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善还是本恶,人性是温暖的还是阴暗的,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从古至今也有许多人在探究人性的本源。
被称为行为艺术之母的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也对人性的种种感到好奇,为此她专门展开了一项长达6个小时的行为艺术实验,正是这个实验,让玛丽娜和在场的无数观众窥探到了人性中不为人知的一面……
节奏0:震惊世人的6个小时作为一名行为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自然不缺乏尝试的勇气,她随时准备着为自己的艺术事业“献身”,一切在世人看来不合常理的、甚至荒诞不羁的行为,在行为艺术家的眼中,都是在用一种方式探索未知。
玛丽娜有着一个十分不幸的童年,人生经历丰富又坎坷,独到的经历让她对人性的体察来得更为深刻。
然而越是深刻,产生的问题便越多,她对人性的疑问也越来越多,人究竟是怎样的,在平时的生活中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面具生活,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被道德规则约束着,如果没有这种约束,是否又会激发出人性最真实的一面?
人性最真实的一面又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久久地萦绕在玛丽娜的心中,得不到回答,最终她决定用一场轰轰烈烈的行为艺术,来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的这场试验,之后会变成人类心理学上的一个里程碑事件。
1974年,这场试验在一带那不勒斯举行,玛丽娜面向观众,站在桌子前方,桌子上摆放了72件各式各样的道具。
有浪漫温柔的糖果玫瑰,也有象征着暴力的绳索棍棒,甚至有一把上了膛的手枪,在试验中,玛丽娜将自己全身麻醉,她将在未来的6个小时里不能动弹,但依旧留有知觉,能看到听到在场的观众对她做的每一件事。
在试验开始之前,玛丽娜便签署了相关协议,协议中声明无论观众对她做出什么,她都会自己承担后果,在麻醉的6个小时中,她将自己完全交给了观众。
试验最开始进行的很平稳,观众对这位艺术家感到了好奇,纷纷上前打招呼、友好地挥挥手,有人将玫瑰放在玛丽娜的手中,最开始只有摄影师敢靠近她,与她有肢体接触,有人还将玫瑰放在了她的手上。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事情逐渐变得失控,人群变得越来越激进,有人冲上去剪掉玛丽娜的衣服,有人靠近她的脖子,用刀片割她的皮肤,有人喝她的血,事后在伤口上贴上一块石膏……
最后,有一名观众拿起了那把手枪,指着她的头,玛丽娜事后回忆起这个瞬间,都感到了一阵阵后怕,那名观众是真的可以用手枪结果她的性命。
在这六个小时之内,在场的人们掌握着她的生死。
好在另一名观众突然崩溃地大哭,拉走了举着手枪的观众,但玛丽娜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她的上身已经不着寸缕,皮肤上是深深浅浅的伤痕和用口红写下的侮辱性语句,还有观众对她拍照,将照片放在她失去知觉的手上。
直到六个小时结束,展览的主办方进来宣布试验结束,麻醉效力逐渐过去,玛丽娜也恢复了行动能力,她看着一身狼藉的自己,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她哭着走向一直围观着她的人群;此时,观众们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他们看着女艺术家狼狈的身影,突然意识到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他们自己。
当他们意识到,整个群体有意识地对着同为人类的玛丽娜做出了种种冒犯举动,他们的愧疚也在一瞬间到达了顶峰,这种愧疚让他们根本不敢面对玛丽娜,人群惊叫连连地四散奔逃……
