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91年入伍,在河北当兵。
不知道战友们原来所在部队的情况如何,就是说有的战士服役期间时犯了错误,情况严重的先不必说,就是一些小毛病、小错误之类的,当然这样的行为部队也不会容忍,个别战士除了被批评教育外,肯定还会受到惩戒,像警告、记过、严重警告这些处分的决定。
我原来的部队就有这样的规矩,战士在受到嘉奖或处分后,这些结果按规定就要及时放入本人的档案袋里,档案袋集中存放在司令部的保密室,只有在临近老兵退伍时,各连队的文书才会去集中整理。
1993年,是我当兵的第二年,我当时担任营部文书。当年临近退伍时,我和营属的三个连队文书按要求去整理档案,要把当年战士们立功受奖的荣誉、入党志愿书之类的材料放进去。
那时已是12月初。当时在整理档案时,当翻到有个叫储元进的人时,我看到了令我震惊的一幕,在他的档案里,我赫然看到一张“严重警告”的处分卡片。
看到卡片的一霎那,我心头一紧,心里说,这还真不是个好东西,也许再过一个多星期,这张卡片可能就会随着档案到了他的老家,这不光彩的东西将会陪伴他的一生。
当时,虽然说和这位战士平时无甚交集,但想到这张卡片的“潜能量”,我在想,这指不定会给他以后的求职、升职、找对象带来未知的烦恼......
一念之下,我顿生恻隐之心,我随即陷入了沉思。
据我所知,我友邻的部队,在战士退伍的前几天,连长和指导员会组织和受过处分的同志谈一次话,如处分不甚严重的话,谈话结束,会当面将处分卡片交还给他,算是一个了结,给他一个机会,毕竟转身就是一辈子。
先不讨论这种做法正确与否,但当时有的连队确有此事,在我们部队,未有先河,但过往的经历告诉我,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
如果这位战士平时在连里表现较好,人缘不错,他自己也很“上心”,而且你们平时又私交甚密,这时,如果我暗暗地从档案里把处分卡片抽掉,谁也不会知道。因为档案整理完就封存,几天后就邮寄走了。
其实,这个储元进我是认识的,而且印象很深。他比我早一年当兵,个子不高,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我内心就五味杂陈。
储元进是个狠角,属于连队的“刺头兵”,平时经常不假外出。有一次,储元进和排长不知为啥起了争执,他不但不服从管理,居然敢动粗,最后连队要求他在军人大会上作检讨,他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跑回了老家,如果照这样继续发展的话,他很可能被除名。
最后是他年迈的老父亲带着他一起回部队作的检讨,记得当年老人家在全营面前声泪俱下地现身说法,当时大家都很动容。作为一个父亲,养了一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他该是有多么的绝望。
还有一次,我在营部值班,有个驻地的女青年电话打到部队来,点名说要找他。
当时营部排长正好也在,问对方了解的情况,居然是一问三不知。当时幸好没有网络,两个人其实就在附近的集镇上搭讪上的。
这种人,一味摆烂,不值得同情!想到这里,我调整情绪,坚定了自己的选择,登记上!于是我在储元进的材料汇总表上填上了“严重警告”的记录。这张处分卡片,或许对他以后的人生有帮助!
我记得来收档案的保密员(志愿兵老张)看到档案袋后怔怔地看了我一眼,惊讶地问:“我操,你这还有个严重警告?”
我坦然以告:“按章行事,职责所在”!
要说也真是冤家路窄。
老兵退伍后一个多月,有一天,营值班室接到火车站派出所的一个电话,说是要确认一名退伍军人的身份。这名退伍军人,无巧不巧,就是储元进!
原来储老兵退伍以后,凭着自己游手好闲的本领,在老家的一家企业谋了个保安的差事。刚工作一个月不到,可能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的春风得意吧,一个人坐火车又跑回了部队驻地,估计是想到老连队来得瑟一把。
上世纪90年代,保安服较多模仿公安警服的样式,大沿帽和衣服颜色也不无二致,不是内行人还真分不清。
一下火车,储元进在火车站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能是太嚣张让人看出了端倪,结果被车站派出所逮了个正着,说他假冒警察,还要扣人。无
奈之下,储元进乖乖地报出自己的身份,最后还是咱营教导员骑自行车去派出所领的人。
在部队大院,看着储元进穿着“警服”仪表堂堂地走了进来,我心里暗自庆幸,我那天的决定,绝对是正确又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