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时期,江州有一名叫周云窿的船夫,在江面上渡船谋生,本地人都知道他贪财好色,常常在摆渡半途勒索乘船之人的钱财,若乘船之人是女子的话,还对其动手动脚,所以本地人尽量避免乘他的船,不知情的外乡人却还是被他骗上船。
周云窿摆渡极为勤奋,常常深夜还在江面上。这日夜晚,在渡口等了很久都没有客人,周云窿独自撑船到江上吹风,远远的,突然看到江面上行来一条画舫,还能听到画舫上传来的丝竹之声,画舫上还有舞姿曼妙的红衣女子的身影。
周云窿好色之心顿起,连忙撑着自己的小船向画舫而去,凑近画舫后,看到上面红衣女子的绝色面孔,更是目露痴迷之色,高声招呼女子,请求让自己登上画舫。画舫上的小厮对周云窿怒目而视,女子却并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登上画舫以后,女子请周云窿到画舫内入座,周云窿一看其间装饰,就知女子必然出身富贵人家。周云窿和女子对聊起来,得知这是一艘从惠州而来的画舫,女子叫白玉婷,闲聊过程中,白玉婷始终面带愁苦之色,周云窿询问缘由。
原来,白玉婷本是惠州富商的女儿,父亲在一次从惠州到江州的运货过程中遇到水匪,中箭落江身亡,事后家中多次派人打捞,都没有找到父亲尸骨,母亲也因此郁郁而终,只留下她撑起偌大的家业,她一直没有放弃让父亲落叶归根的想法,每月都会再走这条水路,希望可以找到父亲的尸体。
周云窿听完立刻表示他可以帮忙,白玉婷却摇头拒绝,说江面看似平静,江中暗流汹涌,他们无亲无故,不能让周云窿帮她冒这个险下水找尸体。
周云窿却对自己的水性极为自信,说整个江州就没有比他更熟悉这片水域的人,不管她父亲的尸体沉到哪里都绝对能给她找回来。白玉婷犹豫后答应,向周云窿描述父亲穿着和长相,并许诺周云窿若能找到她父亲的尸体,必定重金相谢,找不到也有辛苦的报酬。
周云窿满口答应,眼神却有些闪烁。因为白玉婷描述的尸体穿着他越听越觉得熟悉,逐渐想起和三个月前他在江里捡到的一个人穿着完全相同,当时那人还活着,突然游过来扒住他的船边向他求救。周云窿答应了救人,把人拽上船后,看清那人一身行头价值不菲,又看那人身体虚弱几近昏迷,就起了歪心思,给人补了一刀让人归西了,之后把那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扒光当了,只留下一身沾了血的衣服。
周云窿毕竟是在江上讨生活的,信水神水鬼那一套,没敢把那人的尸体再丢入江中,拉上岸,趁夜丢到了乱葬岗,这也是白家在江里始终找不尸体的原因。
周云窿从画舫上下来之后,人还有些恍惚,没想到他竟然会碰到被自己杀死之人的女儿,有些犹豫这尸体他到底是“找到”还是“不找到”,片刻后,周云窿已经做出了决定,死无对证,尸体怕早就腐烂得只剩下骨头和衣服了,既有美人许以重金,他着实没有不要的道理。说不定,把尸体带回去以后,美人感激之下还会对他以身相许。
特意在外面多耽搁了两个时辰,周云窿才将从乱葬岗找回的白玉婷父亲的尸体带上画舫,白玉婷一眼就认出了父亲,对周云窿十分感激,拿出许诺的重金,周云窿被美人夸得飘飘然地离开。
回到家中后,周云窿一夜好眠,睡得极为安稳,这一睡,却再也没有醒来。隔日,找他讨债的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只见尸体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暗金色斑块,近看,那暗金色又仿佛是一团在血肉中游动的虫子,讨债者惊吓跑走,而后找来道士处理此事,邻居们也都跑来围观。
道士绕着尸体走了几圈,扔出几张符咒,尸体上的暗金色斑块消失,道士看向围观者:“力气大地过来帮忙撬开他嘴巴!”
有两个力气大又胆大的邻居上前,拼力撬开周云窿的嘴巴,他们让开后,道士又向尸体口中灌了一瓶符水,一团巨大的暗金色影子从周云窿口中飞去,竟是一群暗金色的虫子,围观者惊骇后退,虫群见光后去很快消散,道士向众人解释,这是一种幽灵虫,周云窿应当是登上了幽灵船,又拿了船上的财物,才被这种虫子侵入身体。
原来,周云窿在画舫上见到的白玉婷和小厮,根本就不是活人,遇到水匪当日,白玉婷是和父亲一起在货船上的,整条船只有父亲侥幸逃生,白玉婷死后怨气不散,化成水鬼,直到三日后母亲跳江,她才知道父亲没能活着回家。
白玉婷不知父亲如何而死,也找不到父亲的身体,徘徊江面多日,直到在一人身上看到父亲遗物,打探之下才得知,此人是从当铺买来,典当者名叫周云窿,是一位船夫,这才试探让周云窿帮忙找父亲尸体,果不其然,周云窿没多久就找到了,说是在江里找到的,衣服却半点没湿。白玉婷认定他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再让他带走的财物上撒满了幽灵虫。
贪财者死于财,好色者死于色,周云窿的故事后来在江州传开,众人引以为戒,克制己身,尤其不敢半夜上上陌生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