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锦鲤命一进宫就成了皇后,作为大靖吉祥物,却总有妃嫔不信邪上赶着送死。
因为八字好,我被抬进宫做了皇后。
我上位没多久,皇帝病愈,旱区下雨,敌国首领吃个饭也能驾鹤西去…… 种种迹象表明,我就是这大靖的福星!
没办法,身为气运之子,我只能安心当个吉祥物在后宫养老了。
1.
太师演算天命,算出一个只要坐上凤位,就能富国强民的八字。
随即我就被八抬大轿,敲锣打鼓地抬进了皇宫。
新婚之夜,病了许久的尉迟文跟我面对面干坐半宿,最终只问了一句“你们家到底给太师塞了多少贿赂?”
大靖盛行神佛之说,所有人都翘首热切讨论皇后能怎么富国强民,只有我在宫里抓紧时间收拾细软,随时准备在被百姓失望喷来的口水唾沫淹死前跑路。
细软还没收拾全,皇帝病愈了,旱区下雨了,一直对大靖虎视眈眈的西羌首领吃饭时突然噎死了,我的皇后宝座也莫名其妙就坐稳了。
尉迟文沉默许久,决意与我约法三章。
只要我不残害妃嫔,戕害皇嗣,好好做我的吉祥物镇宅,他保我一辈子荣华富贵和皇后尊荣。
养老生活就此开始。
2.
入宫虽只有半年,但满宫上下都知道我是个不爱管事的,只要别过火,什么小打小闹我都是捧着一包瓜子当热闹看。
除了护食。
我吃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碰不能拿,哪怕是身为皇帝的尉迟文,趁我不在凤仪宫里时无聊地吃了几片桌上的桃酥,也被回来后的我当场赶出了门。
面对阖宫都知道的规矩,宸妃还明知故犯,不是挑衅是什么?
不过念着尉迟文对她情深意重,甚至顶着全朝反对给了她“宸”字为封号,我象征意义地只给了十下,宫人也明白得很,一套掌嘴下来,什么响都没有,宸妃的脸也白皙如玉,毫无红痕。
我是皇后,宸妃再如何备受皇恩也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但那些宫人就不一定了,如此也能理解。
我挥挥手,让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我的宫人下去,打了个呵欠:“宸妃走吧,皇上晚上一定会来看你的,好好准备接驾吧。”
3.
“娘娘对皇上真就毫无心意吗?”我早早爬上了床,只有秀蓉在门口枯站了半天,坚持等到小太监通传的“皇上留宿文清宫”才肯进来。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懒懒地翻个身,对上她满是担忧的眸子:“针尖对麦芒,王八对绿豆,什么锅配什么盖,没听说过?”
秀蓉连忙上前掩住我的嘴:“娘娘慎言!”
我把她的手扒拉下来,轻嗤一声:“怕什么,约法三章里没说不准骂他。”
“奴婢只是觉得,娘娘正是大好青春年华,可您入宫后皇上就没……若有个子嗣在侧,宫里的日子也好熬些。”
细想了一下,吃了睡、睡了吃,偶尔看看戏的日子确实无聊,秀蓉的话颇有几分道理。
“那本宫偷偷养几个面首玩,凭什么结为夫妻,他能和不同女人卿卿我我,我就要给他守身如玉?约法三章里也没说不许给他戴绿帽。”我豁然开朗,为秀蓉的想法拍案叫绝。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秀蓉绝望地深深低下了头。
4.
