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先别叫我师父。
”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
我有些不解,从小到大,家里人就教我要知恩图报,遇到肯教自己的人要敬重,称一声师父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她偏偏不愿意接受。
“那叫什么?
”我试着问,有些不安,她没有回答,却只是继续专注地修整手下的陶胚。
多年后,我才终于理解了她为何那样坚持不让我这么叫她。
早早辍学打工,只为两个弟弟能继续上学我的名字叫盼睇。
出生在偏远的农村,家里条件不好。
作为家里的老大,我从小就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
我还有两个弟弟,父母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女孩子读书没用,早些下学挣钱,帮忙供你弟弟读书,到时候嫁个人家也是一辈子。”
从初中起,我果然就不起学了。
一开始还在家帮着种地,后来附近的镇上开了几家餐馆,我就去刷盘子、洗碗,挣点辛苦钱贴补家用。
心里虽然常有无奈,但习惯了父母的观念,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只希望弟弟们能一直读到大学。
这些年,不管多苦多累,我从来没哭过。
但偶尔也会觉得问题多得压得喘不过气。
比如去邻居家借钱,碰到别人家孩子满屋子的课本和卷子时,我竟然有过一点羡慕的念头。
那种比赛还没开始,却被宣布输掉的感觉,实在让我不是滋味。
南方打工历险,旅馆老板给了我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成年后,村里的一个姐妹小玲跟我说,南方工资高,她有朋友一个月能挣好几千。
“你去试试吧,别在村里浪费时间了。
”那一晚,我几乎彻夜未眠,想着要不要听她的建议。
第二天,父母一听我想出去打工特别高兴,还叮嘱我要多挣钱寄回来给家里用。
出去后,现实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到了南方,我发现找工作根本不是我想的那么容易。
看着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街道,我一开始满心期待,可两天面试下来,全被拒绝了。
不是说我不够努力,而是他们觉得我太年轻,不值得托付工作。
住的小旅馆也要花钱,再找不到工资高的工作,我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
就在我快熬到绝望的时候,旅馆老板,一个中年阿姨,听了我的遭遇后,说不如帮我联系一个朋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不是最赚钱的,但起码能熬熬日子,”她笑着说。
我千恩万谢,最终在她的安排下去了一个陶艺坊打工。
她教我陶艺,却更像是我生命中缺失的母亲到了陶艺坊,我见到了她,一个比我母亲年轻一点的女人,姓李,她是这里的工艺师。
她住方边很朴素,而她本人更是看起来没什么架子。
刚开始,我对“陶艺”这个东西一无所知,只知道李姐会让我看她怎么做,再用黏土做简单的模具练手。
虽然她话不多,但每次我练出点模样,她都会耐心地讲解怎么改进。
比如杯子的边缘怎么压得更圆润,比如凳子的细腿如何支撑住重量。
这些技巧总让我觉得新鲜,一点点学下来,像挖开了一处自己从没懂得欣赏的宝藏。
起初,只是因为觉得有饭吃、有住处,我咬牙学下去,但渐渐地,我发现我真的开始喜欢上了这份工作。
她的手艺不仅是“帮我能活下去”的技艺,更像一种治愈心灵的温暖。
我开始每天都期待回到这个简单的小小陶艺坊和她聊天。
她从来没催我叫她“师父”,每次我试着叫,她总是笑着摇摇头。
“不准叫,记住了。”
从徒弟到女儿,一个陌生人的温暖拯救了我有一天,她叫我进屋,我一进门,她指指旁边的凳子让我坐下,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叫师父吗?
”她忽然问。
“因为觉得...觉得不够资格?
”我支支吾吾地回答。
“不,是因为我希望你叫我妈。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后来看着她耐心解释才知道,她的女儿几年前因病去世,而我似乎让她看到了一种“家人”的影子。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从未有人这样对我。
从前的我,总以为自己都已经被生活“安排好”了,一辈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李姐的突然出现,就像拆掉了我的心理“牢笼”。
我试着让她成为我的依靠,慢慢地,也接受了叫她“妈”这个新的身份。
无法言说的踏实感觉让我觉得,人生第一次,有了沿着自己想象去走的可能。
结尾:很多年过去了,如果你问我,真正的幸福是什么,我会想到至深的亲情,不需要缘于血缘,也可以是灵魂与心灵的共鸣。
刚开始,我以为她是我的老师,后来发觉,她成了我人生的指路人和守护者。
或许,血缘不一定是我们人生中获得亲情的唯一条件。
有时候,那个真正懂得你、支持你、也愿意倾力守护你梦的人,便是你生命里的家人。
人生如陶胚,是泥也是土,关键看你遇到了什么样的“匠人”。
他们或许不是亲人,但可以捏出你内心深处那一块柔软的地方,从此可以成为你安身立命的港湾。
这,便是她教我的重要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