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倩》这一清代小说家蒲松龄笔下的女鬼故事，以其融合人鬼情仇、真善美的元素而广受欢迎，并在今日被无数次地重新演绎，转化为各种影视戏剧等艺术形式。光线传媒最新动画电影《小倩》在众多经典版本基础上，尝试现代化改编，将故事打造成原著的“前传”，并加入公路片和冒险片元素。然而，国产动画电影在传统故事的现代化改编中，常出现题材和思路的同质化问题，如热映的《小倩》就与此前的《白蛇：缘起》有相似之处。如何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注入创意，避免故事同质化，成为未来动画改编的关键。
从民间传说到动画电影：
聂小倩故事的重新解构
中国女鬼的代表人物之一聂小倩的故事出自清代小说家蒲松龄的志怪小说《聂小倩》：聂小倩仅活18岁，葬在浙江金华城北荒凉的兰若寺旁，受妖怪指使害人。被暂居寺院的风流倜傥的书生宁采臣的正气打动后，小倩助宁采臣转危为安，宁采臣助小倩逃脱魔爪，并收留她侍奉母亲和久病的妻子。宁妻病逝后，小倩嫁给宁采臣做鬼妻，之后帮助宁采臣除掉前来报复的金华妖怪，并为宁采臣生了两个儿子。
张国荣、王祖贤版电影《倩女幽魂》
在众多民间传说和鬼狐仙怪的故事中，《聂小倩》由于融合了人、鬼、情、仇、真、恶、善、美等爱情梦想，从而广为流传，是聊斋中被改编成影视剧次数最多的一个故事——首先，原著中的聂小倩就是一个美丽智慧、善良正直、琴棋书画精通的女鬼，且具有一定的觉醒意识与勇敢选择的精神，抛开原著一定的时代局限性之外，这样的人物设定几近完美，男主角宁采臣则是一个潇洒倜傥的书生，光这两个人物，便足以衍生出很多故事；其次，《聂小倩》的故事兼有动作元素、悬疑元素、奇幻元素和浪漫元素，故事核心还是关于善良正直和自我救赎，这种正能量的主题和跌宕起伏的情节，自古以来就受到观众的喜爱；另外《聂小倩》作为传统民间传说经典之一，本身就自带一股神秘瑰丽的东方美学气韵，通过影视动画的形式，将这种如梦似幻的意境生动呈现，为故事中的悬疑和浪漫元素提供视觉载体，将那些仅存于想象中的场景和人物栩栩如生地展现出来。
徐克编剧的奇幻动画电影《小倩》
在光线影业出品的这版动画电影《小倩》上映前，已有多个版本的小倩珠玉在前，无论是送展戛纳的1960李翰祥版《倩女幽魂》，还是哥哥张国荣、王祖贤主演的电影《倩女幽魂》以及那首经典的歌曲《路随人茫茫》，抑或是20多年前陈伟文执导，徐克编剧，林海峰、袁咏仪、杨采妮等配音的奇幻动画电影《小倩》，都是大名鼎鼎、深入人心的经典。如果让您来重新诠释这个经典故事，您会如何着手呢？上周末上映的光线出品的动画电影《小倩》就从自己的角度交出一份答卷：
光线传媒的《小倩》的开篇，与其他影视化改编无异，都是先交代了小倩受困于兰若寺，男主角来此借宿时就自我介绍叫“宁生”，观众也会自然而然地认为他就是宁采臣。一直到影片后期，才逐渐揭开谜底，该动画给原著故事中聂宁二人加上了一段前世的缘分和误会：原来，这一版的小倩与宁生本为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因战乱饥荒走散，小倩被大户人家收留，宁生计划先让小倩在此躲避，考取功名后回乡迎娶小倩，不料宁生一去不回，小倩以为自己已被宁生抛弃，又不愿嫁给他人于是上吊自尽。金榜题名的宁生原本计划迎娶小倩，见自己来迟一步悔恨不已，步小倩后尘殉情，在爱人坟前挥剑自尽。
一直希望扳倒阎王自立为王的“判官笔”青衣，早就盯上小倩的玄阴之体，与兰若寺修炼千年的树精姥姥一样，他也想控制小倩为己所用。于是他骗宁生做出交易：给宁生十日的阳寿，表面上，宁生可以借此机会，在中元节之时引导小倩至鬼市坐莲花舟还阳，实际上，莲花舟是将小倩带到青衣身边。痴情的宁生不知是计，一心想让小倩享受人世间生活的他，就这样把小倩引到青衣身边……
这样看来，动画电影《小倩》还是做出了一定的现代化改编——将影片拍成了原著小倩故事的“前传”，并带有一定的公路片和冒险片的特征。影片大量的时间都是展示呆傻的宁生带小倩还阳，古灵精怪的小倩一身红衣、能舞擅武，影片将小倩与天师们大战的香宝斋、人间与鬼界的交汇之处泰山鬼市以及地府、黄泉浴、幽冥殿、奈河等室内外场景都一一展示，直至最后的反转，才交代了二人生前的情愫。
