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捡了个女人,她肌肤似雪,美若天仙。
我爸说她是天赐的【两脚羊】。
村民们像疯了似的抢夺,
当天夜里,便有东西找上门来,直撞得我家大门忽扇忽扇……
1
我们村叫羊村,深处大山之中。
据说五胡乱华的时候,附近的胡子兵就把【两脚羊】圈养在我们村。
【两脚羊】并不是特殊品种的羊,它指的是人,被当做食物的人!
许多年后,胡子兵走了,可【两脚羊】的习俗却留在了我们村。
……
我哥在山上捡了个女人。
据说捡到她的时候,她光着身子,就那样呆呆地坐着。
抓她,她也不反抗,反而还朝着我哥笑。
我哥把她扛回了村。
刚进家门,一路尾随而来的村民们就围了上来。
他们的眼睛死死黏在女人身上。
我哥把女人扔进柴房,拿大锁头锁上柴房的门,这才转头恶狠狠地朝村民们吼着。
「看鸡毛看,都给老子滚!你们都他妈的别惦记!」
村民们咽了咽口水,仿佛根本没听到这句话。
「建成啊,话可不能这么说。按照村规,生孩子的,你可不是排在第一名。」
「要论起来,这娘们怎么也轮不到你。」
「现在咱村的娘们越来越少。」
说话间,所有人好似着了魔一般,直愣愣地就往柴房方向走!
我哥虽然手里握着扁担,也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他知道,一个人再勇猛,也干不过这满院子红了眼的男人。
恰好这时,我爸扛着锄头回来了。
他一进院就立马端着锄头站到了我哥身旁,用尽全力大喊道:「你们跑我家来闹事,不想活了?」
我爸这一嗓子,倒是震醒了那些着了魔的村民。
他们很清楚,在我们村,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周大国,你儿子捡了个娘们回来,他非要私藏!」
「你们爷俩掂量掂量,就凭你俩能不能护得住?你们有没有命享这个福?」
村长周长山阴狠地盯着我爸说道。
我爸低头想了半晌,才缓缓抬头:「既然这娘们是捡来的,那就是天赐的【两脚羊】。明天中午将人带走吧,现在都回去!」
2
听了这话,村民们才开心地四散而出,那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子。
我哥在院里气得直蹦高,「爸啊,我都30多了,还没有孩子!我好不容易自己捡了个,你怎么就答应他们了呢?」
我爸喘着粗气,冷冰冰说道:「你当我愿意呢?咱们要是不交出去,那明天咱俩也没跑。」
我哥愣在院子里,他知道我爸并非危言耸听。
「你能这么明晃晃地带人回来吗?你他妈的就不会先把她藏起来,找我商量商量?」
「怎么也要趁着半夜没人的时候弄回来才行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大傻子!」
说着,我爸踹了我哥一脚。
这才转头朝屋里没好气地喊道:「周花花,怎么还不做饭?皮又痒了是吧?」
我怯生生地钻出自己的小黑屋,眼睛都不敢抬,贴着边溜到厨房就开始做饭。
女人在我们村,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再过两年等我年满18岁,就会被送到名单上第一的家里当媳妇。
等我生出至少一男一女,再把他们养到六七岁。
这,就是我们村几百年来的习俗。
所有人都觉得本就该如此!
只有两个人说这样不对:一个是廖疯子,一个是我妈。
3
廖疯子和我妈是村里百年来少有的几个外来户之一。
我妈是先来的,她被抓以后,被送到了我爸身边。
于是便有了我哥和我。
在我记忆中,我妈也曾逃过几次,每一次都被抓了回来,打得不成人样。
即便是这样,我妈也总会偷偷告诉我,一定要逃出村子。
因为在外面,女人也能像男人一样生活。
我半信半疑,总会爬到后山顶上,看向一眼望不到边的远方——
那里的女人真的像男人一样生活吗?
等我七岁时,我妈死了。
满村人笑个不停,
只有廖疯子哭了,他癫狂地看着所有人,双手拍着大腿站在村口叫骂。
「作孽呀,这是作孽呀!你们都该死,该死!」
全村的男人都笑话他,全村的女人也都笑话他。
我记得那天,我爷、我爸、我哥笑着吃席。
我跑到村尾,吐得鼻涕眼泪全下来了。
后来,我把我妈的骨头偷偷埋在了后山顶上。
4
「磨蹭什么呢,老子都饿死了,你去,给柴房里那个也弄点水和吃的!」
我哥直接从背后踹了我一脚,我几乎跌坐在地上,却什么都不敢说,只低头拿了一个馒头一碗水,绕到了柴房。
我端着碗小心翼翼走进柴房,万一打碎了碗,可是要挨打的。
女人安静地坐在黑暗杂乱的柴房中,看到我进来,她抬起脸朝我甜甜笑了。
我看着她,有点痴住,她太好看了。
浑身白得透亮,那模样让人挪不开眼,尤其额头那颗红痣,艳丽的诡异。
可她好像不会说话,脑子也似乎有些问题!
