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

作者：玉安 图@早樱同学

你实在难以懂得，一条古老的街巷，有多古老。因为你太年轻，没有老树的沧桑，也缺乏砖瓦的底蕴。

你只能看见紫藤萝花开，蜜蜂在周边旋转，嗡鸣不曾停息；你只能看见青苔歪歪扭扭蔓延出石板，去承接雨滴；你只能看见一辆自行车，快散架了，还吱呀吱呀地被人骑着。

或者你听见，晚风吹来的闲谈。人们用方言说话，说的大声，不怕旁人偷听。方言啊，它本身就是一处地域的归属。他乡来的人，尖起耳朵努力咀嚼字句，也只是白费功夫。

大抵只有住在这里的居民才能大敞着门，笨重的石头桌椅没有人会偷。即便是喝一盏凉在石桌椅上的清茶，攀折几朵娇滴滴的花枝儿，又何妨？巷弄里的人，热情好客的很。反而会招呼你停下来歇脚，递你把扇子扇扇风，给你个红薯暖暖胃。

有个餐馆开在巷子里，七弯八折，藏的很深。不识路的异乡客，照着导航的节拍走，都容易迷失。可酒香不怕巷深，开在巷子里的餐馆，吸引的是老住户。

轻叩开门扉，映入眼帘的是池塘。

一尾尾象征着财运和好运的金色锦鲤活泼的在池塘里摇曳，叫人心生快活。

餐馆老板手艺好是大家都公认的，一碗儿看似清汤寡水的阳春面，也可与山珍海味媲美。更别提从海边捕捞上的海货，只淋上少许酱油，便叫人鲜掉舌头。

更吸引人的是氛围。

老板始终着着长长的青布褂，老板娘穿着各样式的旗袍汉服。建筑也是古色古香，廊椅啦，木桥啦，斗檐啦，雕梁画栋，毫不违和。来吃饭的人并不活在现代，仿佛是一夕之间穿越到了民国；再附上典雅的乐曲，妥妥的，就成了盛唐。

若是雨天，打伞走过，总会想起戴望舒的雨巷。你的脚步点开涟漪，下雨天的青石板荡起层层纹理。你渐渐地走近小巷的过往，聆听她轻轻呢喃的心事。

闲时，你喝一盏茶，吃点传统的点心。

从下午至夜晚时辰，月色就显得朦胧，云也走地唯美。

如果你去散步，一个人亦或两个人并肩而行。你会不由自主的走得很慢。就是不走的慢，也会走得很轻，生怕惊扰到，一片黄昏的沉坠，一颗月亮的升起。

后来，巷子不再是巷子。

那里没了青砖白瓦，灰色的柏油马路取代了一切。道路是那样平铺直叙，藏不住任何秘密。风不能跌跌撞撞兜转，水不能蜿蜿蜒蜒积蓄。

高楼大厦的建成标志着一个时代的陨落，一个巷子最终的结局。

你最后走过那个巷子时，并不知道，那个巷子终究有一天会不复存在。

你以为她的历史就会像她的模样一般，久远的而幽深地蔓延下去。她的故事，会随着脚步沾染的青苔而传播，使得厌弃繁华城市的人，去那里寻觅安宁的心。

如今你想来，最后一次踏过古巷。巷子传来悠悠的回响，似欸乃，似太息。而你太年轻，只顾着彷徨。

狗吠声淡了，紫藤罗谢了。餐厅缓缓合拢沉重的大门，鲜美的食物成为过去的回忆。有些人不愿搬家，但最终还是妥协着，移向他处。但阳光依旧下落。百龄的树被砍伐，但它的根扎得太深，并不能被完全清除。

谁又能说，你不懂一条古老的街巷？

她那么幽深，那么久远，那么曲折，那么蜿蜒。埋没在地下的，有无数祖祖辈辈生活过的痕迹：挑着粪担的，骑着三轮的，开着小卖部的，更多更多。

巷子不在了，却以另一种形式，在你的，在那些理解她、缅怀她的人的脑海里，永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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