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三点半就醒了,竟没睡意。想到上午九点半要去涟水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中午肯定要喝酒,下午的跑步无法进行,不如这会儿就起床去跑。
主意拿定,我洗了把脸,喝了两杯热茶,作了简单的拉伸,尔后便下楼跑步。起跑的时间是三点四十,此时的天还没亮。我没有像往常那样从樱花园沿着河岸跑,而是向北跑到高架桥下的黄河路,往西边的黄河广场方向跑。我之所以设计这个线路,是想看看后半夜的公路是什么样的。一切和想象中的差不多。车少,人少,嘈杂声少。后半夜的黄河路,和喧闹的白天、华灯初放的夜晚比起来完全是两重天地。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偶尔驰过的大货车“轰隆轰隆”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尤其是一辆油门踩到顶底、飞奔着的三轮车的发动机声在寂静的夜间放肆地尖叫,显得特别刺耳。在银川路口,一辆加长的红色大货车停在路边卸货,我看到货箱已经空了,心里想,司机一定是抢在规定时间之前把货卸完,早点离开市区,以防被罚款,心中不由冒出这些大货车司机真够辛苦的想法。可继而又想,吃苦对于人来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已经在路边扫地的环卫女工每天都早起,还有眼前偶尔骑着电动自行车向着目的地奔去的人们,以及那些需要起早干活的行当,由于是常态,他们习以为正常。心态好,就不会觉得苦。就像我这个不管春夏秋冬,冰天雪地,每个月都要坚持跑两百公里的马拉松跑者,苦不再是苦,而是乐了。其实,这正是人生的本来面目。
我边跑边想,很快穿过黄河广场。从古黄河大桥上穿过,我来到河南,沿着南岸的风光带向东跑去。自从四月二十一日参加“淮马全马”,我意外跑进无数马拉松业余选手梦寐以求的四小时以后,这一个多月,疲劳似乎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我的好友兼马拉松引路人陈振清听说我“全马破四”,认为我如果跑“半马”能跑进“145”,建议我苦攻“半马”。我根据自己年近七旬的情况,也觉得应该在“半马”上寻求突破。“淮马全马”结束后第四天我就开始恢复性训练。一个星期后,我以为身体得到了全面恢复,便开始进行速度训练。第一个早上跑十公里时就创造了新纪录。受到激励,我又开始“核心力量强化训练”。可一周下来,我的两条大腿往下直至小腿内侧又像一个多月前参加“淮马全马”比赛时那样疼起来,人也感到疲惫,在电子秤上秤了一下体重,竟然瘦了好几斤。我原本120斤,猛地掉到116斤。我心里有些害怕。早就听说老年人过瘦不好,即便是长跑造成的,太瘦不仅影响形象,而且导致我的抗疲劳能力差。这两个因素,让我停止速度训练,还像过去那样,以慢跑为主。虽然有些遗憾,可心里的逻辑思维却十分清晰。跑步对于我来说不是事业,是为我的事业服务的。我的事业是写作。余生我要写一千万字,创作两部重要著作。到了我这个年纪,要想实现这个愿望,必须身体健康,精力充沛。而长跑无疑是强身健体最好的手段。我不能本末倒置,把马拉松当事业,过分追求成绩,一旦跑过了量,超过了度,身体也会走向另一面,到头来,影响我的创作。尽管这样去想,可对跑步的热爱,依然让我每隔一天跑十几公里,跑完“淮马全马”后的一个月,跑量接近两百公里。总的来说,在“度”的拿捏上,还是到位的。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高兴。这时的天已经开始麻花亮,手机上的“咕咚”软件报出“你已经跑步三公里,用时19分钟”的声音。我三点四十开跑,加上这19分钟,4点还不到,天亮得这么早出乎我的意料。古黄河南岸的跑道是在一片树林中辟出的,大自然的气息特别浓郁,起得早的小鸟一边叫唤,一边在树枝上蹦跳着;河对岸的母爱公园里不时传出“布谷鸟”的鸣叫声,此时,万物仍在沉睡,大地一片静寂,“布谷鸟”的叫声显得特别响亮,悦耳。我不由想起儿时到了夏收的时候经常听到这样的叫声。后来,有许多年未听到了。这几年,国家抓环境治理,随着绿水青山的恢复,“布谷鸟”们又回到我们身边。
鸟语花香只是初夏凌晨的一个妙处,看到凌晨四点多的彩霞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对于我这个喜欢天上的云彩,尤其是喜欢彩霞的人来说,总是渴望看到东边最早的霞光和日出。过去我总以为朝霞五点以后才会有,即便是夏天,也得在四点半以后,就在我跑过6公里不久,四点半不到,东边便现出一大片艳红的霞光,和南昌路大桥上那排还未熄灭的灯光一齐倒映在古黄河中,美得令人心醉!跑步的人本身跑了五六公里以后,身体打开了,快乐因子多巴胺开始分泌,心情变得越来越好,再加上如此美景,更是好到了极点。心情愈好,跑得越快,也愈轻松。原定的12公里,很快就跑完了。
回到家,我拉伸完毕,喝了两杯水,打开手机上的“轻松音乐”,闭上双目,边听音乐边休息。我的心情少有的好。对我来说,刚才在外面跑步的一个多小时,像是做了一场春梦,我嫌这个比喻还不到位,进而想到,像是和心上人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这可是没有一点儿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