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生我时大出血,被迫摘了子宫,情夫也离她而去。
她恨我,开始拿我的血换哥哥的前程。
满身的血,换来她一句「我没白遭罪。」
她恨不得我死在外面,别碍她的眼。
如她所愿,我把命还给了她。
可她却疯了。
第一章
我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刚刚走出医院。
太阳刺得我发晕。
被撕碎的诊断书,留在了医院走廊的垃圾桶里。
「你姨父那里存的血不够了,你过去抽点。」
电话里的声音透着不耐和厌烦。
果然。
也只有这件事,能让她主动给我打电话。
我妈口中的姨父,是转了八圈子才攀上的亲戚。
上市公司的老总,有钱。
有专门的医疗团队,患有严重的障碍性贫血症。
而我恰好和他一样都是熊猫血。
我成了他的活体血库。
而我家,也从贫下中农变成了小资家庭,在城里买了房,开了店。
我盯着自己的影子怔怔发呆。
医生说得委婉。
可我知道,胰腺癌晚期无法治愈。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轻痛苦。
「你个死丫头,我在跟你说话你听没听见。」
「这一次多抽点,告诉你姨父,你哥想把隔壁的店盘下来……」
「妈。」
我出声打断她盘算好的计划。
「我能不去吗?」
抽血真的很疼。
又粗又长的针管扎进皮肤里,冰冷尖锐。
电话那端传来声嘶力竭的谩骂。
「不去?那我养你干什么?」
「要不是因为你,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抽血抽死你,也是你欠我的,你活该。」
我妈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我无声地咧开嘴,笑得泪流满面。
「妈,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开心点?」
我听见我妈冷笑了一下。
「要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让你姨父把骨髓一次性全抽干。」
我读着最好的大学,拿着最高的奖学金,打着最多的零工。
我每天能休息的时间不到四个小时。
这样的生活,我坚持了几年。
因为,我要养活自己。
我也想读书。
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耀眼的人。
让生我的妈妈,也为我骄傲。
可我的努力,没换来她的一个拥抱。
反倒是第一次带我去抽血的时候。
她一手拿着钱,用另一只手摸了下我的头。
「我没白遭罪。」
她说的是她遭罪。
不是我。
她看不到我吓软的双腿和苍白的跟鬼一样的脸。
当年怀上了我,她的情夫抛弃了她。
我出生的时候,她大出血,被迫切除了子宫保命。
从她在病床上醒来的那一刻就更加恨我。
恨我让她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人。
这么多年恨不得掐死我。
恨不得将我塞回肚子里弥补她的残缺和失去的爱人。
母子血脉相连的最后一点牵绊,让她没有下狠手,让我苟活到了现在。
终于用满身的血,换来了她一句「我没白遭罪。」
我最终还是没能躲开,被我妈逼着上了姨父的车。
800CC的血。
我从那座冰冷奢华的别墅走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的。
姨父的家庭医生说,常年输血的效果不怎么好了,最好的方式是骨髓移植。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姨父就提过骨髓移植的办法。
不过我妈没同意。
不是心疼我,是因为那样就没办法再跟姨父要钱。
没办法让我那个不学无术的哥哥,得到更好的生活。
我狼狈地瘫坐在路沿石上,浑身冒着冷汗,哆嗦着往嘴巴里塞黑巧克力。
我妈的电话如期而至,「钱拿到了吗?」
想盘下隔壁的店需要三十万。
这个价格,姨父也不会给。
除非我真的像我妈说的那样,把骨髓全部抽干给他。
我浑身无力,说不出话来。
「婶子,这是你给我买的新电脑吗?这个牌子要一万多,太贵了。」
电话那端传来苏欣欣满是惊喜的声音。
我听见我妈宠溺地笑着。
「不贵,只要欣欣喜欢就行,我答应过你妈妈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再贵婶子也舍得。」
亲生……女儿吗?