「你……会说话吗?小白?」我小声问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叫她小白。
她还是笑。
「你……吃点东西吧。」我做了个吃饭的动作,小白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好像懂了我的意思。
她慢慢低下头,趴在地上吸着碗里的水。
我忙把她扶起来,指着她的手,「你用手端着喝。」
看着她不明所以的样子,我只好把碗端起来,把水喂到了她嘴里。
她看了看我的手,又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张了张指头,竟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小白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5
我不敢在柴房耽搁太久,把馒头塞到小白手里,这才转身离开,准备晚饭去了!
趁着我爸和我哥吃饭的空档,我回房拿了一身衣服,悄悄进了柴房,给小白套上。
衣服十分破旧,可也总比受凉强。
虽然明天她就会死在这里!
「下辈子投胎,离这里远点吧!」
小白还是看着我笑,她好像很喜欢我,用头蹭了我好几次。
我不自觉地轻抚上她的脸,眼睛只盯着那两瓣红唇,竟像着了魔。
院子里传来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我赶忙收回了头,怔了怔,慌忙跑出柴房。
对不起。
我救不了你。
晚上,我早早回了自己那间没窗没灯没床的小黑屋,抱着腿默默坐在地上。
不久后,我爸提从柴房走了出来。
他刚走进屋,我哥就冲进了柴房。
6
第二天早上我偷偷去了柴房,昨天还鲜活的女子,现在却黯然无光。
浑身青紫,脸上被打得面目全非。额间的红痣也仿佛失去了光彩。
小白见到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她抬手轻抚我的脸。
我一把推开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让我觉得恐怖异常。
我一步步退后,不顾她朝我伸出的手,满脸的泪水,哀怨的眼神,转身冲出了柴房,并且锁上了门。
我爸和我哥还在呼呼大睡,可大门外已经有蹲坐在地上等候的村民了。
我没再去看小白,她也没再发出一丁点动静。
终于门外的村民开始砸门,我爸和我哥被吵醒,我瑟缩地站在院子角落,担心他们把怒火引到我身上。
我哥烦躁地喊了一嗓子,我赶紧过去开了大门,村民们蜂拥而入,径直冲向柴房。
他们把她抬了出来。
7
我看着我爸和我哥也出了门,便偷偷跟在后面,远远看着。
他们把小白扔到地上,
我想起了我妈,她当初逃跑被抓回来后,村里的女人竟自发担负起监视我妈的责任。
她们对着我妈指指点点。
小白乌青的眼再没了昨天的灵动,只绝望地望着天。
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位背着手的中年男人,他经过的地方,村民们都自动让开路。
我认得他,他就是村里威望最高的周长老,就连村长都要让他几分。
他之前收的两个徒弟,都无端死于非命,以至于现在这门手艺即将后继无人。
周长老走上前细细查看了小白一番,
满村子人的呼喊声和磕头声震耳欲聋。
小白死了。
8
我的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了下来。
「他们杀了那女人,会遭报应的!」
正要离开,身后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廖疯子满脸狰狞地站在我身后。
「花花,那女人是你哥捡的,」
「晚上如果有敲门声,千万不要开门!」
说完这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廖疯子就走了。
他是村里唯一一个对女人好的男人,当年我妈被打得起不来床,也是廖疯子偷偷给她塞了几粒药,我妈才活了下来。
我默默走开了。
妈,你说的那个世界到底在哪儿呢?
9
这场狂欢持续到了晚上。
我爸和我哥回了家,一脸餍足。
俩人大笑着进了屋,不一会儿就传出了震天的呼噜声。
我悄悄出了小黑屋,溜到广场上,男人们都散去了,只剩下几个女人在收拾。
女人们扭头瞥了我一眼,便又各自忙去了,彼此没有一句话,整个广场安静异常。
我们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友情和朋友,我们的生活里只有绝望。
我把小白的尸骨背到了后山,埋在了我娘旁边。
「对不起,小白!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又待了会儿,直到月亮升了起来。
我不敢在山上多留,便匆匆回了家。
廖疯子的话就像魔咒,萦绕在我的脑子里。
我在小黑屋里哆嗦成一团,迷迷糊糊中好像梦到了小白。
【咚——咚——咚——】
耳边传来规律的撞门声,我猛地坐起身,瞬间清醒过来,只觉得脊背发凉。
【咚——咚——咚——】
声音比之前更大了一些,似乎还伴随着羊叫。
我悄悄拉开一道门缝,惊恐地盯着大门,看着它被撞得忽扇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