说归说,做归做,秽乱宫闱是死罪,而且是只死我一个,不会牵连九族的死罪。
尉迟文为了补偿受辱的爱妃,连夜给她提了位分立为贵妃。
前朝为此吵翻了天,一封封劝谏的奏折摆满了御书房桌案,据说堆得足有小山高。
我边磕着瓜子边感叹,比起我被口水沫子淹死,还是尉迟文被骂他的奏折淹死的可能性更大些。
宸贵妃也是奇人,御前宫女出身,把尉迟文的喜好摸得比自己的生辰八字还清楚,一张嘴总能说到尉迟文心尖上,便一路扶摇直上,成为后宫受宠第一人。
与其说她爱尉迟文,倒不如说她像个敬业的打工人,那双秋水剪瞳里从不见对皇帝的恋慕,只有掩藏在娇弱温柔后的野心勃勃。
所以严格来说,我并不讨厌她。
有志气有手段,我在她册封第二天就主动分了她管理六宫之权,宸贵妃看我的眼神满是激动,哭着埋在地上,直说往日轻视了皇后娘娘,竟不知娘娘有如此雅量,震惊得我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只是被三天两日的“皇后娘娘,陈贵嫔霸占了臣妾的猫拒不归还,您给臣妾做主啊”、“娘娘,李贵人睡觉打呼噜,臣妾向来浅眠,您别让她再与臣妾同住一宫了”等等等等给扰烦了。
唯一收获就是隐约明白了李贵人不受宠的原因。
我临窗看着深夜还灯火通明的文清宫,听秀蓉汇报宸贵妃到现在还在处理妃嫔们告的形形色色小状,不由咂舌。
真是好重的事业心啊。
5.
初夏将至,无聊许久的后宫终于起了波澜。
陈贵嫔有孕了。
这是尉迟文登基以来第一位怀孕的后妃,尉迟文终于打消了对自己的怀疑,扬眉吐气地晋封陈贵嫔为婕妤,亲赐封号“茂”,一指她人品贵重,品行美好,二指她怀有身孕,有枝繁叶茂的含义,以显他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虽然我觉得这个封号并不好听。
满宫传着头一遭有妃嫔能把皇上从文清宫里请走,纷纷猜着茂婕妤能母凭子贵到什么地步,我享受着秀蓉轻摇罗扇带来的徐徐凉风,习惯性地张嘴跑火车:“这么高兴干什么,说不定还不是他的呢。”
秀蓉已经麻木地再也不随时随地“娘娘慎言”,下座的李贵人抬头看了一眼,恨恨道:“怀了算什么本事,生得下来、养得大才是本事呢。”
李贵人因为打呼噜而不受宠,怎么想都觉得可怜,有天心血来潮,就将她招了过来问候几句。
一番交谈下来,发现她说话非常有意思,对宫斗又有种与其他人不同的、别样的热衷,这样的人养在身边倒也有几分乐趣。
被我拉拢时的李贵人两眼放光,极其期待地问我:“娘娘,那我们阵容还有谁啊?”
我细算了半天,真诚地回答:“没人来,你过来就是咱两个了。”
6.
人果真是势利的,前几天还告状茂婕妤借猫不还的白贵嫔今天就马上派人给茂婕妤宫中送去大把大把的猫粮和小衣服,带话说“能得娘娘喜欢,也是这狸奴的福气”,变脸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尉迟文满面春风地来找我商量,说天气渐热,怕茂婕妤着了暑,能不能把清凉殿收拾出来,给她暂住两月。
清凉殿是专给帝后避暑的宫殿,宸贵妃都没敢开口搬进去,我不信茂婕妤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茂婕妤自己说的吗?”有了我的抬眼应允,尉迟文才伸手拿了一颗葡萄,认认真真地给自己剥皮:“清儿提议的,你别怪她,朕原本也有这个打算。”
我轻飘飘飞了一个白眼:“树大招风的道理,想必皇上早已听说过,用不着臣妾教吧。”
“你主动分权给清儿,不也是这样吗?”尉迟文没有抬头,微鼓起的腮帮子让人很想一筷子狠狠戳上去。
我淡淡一笑,大发慈悲地让他自己滚出凤仪宫,而不是被我亲手撵出去。
尉迟文身边的大太监晚走半步,对着我点头哈腰道:“娘娘别气坏了身子,皇上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没搭腔,尉迟文的声音就远远响起:“再不过来,你这御前总管的位置也别要了,去慎刑司伺候吧。”
气得我直磨后槽牙。
哪有人敢这么对吉祥物的?!