上学的时候,我很羡慕开家长会的那些爸爸妈妈。
即便我的成绩年级第一,可我的座位上永远都是空的。
我以为,妈妈只是不喜欢我是女孩子。
可八岁那年,苏欣欣被送过来的时候我才知道。
妈妈只是不喜欢我。
我躲在储物间改成的小卧室里,偷偷看妈妈给苏欣欣扎辫子,看她们笑着抱在一起摇啊摇。
妈妈亲手做了漂亮的裙子给她穿。
我开始模仿苏欣欣的样子。
我觉得,变成苏欣欣的我,妈妈一定也会喜欢。
也会抱着我,亲我的脸颊,也会给我做各种各样的裙子。
可我学了很久,妈妈依旧不看我。
苏欣欣却开始针对我。
第二章
她用水浇我的课本,端着墨汁倒在我的校服里,把吃过的泡泡糖粘在了我的头发上。
我哭着去告状,被妈妈拿着鸡毛掸子打了皮开肉绽。
「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恶毒,竟然还敢欺负欣欣,当初我就不该生你。」
我一个人趴在床上哭得昏天暗地。
苏欣欣端着沾了盐的水倒在了我的后背上,滚烫的水,沙人的盐。
十二岁零六个月,我第一次生出想死的心。
我吃光了所有的黑巧克力,可身上依旧没有力气,腹疼和胳膊上的疼折磨得我筋疲力尽。
姨父家的管家发现了我,跟姨父汇报后,将我送回了家。
他们不想惹事,更不想被人知道,私下的这种交易。
我瑟缩在床上,听见我妈在外面打电话。
提了钱,提了骨髓移植,狮子大开口地要了一百万。
讨价还价,寸步不让。
那激烈的声音,给我一种她很在乎我的错觉。
嚷嚷了半个小时,我妈很开心地挂了电话,亲自炒了两大盘子的猪肝端了进来。
那味道让我胃里一阵翻滚,直接吐了出来。
我妈嫌弃地站在门口。
「我给你老师请假了,骨髓移植之前,你在家待着,哪里也不准去。」
她说着弯腰将盘子放在了书桌上,「吃完自己收拾。」
门被砸上。
本就不通风的房间,弥漫着猪肝的腥味和呕吐物的酸臭味。
我无力地躺在床上,盯着简陋的天花板一动不动。
我的身体很疼,疼得灵魂仿佛都被抽离出去。
是不是有了这一百万,我死了,我们彼此也就都解脱了。
「妈,你能抱抱我吗?」
我轻声开口,仿佛害怕吓到谁。
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打开了床头灯,冷掉的猪肝黏在了一起。
黑乎乎的,像死透的血。
我吃不下去,端着出门准备倒掉。
却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被漫天散开的彩带吓了一跳。
「生日快乐,我们欣欣又长大了一岁。」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正在给苏欣欣过生日。
我端着两盘黑乎乎的猪肝,杵在原地。
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他们好像都忘了,我和苏欣欣同年同月同日生。
苏欣欣穿着漂亮的裙子,头上戴着精致的水晶发卡,化了淡妆的脸,漂亮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她笑盈盈地冲我招手,「嘉嘉,你醒了,快来一起吃蛋糕。」
她比我更像是这个家的主人。
我想挺直脊背扬起头,学着她的样子大大方方地回一句,手却抖得端不住盘子。
啪嗒,碎了满地。
我妈端起饮料杯就砸在了我身上。
「欣欣好心叫你,你还耍上脾气了。」
「赶紧滚,别让我在这个日子看见你这张脸。」
我哥叼着烟拉住了我妈,「她猪肝没吃。」
我看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浑身都开始抖,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缩。
我怕我哥,很怕。
我哥比我大六岁,一米八几的个子,小时候我被隔壁的男孩抢了唯一的布娃娃,他一拳打掉了男孩的门牙。
将沾了血的布娃娃塞到了我怀里,笑着哄我。
「有哥在,不用怕。」
很快隔壁一大家子找来要说法。
我被我妈用绳子拴在院子里的杏树上拿戒尺抽。
我哥站在墙角,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那个时候不懂,哭着喊哥哥。
哥哥是能保护我的,他说过的。
可我每喊一次,我妈抽得就更凶。
我发了三天高烧,差点死去。
后来我才知道,哥哥是家里的宝贝。
要供着,敬着,让着。
他做错了事情,我要担着,受着。
这是我家的规矩,
谁也不能破坏。
可苏欣欣来了。
她可以在我哥怀里撒娇。
做错了事情,我哥会教她扣在我的身上。
娴熟地习以为常。
我看着他们黏糊在一起,比跟我更像兄妹。
那个时候,我很后悔。
后悔在十四岁生日的那晚,推开了摸上我床的哥哥。
如果我没有喊,如果我没有死死拽住内裤。
是不是哥哥也会像疼爱苏欣欣一样疼爱我。
可是,我们是兄妹啊。
「妈亲手做的,可不能浪费。」
我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笑容像刀,一寸一寸将我凌迟。
他恨我,和妈妈的恨不同。
他恨我十四岁那晚拒绝了他,让他颜面扫地。
更恨我,竟然不听话。
在全家都那么厌恶我的时候,是他偶尔的施舍才让我有了片刻的温暖。
可我竟然敢不听话?!
我闻到他身上很重的烟草味。
熏得我后背一阵阵发紧,胃里翻滚着恶心。
我仓皇地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瓷片,拼命忽视如坐针毡的恐惧。
我哥蹲在我面前,夹着烟的手指捏起两片冷掉的猪肝送到了我嘴边。
「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