玛丽娜的试验震惊了整个世界,她为这场试验取名为《节奏0》。
她以身做法,见证了人性在失去控制时的无序,也看清了每个人在失去约束的时候,将会爆发出一股怎样恐怖的恶念短短6个小时,就能让原本正常的人变成魔鬼,这场试验也让玛丽娜明白一件事:一旦把决定权交给公众,离丧命也就不远了。
《节奏0》也促使了人类心理学的发展,这场由玛丽娜主导的试验,变成了人类学、伦理学、群体生态学等许多学科领域的经典范本。
直到今天,人们依旧在探索人性的本源,玛丽娜的试验则给人们提供了一种极端情况下的范本,而这场试验本身也体现着她的艺术风格:痛苦、癫狂,从而接近于吹毛求疵的真实。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传奇瑰丽的艺术生涯物极必反似乎是人间的一个公理,玛丽娜也不能免俗,也许正是童年压抑不幸的经历,让她后来的艺术总是大胆自由,热烈奔放。
1946年,玛丽娜出生在南斯拉夫的一个城市,在那个动荡的年代,玛丽娜的童年注定不会太幸福,而作为巴尔干核心地区的东欧国家,在二战结束以后,南斯拉夫混乱的局面也未曾得到改善;社会主义、宗教冲突、领土纷争……
这些现在在历史书上经常出现的词汇,就构成了玛丽娜的童年。
玛丽娜的父母都是支持铁托的共产党游击队员,父亲是二战英雄,母亲是少校军官,而祖父却是东正教的主教,玛丽娜的家庭用一句“成分复杂”来形容,也没有任何不妥。
幼年的玛丽娜跟着祖父母一起生活,直到六岁的时候弟弟出生才被接回家中和亲生父母同住。
祖父母家中有着浓厚的宗教氛围,这位行为艺术家在回忆起自己六岁以前的人生时,只有一些模糊的场景:在昏黄的烛光下,冰冷的神像若隐若现,小小的她双手呈祷告状,向着远方的虚无祈求一天的安宁……
玛丽娜真正的不幸是和父母同住开始的,作为一名军官,玛丽娜的母亲在对子女的教育上也秉承着军队的管理思路,她认为孩子只有在严格的秩序下成长,以后才能成功,于是对玛丽娜姐弟采取了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她被要求在晚上10点以后不得外出。
18岁那年,玛丽娜的父亲便离家出走了,这件事情也是母亲性情变得偏激的一个因素,母亲以更严厉的方式管理她和弟弟,“10点以后不许出门”变成了家里的一条铁律,直到玛丽娜29岁离家,她都不敢忤逆母亲。
小的时候父亲曾给玛丽娜找了一个绘画老师,那位老师并不是一个传统的画家,他随手从画布上剪下一块小的,将剪下的画布仍在地面上,然后抹上胶水,向上面倒沙子倒颜料,最后倒了半升的汽油。
小玛丽娜还没搞清楚他要做个什么,他就掏出火机点燃了汽油,整幅画瞬间燃烧了起来,通红的火光像是夕阳的余晖,他告诉小玛丽娜,这是一个灿烂的夕阳。
这幅情景在玛丽娜的心中定格,这个不正经的画家就是她的艺术启蒙家,而这种脱离常规的艺术形式,也深深地吸引着她,她注定走上一条非同寻常的艺术之路,也注定和母亲的观念背道而驰。
上世纪60年代,行为艺术在欧洲逐渐兴起,许多行为艺术大师在那个年代脱衣而出,玛丽娜就在行为艺术的发展时期成长了起来。
从上世纪70年代起,她就开始了自己在行为艺术之路上的实践,与母亲决裂后,她走出了原生家庭,开始了四海为家的生活,欧洲、北美、南美,跨越大洋的许多地区都留下了她的足迹。
在旅居的途中,她也用自己的方式探索着这个世界,童年时期她的行为和精神长期受到控制,在一个极端压抑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玛丽娜,最终选择了激进而疯狂的艺术形式。
她的每一场试验都开展得大胆而前卫, 每一场试验都伴随着对自己肉体的伤害,在她的眼中,身体就是她的试验材料。
那场震惊世界的《节奏0》只是玛丽娜许多试验中的一个, 她还有着许多在艺术界造成了轰动的表演。
在《节奏5》中,她在场地中央摆放了一个用装满的汽油的木质五角星框,她剪下自己的头发和指甲投入其中,随后躺在汽油中间点燃了整个五角星,在这场试验中,她因窒息而失去知觉,事后经过了一番急救才渐渐苏醒。
在《节奏2》中,她先当众吞服了治疗急性紧张症的药物,药物让她的身体出现了强烈的反应,但她的意识始终很清醒,随后她吞下了治疗精神分裂症和重度抑郁症的处方药,这种药物让她的身体彻底无法活动,精神开始漂移,直到完全失去记忆。
