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我的心。泛黄的咖啡渍，是昨天争吵时，他不小心碰倒的。那咖啡的味道，苦涩得像极了我们这七年的婚姻。她说完离婚时，楼下的桂花刚好落完第三瓣。
1我和李明是大学同学，都是独生子女。恋爱的时候，觉得两个独生子女结合，没有婆媳矛盾，没有妯娌纷争，简直是天作之合。可结婚后才发现，两个独生子女的结合，意味着两个家庭的捆绑，两个家庭的期望，以及，两个家庭的自私。
李明的爸爸，老李，是个典型的老好人，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守着老家的房子，过着清闲的日子。我和李明结婚后，老李逢年过节都会给我们寄些土特产，花生、红薯、自家腌的咸菜，带着泥土的芬芳，也带着老李沉甸甸的爱。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半年前。那天，李明接到老李的电话，电话里老李的声音有些颤抖，说自己身体不太好，想来城里看看病。李明二话没说，就让老李来了。
老李来了之后，我们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显示，老李得了肺癌，虽然是早期，但需要长期治疗。李明一下子就慌了，他是个孝顺的孩子，说什么也要给老李治病。
治疗费用是个天文数字，我和李明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我们的小房子卖掉，换个小一点的，剩下的钱给老李治病。老李知道后，死活不同意，说自己一把老骨头了，没必要浪费钱。
李明急了，冲着老李吼道：“爸，你胡说什么呢？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老李看着李明，眼眶湿润了，叹了口气说：“唉，我就是不想拖累你们。”
那天晚上，李明一夜没睡，他坐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抱住他，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天，李明告诉我，老李决定把老家的房子卖掉，用卖房子的钱来治病。我当时觉得，这真是个好办法，既能解决治疗费用，又能让老李安心。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我们婚姻破裂的导火索。
老李的房子卖了50万，他把钱都交给了李明，然后，他就搬到了我们家。
2008年的短信提示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那是李明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对未来充满了憧憬。2老李来了之后，我们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
老李是个很节俭的人，他总是舍不得开空调，即使是炎热的夏天，他也只是摇着蒲扇。他总是把剩菜剩饭都吃光，即使是已经变质的食物。他总是把家里的灯都关掉，即使是在晚上，他也只是点着一盏小小的台灯。
我理解老李的节俭，但他的一些习惯，我实在无法忍受。比如，他喜欢在家里抽烟，而且抽的是那种很呛人的旱烟。每次他抽烟的时候，整个屋子都弥漫着烟味，呛得我直咳嗽。
我跟李明说过几次，让他劝劝老李，少抽点烟。可李明总是说：“爸都这么大年纪了，让他高兴高兴吧。”
还有，老李的生活习惯很差，他总是随地吐痰，而且不爱洗澡。每次他吐痰的时候，我都觉得恶心。每次他洗澡的时候，整个卫生间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我跟李明说过几次，让他提醒老李，注意一下卫生。可李明总是说：“爸以前在农村住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老李总是干涉我们的生活。比如，他总是嫌我买的菜贵，说我不会过日子。他总是嫌我穿的衣服暴露，说我不检点。他总是嫌我工作太忙，说我不顾家。
我跟李明说过几次，让他跟老李说清楚，让他不要干涉我们的生活。可李明总是说：“爸是为我们好，你就忍忍吧。”
我忍，我忍，我一直在忍。可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那天，我下班回家，看到老李正在厨房里忙活。我走过去一看，发现他正在用我的洗脸帕擦桌子。
我一下子就火了，冲着老李吼道：“爸，你在干什么呢？你怎么能用我的洗脸帕擦桌子呢？”
老李被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是看桌子脏了，想帮你擦擦。”
“你帮我擦？你用我的洗脸帕擦？你知不知道这有多脏？”我气得浑身发抖。
“不就是一块帕子吗？洗洗就好了。”老李小声嘟囔着。
“洗洗就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干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别人用我的东西？”我歇斯底里地喊道。
李明听到我的喊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看到我正在冲着老李发火，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干什么呢？冲着爸吼什么？”李明怒气冲冲地问道。
“我冲他吼？你问问他都干了什么？”我指着老李，气愤地说。
李明看了看老李，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说：“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少说两句？你总是让我忍，让我忍，我忍够了！”我冲着李明吼道。
“那你还想怎么样？你想让我把爸赶出去吗？”李明也怒了。
“我没说让你把爸赶出去，我只是希望他能尊重我，尊重我的生活习惯。”我委屈地说。
“尊重？你尊重过他吗？他辛辛苦苦把房子卖了，来城里给你看病，你就这样对他？”李明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吼道。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哽咽着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就是嫌弃他，嫌弃他脏，嫌弃他碍事，对不对？”李明咄咄逼人地问道。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冲着李明吼道：“是，我就是嫌弃他，我就是觉得他碍事，你满意了吗？”
