集从青春年少到如今的两鬓斑白,尽管天天熬在一起,却很少拌嘴吵架。其实搭档就是这样,谁也离不开谁。
赶集赚的是辛苦钱,虽不可能大富大贵,但只要踏实肯干,养家糊口还是绰绰有余。2010年,我们在镇上买了块地,盖了两层小楼,当时虽也背了些饥荒,但很快就还上了。最令我们自豪的是,虽然学历不高没读过几年书,但供养出一个研究生。儿子在哈尔滨读研二,他在外读书的学费和生活费,一年也得有四五万块钱,这些钱全靠着卖炉包。
儿子很听话,前几天还在电话里关心我:“冬天赶集很冷,我在哈尔滨看到一种带绒毛的鞋,挺暖和。给你寄过去了,妈妈你一定要记得穿上……”我就和他说:“没事,我在集上忙活起来,也不怎么冷了……”
我嗓门很大,也很爱笑,算是胶东很典型的农村妇女性格。赶集的时候,只要别人愿意说,我就能一直说个不停,聊聊家长里短,这这样说说笑笑一直能到收摊;老公的性格挺朴实,也挺实在的,别人来买炉包,他都是笑呵呵的,碰到老顾客,会多送几个炉包。这就是:你给我个笑脸,我回你点折扣。
生活对我俩来讲,就是赶集摆摊加上回家休息,两点一线平平淡淡。一年算下来,能赶将近300个大集,一次大集能卖500个炉包……有人问我“赶集心得”是什么?我会说,前几年觉得赶集是靠双手踏实地赚钱,是养家糊口,是一种生计方式。如今人过半百,现在我觉得——赶集,就是人与人在集上相遇。
“负债逆袭”:为人生创业再蓄力我叫阿政,44岁,河南驻马店人,以前在新疆创业当老板,做防水工程的,手底下曾有60多名员工,如今在青岛崂山沙子口、李沧区等市区大集摆摊卖七彩爆米花。我的人生可谓是跌宕起伏,经历了破产负债、离婚、躺平……半年前只身来到青岛,“换个环境,也是新的起点”,在大集烟火熏陶下,这是我人生大起大落之后的再蓄力。
我是2005年去的乌鲁木齐做防水,那时候墙体保温和防水工程挺好干,我白手起家逐渐打拼出一番事业,购置了两套房,公司名下有三辆车。人生转折发生在2019年8月9日,工地上发生严重事故,不仅赔付了近300万现金,其后又因工程暂停,垫资无法及时收回,导致资金链断裂。就这样,苦心经营多年的公司一下子就倒了。陷入经济困境,业务上往来的朋友开始疏远,有意回避,那种感觉就是“人人都怕你”一样。
有段时间,我整天都在被人催债中度过,弄得焦头烂额。房子和车子全卖了,把工人工资全部结清,还有100万欠款还不上,最终成了欠钱的“老赖”。
其后家庭又发生变故,老婆提出离婚。那段时间我彻底颓废了,在出租屋里躺了将近一年,整个人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丁点自信,我甚至连出门的动力也没有。那时候孩子还在读高中,周末才能回家陪我。慢慢的,在孩子的亲情感化下,我在躺平10个月后,才仿佛逐步找回了点“活下去的力量”。
蓬头垢面的我走出门,从大街上捡了根别人丢弃的烟蒂……那一刻,我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和未来。我试着到工地上,应聘搬砖的活赚钱,只体验了10天就没能再坚持下来。一是源自“自己也曾经是老板”那种纠结的心态;二是搬砖只能解决自己的温饱,又怎么能还欠款?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之前认识的一个项目经理推荐了一个小的防水工程。原来接这样的活,都要垫资,到手的利润相对也能高一些。而我只能以包工头的身份进入,挣的钱虽没原来多,但至少让我还债能看到希望。
经过几年折腾,我终于还清了欠银行的钱,不再是“黑户”。更让我欣慰的是,儿子也考上了大学,虽然因家里困难仍欠着学校一半学费,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与此同时,我也试着换换环境,从新再来。对我而言,在曾经失败的地方待久了,会时不时产生一系列复杂的情绪,这些情绪往往交织着经济压力、心理压力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感……
2024年7月1日,我只身来到青岛,花300元钱在偏远的城中村租了间小房子,开启了我的摆摊人生。青岛市区的大集人气都挺旺,抛去相对不低的摊位费,好的时候,一天能有四五百块钱的纯收入,差的时候也可能一分不赚。
对于我这样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经历过人生起伏的创业人来讲,大集的烟火似乎更能让我感受人间的冷暖,不仅能让我在陌生城市维持生计,更让我在大起大落之后,能重新寻找机会,为人生创业再蓄力。
(半岛全媒体记者 谷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