她想用这种方式,来探索精神和肉体的关系。
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中,玛丽娜就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她也像是古老的巫师,将自己的肉体和精神放在祭坛之上,在灿烂的火光中,体会艺术的瑰丽与雄奇。
艺术家的爱情:靡不有初,鲜克有终2020年,街边小报上印着一则不起眼的新闻,一位名叫乌雷的行为艺术家去世了。
“就是那个和玛丽娜谈过恋爱的艺术家。”乌雷去世后,人们提及最多的,还是他和玛丽娜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或许疯狂就是艺术家的底色,“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用于形容艺术家非常贴切,玛丽娜曾说:“艺术家不应该爱上另一个艺术家。”也许玛丽娜意识到,两个疯子凑在一起实在难以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但是她还是爱上了一个艺术家,一个和她有着同样疯狂的激情的人。
1975年,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在荷兰遇见了她的灵魂伴侣乌雷,乌雷是一名来自西德的行为艺术家,两人同月同日生,冥冥之中的缘分注定了两人会在某个时空相遇。
在玛丽娜和乌雷交往的期间,她的行为艺术也到达了一个高峰,他们开始合作实施一系列新的试验。
玛丽娜不再单打独斗,这一时期二人的试验更多倾向于对性别和时空的探索,他们用到一切能用双人表演的形式,自称是“连体生物”,他们的一系列作品都在艺术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们或是裸体站在一家画廊的入口,行人要进去就必须看到他们二人中的小小缝隙中穿过;或是面对面站立并专心注视着对方,手里分别拿着弓箭指向对方,弯弓如满月,箭头似星芒,稍不留神,箭头便会射出。
他们也曾背对彼此,但两人的头发仅仅缠绕在一起,试图扮演不同的性别……
认识了乌雷之后的玛丽娜没有再在火焰中用生命狂舞,她的艺术依旧疯狂,但是却添上了许多浪漫的色彩,这或许是爱情赐予她艺术生涯的一抹亮色,而他们的告别也是如此的艺术。
他们曾来到中国,一人由西向东、一人由东向西的行走,在总共走过了四千多公里后,他们在山西省的二郎山汇合,他们挥着手告别彼此,告别了这段长达12年的爱情长跑。
光阴似箭,岁月沉浮,转眼又是许多年过去,时间让人逐渐成长,让人在岁月的风霜中饱经磨砺,随后奖励人们海纳百川的深沉和平和,多年过去,玛丽娜举办了一场与人对视的表演。
她穿着一袭优雅的红裙,少了几分年少时期的跳脱,她静静地坐在刷满白漆的房子里,与到来的每一个人对视。
她的艺术也少了些疯狂,她只是坐在正中,用心灵的窗户诚恳地注视着每一个上前与她对视的观众,这时的她功成名就,许多社会名流、上层人士都赶来捧她的场,在他们对视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直到乌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距离他们分手,已经过去了22年。
玛丽娜无声的哭了,在这一刻,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在长达22年彼此分开的沧桑岁月中,她与乌雷经历着相似却又不同的人生,他们都为艺术事业不停奔波,但流年似水,繁华如梦,一切重要或不重要的都逐渐远去。
他们注视着对方,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他们达成了和解,在这一刻,他们的心灵相通。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玛丽娜终究将自己的一生全部献给了自己的艺术,而乌雷理解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