在这种改编下，新版动画电影《小倩》保留了原著中的一些精神，例如小倩的反抗精神、勇敢精神，但也推翻了原著中的很多设定。例如：姥姥不再是纯粹的反面人物，她虽然也想控制小倩，但更像是以长辈和“过来人”的身份，从自身的经历出发告诉她“不可轻信男人”。将原著中“小倩生前被人所负含恨而终”的情节，改编成小倩和宁生之前的误会。最大的改动，就是将原著中“人鬼情”的关系，改成了“人人情”，并将二人前世的结局改成“罗密欧朱丽叶”式的先后殉情的故事。
从《哪吒》到《小倩》：
国产动画电影的思路同化
这些年，国产动画电影的势头越来越好，其中要数追光动画和光线旗下众多动画公司最为出众，巧合的是，两家公司都致力于将《西游记》《白蛇传》《哪吒》《封神榜》等传统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重新演绎。追光动画出品的作品包括《白蛇》系列三部曲《白蛇：缘起》《白蛇2：青蛇劫起》《白蛇：浮生》，《新神榜》系列的《新神榜：哪吒重生》《新神榜：杨戬》等。光线的动画出品的作品则包括《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哪吒之魔童降世》《姜子牙》等。
著名的编剧尼尔·盖曼曾经说过，练习故事创作最好的方式，是从改编开始，选择一个你喜欢的童话或是神话故事，然后去解构它，再用自己的文字去传达那些虚构中的真实。传统神话传说因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广泛的群众基础，为动画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的素材宝库。将这些传统经典故事注入现代的活力，无疑是现代动画创作中一种既讨巧又高效的途径。
光线影业的《哪吒之魔童降世》与追光动画的《新神榜：哪吒重生》
然而，并非所有的改编都能同时赢得观众的喜爱和市场的认可。一个突出的问题是，不同公司常常选择相同的题材进行创作：比如光线影业的《哪吒之魔童降世》与追光动画的《新神榜：哪吒重生》，两部作品都对哪吒这一角色进行了现代化的重新诠释。在《聊斋志异》中的聂小倩故事也不例外，光线传媒的动画电影《小倩》正在热映，而追光动画的《聊斋：兰若寺》也已经提上日程，预计将在2025年暑假与观众见面。尽管我们的经典传统故事具有被反复讲述的价值，但是对同一角色的频繁改编和演绎，可能会引起观众的疑惑，进而影响影片票房和口碑表现。
追光动画的《白蛇》系列三部曲《白蛇：缘起》《白蛇2：青蛇劫起》《白蛇：浮生》
除了容易“撞题材”，另一个突出的问题，就是如何将这些传统故事进行符合现代审美的改编。毕竟，这些经典故事已有大量影视作品珠玉在前，想要超越并不容易，不仅要讲好故事，还要在新时代讲好故事，这就在“撞题材”的基础上，容易“撞思路”：例如，此前的追光动画的《白蛇：缘起》将故事聚焦在《白蛇传》原著主线故事五百年前，捕蛇村中胆小善良的青年许宣救下白蛇的故事，赋予《白蛇传》新的活力。正在热映的《小倩》则与《白蛇：缘起》有相似之处，同样将故事的重点落脚到前世的缘分进行扩展，即小倩和宁生生前。
这样看来，不仅两边的改编都套用相同的“前传”模式，两个故事都描绘了一段人和非人之间凄美且刻骨铭心的爱情，也都用了虚幻五引擎进行3D建模开发，都属于大女主电影，就连小倩大眼睛、瓜子脸的形象和白蛇也有些许相似，还都让男女主角在故事结尾来个再相遇，前者以《青城山下白素贞》的旋律作为结尾，后者则以张国荣的《路随人茫茫》作为升华情感的高潮，充分调动了观众的怀旧情怀。在《小倩》中，我们不难发现《白蛇：缘起》的影子，它们在情节编排、视觉呈现以及情感表达上都有相似之处，这种高度重复的感觉难免令人感觉缺乏多样性。
在欣赏《小倩》时，不难察觉到它与《白蛇：缘起》之间的诸多相似之处，这些相似性贯穿于影片的情节编排、视觉呈现以及情感表达等多个方面。这种创作上的趋同现象和同质现象，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观众对这类动画电影的期待感和体验感。没有故事的华丽制作不过是绣花枕头，如何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注入更多的创意和个性，成为未来动画改编需要深思的问题。
记者:邢媛 编辑:邢媛 校对:高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