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静乐李家与兴县孙家世代联姻,姑表加姨亲,辈辈有姻缘,可谓亲上加亲,时代永相好好。李暲的长子念祖娶的是兴县孙嘉淦的三女儿,次子学夫(李銮宣之父)娶的是兴县孙扬淦的女儿。李銮宣三岁丧母,由祖母抚养成人,等到弱冠之年,祖母撒手人寰。大伯“直甫公”看到“龙儿”可怜,将他带到家中抚养,并为李銮宣选择婚配,聘娶兴县康家女子。李銮宣原配康氏,世为兴县人,父讳煛,字映山,秀才出生,其母李氏,一生无子,过继四弟之子为儿,康氏年幼之际,母亲因病去世,跟随叔父“源豫”先生生活,躬亲抚养,无微照顾,长大成人,知书达理,识文断字。
公元1775年(乾隆四十年)正月,十八岁的李銮宣与康氏在兴县合河外祖父孙嘉淦家正式结为百年之好。婚后三日,李銮宣赶赴省垣应学者试,一直等到第二年三月开春,李銮宣才返回兴县,携康氏从兴县起身,途径岚县,历经数日,跨过汾河,到达五家庄。这一时期,李銮宣生活困难,此时他未取得功名,也拿不到俸禄,只能由众叔伯、兄弟、姑嫂接济。虽有接济,但生活也很拮据,“居家七月,岌岌乎不可终日!”叔伯、兄弟们劝他治产种田,但康氏却很有主意。对李銮宣言:“君不读书将奚为?欲终作田舍翁,得乎?”李銮宣听罢,觉得很有道理,遂继续苦读。
康氏知书达理,深明大义,由此想到了《乐羊之妻》,东汉梁国谷丘(今河南虞城人)羊子因“久行怀思,返乡,妻乃“引刀趋机而言:“此织生自蚕茧,成于机杼。一丝而累,以至于寸,累寸不已,遂成丈匹。今若断斯织也,则捐失成功,稽废时日。夫子积学,当日知其所亡,以就懿德;若中道而归,何异断斯织乎?”羊子感其言,复还终业,七年不返,终于成才。
公元1780年(乾隆四十五年)正月,李銮宣准备赴京赶考,这是他第一次参加会试,自然雄心勃勃,志在必得。于是公车北上,风尘仆仆赶往京城,然而命运不济,不遂人愿,事与愿违,会试不第,李銮宣闷闷不乐,“馆于涿郡卢氏家,宜人频以来书,劝其努力进取,毋郁郁为内顾忧。”康氏出生书香门第,知晓读书对一个人的发展至关重要,康氏的的高尚品德和过人才识,让后世津津乐道。
康氏身躯藐小,体弱力薄,终日操持家务。“事家君孝谨,殚力茹苦,吃壶内敛,能以愉顺待诟淬。”李銮宣感激康氏,下定决心前往晋阳求学,整整五年时光,李銮宣“初春而出,残腊乃归,幸以为常。”而康氏则苦苦守候,操持家务,孝顺长辈,每时每刻都在想念在外求学的夫君。“每当西风戒寒,宜人必手制棉衣,蔽膝寄余。启视,泪痕如新。登眺层楼为乐,适宜人居楼下十年未尝拾阶一登。”这些温暖的点滴关心,让李銮宣深受感动,以至于刻骨铭心,不能忘却。
从公元1776年至公元1872年,李銮宣为了求得功名,不是专注读书,就是四处奔波,七年之中,聚少离多,他在《祭妻文》中写道:“在家不及二载,每读杜少陵《新婚别》诸诗,不觉涕泗横集也!”由于终年在外奔波,难以回家团聚,与妻子两地分居,深深感到内疚。公元1784年(乾隆四十九年)正月初四,天寒地冻,风雪漫卷,汾河结冰,四野苍茫。李銮宣携康氏从静乐五家庄出发,跨过汾河,踏着漫漫风雪进入岚县,历经三日到达兴县合河,在此居住半年,陪伴即将临盆的妻子,六月十五日康氏即将待产,李銮宣在康氏堂妹的帮助下,为妻子备齐生产和坐月子的一切用品。
当月二十四日,妻子感到腹中阵痛,家人叫来产婆,烧开一锅开水,准备好接生所需物品。不幸的是在当时医疗条件极其恶劣的情况下,康氏因难产不幸去世,婴儿也胎死腹中,母子双毙。康氏在临终前曾对李銮宣说:“君贫,且在羁旅。毋买好。俟君博升斗俸,收我骨未晚矣!”家人失声痛哭,李銮宣悲痛欲绝,掩面长泣。童年丧母病故,少年祖母逝去,中年爱妻远去,这般打击如同五雷轰顶,让他感到天旋地转,措手不及,显得无所适从。
身处外地,突发丧事,深感困顿,甚为窘迫,李銮宣感叹“凡附身附棺者悉缺焉!”只能求助舅父帮忙料理丧事,舅父“孙德寿”先生慷慨解囊,竭力相助,“以钱六缗,买薄棺殓”,六月二十九日,安葬于“合河北郭陈家梁孙氏祖坟之外”。李銮宣后来经常作诗哀悼原配康氏“昔年曾赋断弦诗,廋骨如柴力不知;孤馆生风新鬼哭,秋灯无焰病魔知;殷勤唤婢频调药,婉转呼娘替煮糜;那识阿姨成阿妇,感人肺腑是情痴。”
一日夫妻百日恩,时隔十五年之后,李銮宣已经升任浙江温处道,康氏音容笑貌,仍旧历历在目,她那娇小的身材,甜美可心的笑容,凝重怡然的样子,时刻牵动李銮宣那颗孤独、寂寞、忧愁、郁闷的心。屡作伤逝之篇,感叹夫妻之情:“昨宵相见是耶非,姊妹又骑先河背飞;半世功名嗟马枥,十年辛苦哭泣牛衣。蒿砧旧梦胶难续;风雨荒阡梓不归;剪尽珠珠红烛泪,海山何处问声音徽?”
李銮宣不管走到哪里,总是念念不忘原配康氏的恩情,足以可见,李銮宣是一个心地善良,心怀大爱的性情中人,也是一个爱情专一,痴情爱妻的好男子。对于原配康氏的绵绵深情,丝丝爱意,纵然山高水长,不管相隔万里,哪怕日月流转,时过境迁,他都默默怀念,念念不忘,历久弥深,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