7.
作为地位原本不可动摇的皇后,我并不希望茂婕妤动不动就往凤仪宫钻。
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她在我这里出了个什么好歹,能证得清白最好,如果无法自证……那我这用李贵人的话来说叫做“铁饭碗的编制”就要因为残害皇嗣而飞走了。
俗话讲怕什么来什么,最近茂婕妤来凤仪宫的频率已经比李贵人还勤了。
她坚信常来与我碰碰面,沾沾吉祥物的福气,有助于她顺利产子。最好的例子就是李贵人,满宫都说李贵人来凤仪宫陆陆续续待了一个月,现在睡觉竟然都不打呼噜了。
我该怎么委婉告诉他们,那是因为宫妃打呼噜传出去未免有些不雅,我就问太医院求了药,偷偷放进李贵人的茶水里,所以夜间才渐渐安静了呢?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是大靖的有福之人,臣妾相信有了娘娘庇佑,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茂婕妤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眼里徐徐荡漾出温柔的母性光辉。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我静悄悄地落下一滴冷汗。
帽子扣得越大,我承受不住……
李贵人吃着自带的糕点,闻言后冷哼一声:“封建迷信不可取,茂婕妤不如多找太医问问,这还来得靠谱些。
茂婕妤也懒得和李贵人计较,只是一下一下地扶着自己的肚子:“太医都问过一遍了,只是在皇后娘娘这本宫才觉得踏实些。”
“好了,本宫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36计走为上计,我刚起身准备溜去内厅,一道尖锐的女声伴随着李贵人的“卧槽”,喊出了我最不想听见的字眼:“娘娘!来人啊,娘娘晕倒了!”
我生无可恋地回头,只见茂婕妤体力不支般瘫在了宫女怀中,浅紫色的宫装下,一道血痕缓缓印了出来。
8.
凤仪宫内一片肃穆,所有人集结在了一起,氛围凝重得仿佛一双无形的手牢牢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令人大气都不敢出。
尉迟文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妃嫔,最终停在了我的脸上:“茂婕妤的孩子保住了,但朕绝不善罢甘休。传太医。”
我被他盯得很不自然,顺着他的目光恶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他似被噎住,终是收回了怀疑的眼神。
太医匆匆而来,跪下行礼:“娘娘体内有少量的麝香痕迹,所幸不多,娘娘素日又身子强健,才没能留下遗憾。”
“麝香何来?”
突然间,一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像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来,哭着跪在地上,肩膀还一颤一颤的:“皇后娘娘,奴婢实在对不住自己的良知,请您宽恕奴婢!”
我:??
尉迟文的眼神陡然变了,彻骨的冷意从他眸中溢出,浑身散发出帝王的威压:“说。”
“皇后娘娘妒忌茂婕妤有孕,又担心茂婕妤诞下皇子会影响到她的地位,就让秀蓉姑姑在给茂婕妤用的茶杯中下了药。皇上您知道,皇后娘娘宫中的茶点吃食从不许任何人碰和取,都是秀蓉姑姑亲自接手的。现在那杯清茶还在桌上,皇上若信不过,大可叫太医一验!”
我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秀蓉冲上去,抬手就是一耳光,直把那宫女扇得歪倒在地半天都起不来,大声斥责道:“大胆刁奴!竟然诬蔑皇后娘娘!”
太医取来茶杯,低头细嗅后神色大变,伏倒在地:“回皇上!此杯中确有麝香气味,并且香气浅淡,气息已散,可见已是存在了一段时间,绝不是刚刚才放进去的!”
满宫响起一阵轻微的讶异声,尉迟文闭上眼,过了半晌才睁开,眸色沉沉地转向我:“皇后还有什么话想说?”
