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许女士

整理：大葱妈唠家常

我是一个80后，但我没读过书，从小就不被爷爷奶奶待见，非打即骂，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们了，就是看我不顺眼。爷爷奶奶经常逼着母亲喝药，母亲不喝，他们就打我，母亲怕我受伤，只能乖乖喝下奶奶给她准备的汤药。

父亲这个人挺好的，经常摸着我的后背唉声叹气，每当这时母亲就不停流泪，我给母亲擦眼泪，让她不要哭，等我长大了挣钱给她治病，母亲笑笑不语，把我搂在怀里。

后来我才知道，爷爷奶奶嫌弃我是个女孩，他们想要孙子，成天逼着母亲喝下他们辛苦求来的偏方，可母亲非但没生出儿子，反而身体越来越差。

为了给母亲治病，我早早就出去打工了，挣得钱都寄回给了家里。到了结婚的年龄，我想嫁出去，脱离那个家，可爷爷奶奶说家里没男孩，让我招个上门女婿，要是生个男孩也算圆满了，我拗不过他们，只能听他们的安排。

婚后，我生了个女儿，爷爷奶奶脸色大变，成天挖苦母亲，说她没用，母亲郁积成疾，一病不起。为了给母亲治病，父亲去工地干活，脚下一滑，从高处摔下。听到父亲遇难，母亲泣不成声，把我拉到身边嘱托：“如果我不在了，这个家你也待不下去了，到时候就去投靠你二姨。”

说完这句话，母亲就咽气了，我强行支撑着身体办完了父母的后事。还没等我缓过神来，爷爷奶奶就来赶我们走，挑明了说我跟这个家没关系，父亲的赔偿款我一分钱都别想拿到。我佩服母亲的未卜先知，拖着疲惫的身子带着老公和孩子去投奔二姨。

二姨家离我们很远，坐火车需要一天一夜，我也只是在二姨夫去世的时候去过，平常我们几乎是没有联系的。得知母亲去世，二姨并没有多少伤心，反而拍拍我的后背，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我，嘴里不停念叨：“我的孩子受苦了！”

二姨家是农村的，家里有两个表姐一个表弟，二姨夫去世之后她选择自己独居。二姨把两个表姐和表弟招呼回来一起吃饭，表姐们看到我，眼里闪着泪光，表弟有些不待见我，问二姨准备让我住到什么时候？我听了不知所措。

二姨让我别怕，还说这里就是我的家，让我踏实住着，在这里没有人会撵我们走，她每月还有1800元养老金，我们自己种点菜，饿不死。表弟听完摔门而去，二姨让我不要责怪他，都是她和二姨夫把表弟惯坏了。

大表姐算是远嫁，又在铁路系统上班，每天忙得很，很少回娘家。二表姐在县城当高中老师，带高三毕业班，家里还有年迈的公婆，也很少回家。表弟在镇上银行上班，本来隔三差五能回来看一眼二姨，自从我住到二姨家之后，他赌气不回家。

二姨求邻居帮忙，把女儿安排到村里的小学上学，把我和老公安排到村里的养鸡场上班，他负责掏鸡粪，我负责捡鸡蛋，每月雇主给我们两个人4500块钱。我每天只需要上半天班，其余的时间就在家里帮二姨种菜做家务，陪二姨聊天。

二姨得了脑梗，出院后行动有些不便，表姐们和表弟商量二姨的养老问题。二姨说自己哪也不去，就在自己家待着，让我照顾她，问我是否愿意。我握着二姨的手说：“二姨，您放心，在我们一家三口最难的时候，是您收留了我，照顾您我心甘情愿。”

从此我的主要任务是照顾二姨，抽空去雇主家捡鸡蛋，大表姐和二表姐没空回来，她们会往家里邮寄米面粮油及尿不湿等生活用品，表弟对我的态度也有所改变，时不时地往家买菜给我塞钱，菜我收下了但钱我没收。

我就这样照顾了二姨8年，二姨时常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啊，这辈子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我安慰二姨不要想太多，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二姨自觉不好，让我叫来了二姨夫的大哥，当着他的面立下遗嘱，具体什么内容并没有让我知道。表姐、表弟及外甥、侄子们都回来了，二姨拉着我的手安详地走了。

处理完二姨的后事，大伯（二姨夫的大哥）拿出二姨的遗嘱：存款35万，两个表姐和表弟每人5万，给我20万，房子也归我。

听完二姨的安排我懵了，二姨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房子和存款的大头留给我，这没道理啊，我一个劲儿地摆手说这样不妥，两个表姐也说这样分配不公平，尤其表弟说存款这样分配无所谓，房子应该留给他这个儿子。

大伯红着眼让我们安静下来，接着他说出来40多年前的一桩往事。

大伯说：“40多年前，一个女人连续生了3个女儿，虽然她很想要一个儿子，但是她并没有重男轻女，对3个女儿都很好，不料她的妹妹多年不孕，在婆家遭受白眼，求她给个女儿，如果能为她们家带来个孩子，那是皆大欢喜，如果带不来孩子，就好好把她抚养成人。那个女人就是你们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弟妹，而你就是那个被送给妹妹的孩子......”

大伯说完这些话，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当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大姐和二姐过来抱着我痛哭起来，原来她们早就知道这个事情，因为我被送走的时候她们已经懂事了，之所以选择我，是因为我只有2岁多，还什么都不懂。

这件事情只有我和弟弟不知道，是“二姨”嘱咐不让说的，她说这辈子愧对我，本以为我会跟着自己的妹妹到城里过好日子，没想到我受了那么多的苦，“二姨”之所以选择让我照顾她，一是想多跟我相处些日子，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给我分钱留房子。

知道真相的我，泣不成声，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恨二姨和表姐，恨她们不早点把真相说出来，这样我就可以在“二姨”活着的时候喊她一声“妈”了，这将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我也恨自己的命不好，如果自己不被送人，是不是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我是不是也可以受到很好的教育，有着体面的工作？

可是这一切没有如果，也不会重来，我只能面对现实，但是我不甘心，所以我只能不停流泪。

过了一会儿，弟弟走过来抱住我说：“三姐，也许当年你不走就不会有我的存在，是你给了我出生的机会，也感谢你这么多年无怨无悔地照顾咱妈，房子和存款我一分钱都不要，都给你，将来你和姐夫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不用客气，咱们是一家人。”

大姐和二姐也走过来抱住我和弟弟，让我原谅母亲，还主动放弃了属于她们的5万块钱。我百般推脱说不要，但兄弟姐妹说如果我不接受就是没有原谅母亲，我只得点头答应。

我现在已经想开了，这个世界并没有我们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人各有命，上天注定，有人天生为王，有人落草为寇，也许我的命运本该如此，还好我有爱我的母亲及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