说完，我转身跑回房间，关上门，放声大哭。
阳台上那盆枯姜的茉莉花，是结婚的时候，李明送给我的。 那时候，他说茉莉花象征着纯洁的爱情，他说他会永远爱我。3那天晚上，我和李明谁也没有说话，我们背对着背，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李明已经去上班了。我走到客厅，看到老李正在收拾东西。
“爸，你干什么呢？”我问道。
“我……我想回老家。”老李低着头说。
“回老家？为什么？”我问道。
“我……我不想让你们吵架。”老李小声说。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我走到老李身边，轻轻地抱住他，说：“爸，对不起，昨天我不该冲你发火。”
老李拍了拍我的背，说：“傻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是我不好，我不该来打扰你们的生活。”
“不是的，爸，你别这么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治病，我们应该照顾你。”我说道。
“唉，我这病啊，治不治都一样，我不想让你们为了我，把日子过成这样。”老李叹了口气说。
“不会的，爸，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什么困难都能克服。”我说道。
“一家人？唉……”老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天，老李没有回老家，他留了下来，继续住在我们家。
可是，我和李明之间的裂痕，却越来越大。我们每天都生活在沉默和冷战之中，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
我开始怀疑，我们的婚姻，是不是真的走到了尽头。
那天，我无意中翻看了李明的手机，我看到了一条短信，是李明发给他的一个女同事的。短信的内容很暧昧，充满了挑逗和暗示。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我拿着手机，质问李明。
李明一开始还想狡辩，可在我拿出证据之后，他终于承认了。
他说，他和那个女同事只是逢场作戏，他说他还是爱我的。
可我再也无法相信他了。
老式挂钟整点报时，一下一下，敲打着我的心房。 那是结婚的时候，我妈送给我的，她说希望我们的婚姻，能像这挂钟一样，稳定而长久。4我和李明大吵了一架，我们把这些年来的不满和委屈，都倾泻了出来。我们互相指责，互相伤害，我们把对方伤得体无完肤。
最后，我们都累了，我们都沉默了。
“离婚吧。”李明突然说道。
我的心猛地一颤，我抬起头，看着李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我问道。
“我说，离婚吧，我们都太累了，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痛苦。”李明平静地说。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哽咽着说：“你……你真的要和我离婚？”
“是的，我真的要和你离婚。”李明说道。
我的心彻底死了，我知道，我们的婚姻，真的走到了尽头。
我同意了离婚，我们去民政局办了手续。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被掏空了一样，空虚而茫然。
我和李明走出民政局，我们站在门口，谁也没有说话。
“保重。”李明突然说道。
“保重。”我说道。
然后，我们各自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离婚那天，我闻到了初恋时的桂花香。 那时候，我和李明还是青涩的大学生，我们手牵着手，走在校园里，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5离婚后，我搬出了我和李明的家，我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我努力工作，努力赚钱，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我想让自己过得更好。
可是，我的心里，始终有一个解不开的结。我始终无法释怀，我和李明的婚姻，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我开始反思自己，我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我发现，在我和李明的婚姻中，我也有很多不足之处。我太过于强势，太过于自我，我总是以自己的想法为中心，我很少考虑李明的感受。
我也开始理解李明，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他为了照顾老李，付出了很多。他夹在我和老李之间，左右为难，他也很痛苦。
也许，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两个独生子女的结合，注定会面临很多问题。两个家庭的捆绑，注定会带来很多矛盾。
也许，我们都太年轻，太幼稚，我们不懂得如何经营婚姻，我们不懂得如何包容和理解对方。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们注定要分开。
离婚后，老李回到了老家，李明也搬回了父母家。
我听说，李明和那个女同事分手了，他现在一个人生活。
我听说，老李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他现在每天都在家养病。
我听说，李明经常去看望老李，他们父子俩的关系，比以前更好了。
我不知道，我和李明，是否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我只知道，我已经尽力了，我已经努力了。
如果有一天，我们还能相遇，我希望我们都能放下过去的恩怨，重新认识彼此。
离婚协议书上，我的签名，歪歪扭扭，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只知道，我要勇敢地走下去。？这个问题，也许永远没有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