我的目光从满座妃嫔脸上一个个掠过,她们或低头,或惊异,或满面复杂,都是花朵般青春有活力的面孔,究竟是哪个竟包藏如此祸心,想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9.
我徐徐地起了身,弯腰用手指挑起粉衣宫女的下巴,她低着眼不敢看我,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宛如风中蝶翼:“有几分姿色,本宫没道理对你没印象啊。”
“奴婢在后院打杂,未近身侍奉过娘娘,所以娘娘不记得。”她方才的猖狂一瞬间熄火了,声若细蚊。
“未近身侍奉过本宫,又是怎么知道本宫让秀蓉下药的呢?”我亲切的将她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这番诬陷完全经不起推敲,你当本宫是傻子,还是把皇上当傻子?”
宫女似是鼓足了勇气,别过头躲开我的手,连滚带爬地伏到尉迟文脚下:“皇后娘娘多次表达出对茂婕妤有孕的不满,连侍外的奴婢都不小心听见过几次。奴婢不敢跟这样的主子,才冒死出来揭发,还请皇上信任奴婢!”
尉迟文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阴郁的眉眼让宫中更是噤如寒蝉。
我抬头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他闷闷地移开,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来人,把这宫女拖到慎刑司严刑拷问,朕倒要看看她背后的蠢坏之人究竟是谁。”
“皇上英明。”我松了口气,恰到好处地给他拍拍马屁,“若换了旁人,想来就要轻信这宫女,让臣妾遭受无妄之灾了。”
尉迟文的脸色松缓了一些,挥了挥手:“这件事就由你和宸贵妃处理,三日后朕必要见到那个毒妇。”
一众宫妃袅袅娜娜地起身行礼送他离开,想到他还要回去看至今还在上奏骂他的折子,我不由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气定神闲地坐下,慢悠悠饮了口茶:“万寿节要到了,这就是你们准备送给皇上的礼吗?”
10.
如果是想让我下台,那么最可疑的就是宸贵妃和茂婕妤,因为我要是倒了,她们冲刺皇后位置的可能性更大。
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是有人故意将嫌疑嫁祸给她们,待我们自相残杀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呢?
当然还有种可能性,便是宸贵妃和茂婕妤深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道理,故意用这种漏洞百出的陷害和几乎直指她们的嫌疑来转移我的视线。
“娘娘可有头绪了?”秀蓉听完了我的分析,若有所思地问。
我静静一笑,胸有成竹道:“没有。”
然后把一切丢给宸贵妃,命她无论如何也要三天内揪出个人来。
不知为什么,我从小就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没有兴趣,母亲也曾抚着我的脑袋笑言是否是因为我上辈子动心眼子太多,才导致这辈子竟如此散漫。
母亲……
我停下喝茶的动作,有些怅惘地望向窗外的明月。
也是这么一个月圆之夜,其他小院都张灯结彩,欢欢喜喜地共度中秋,唯有我与母亲的院落冷清地宛如倾泻一地的月色。
主母与其他姨娘并不喜欢婢女出身的母亲,主君在母亲生下女儿后也再不来探望,我们成了谁都可以欺负的对象,就连中秋的月饼也不知被谁动了手脚,食用后的母亲腹痛不已,蜷着身子在床上冷汗涔涔。
我跪在她的床前一遍遍为她擦着身子,命人催了多次的院医也迟迟不见身影。我泪流满面看向门外,惨白的月光夹杂着远处的嬉笑声,深深刺痛了我的一切感官。
“其实这罪名安给我也不是不行。”我忽然开口,“残害妃嫔和龙嗣,我再去太极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指着尉迟文的鼻子辱骂他,这样数罪并罚,会不会诛我九族?”
秀蓉愣了两秒,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瞥见她诚惶诚恐的表情,打了个哈哈:“说着玩的,别当真了。”
至少,我不能让黄泉下的母亲再背一个“罪妇之母”的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