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槐树诡影

王逸风 2025-03-11 06:51:37

青石镇的月光像被稀释的银浆,顺着歪斜的街巷流淌。陆子鸣握紧油纸伞柄,伞骨上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呜咽。

他站在镇东头那棵百年槐树下,树皮上的沟壑在月光下宛如龟裂的诅咒。三天前收到的匿名信还在口袋里发烫,泛黄的信纸上用朱砂写着:"陆医生,您见过被槐树吸魂的人吗?自上月起,已有七个年轻后生在月夜失踪,他们的衣襟上都沾着槐花。"

风掠过树冠,成百上千的白花簌簌飘落。陆子鸣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指尖传来针刺般的寒意。这根本不是真正的槐花——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靛青,花蕊处凝结着暗红色汁液。

"陆...救命..."沙哑的呼救声从树洞里传来。陆子鸣摸出解剖刀挑开树洞口的蛛网,手电筒光束里赫然浮现出半截白骨:青紫色的指骨还缠着褪色的红绳,腕间戴着锈迹斑斑的铜镯。

树洞深处突然传来婴啼,陆子鸣的听诊器撞在岩壁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他看见岩壁缝隙渗出暗红色液体,在青苔上汇成歪扭的"血"字。当他的手电筒扫过角落时,整面石壁突然蠕动起来,密密麻麻的抓痕里伸出无数溃烂的手臂。

"先生快走!"黑衣女子突然从槐树后闪现,月白旗袍下露出缠着符纸的脚踝,"那不是活人,是槐树精要找替身了!"她说话的瞬间,陆子鸣瞥见她脖颈后的胎记,形状竟与匿名信上的朱砂印记如出一辙。

中元节的子夜,整个青石镇浸在沥青般的黑暗里。陆子鸣跟着黑衣女子穿过祠堂门槛时,门槛上的镇魂钉突然崩裂,飞溅的锈迹在墙上划出扭曲的鬼脸。纸糊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照亮前方被焚毁的戏台,焦黑的童男童女纸俑还在火堆里抽搐。

"他们在炼替身。"女子声音发颤,"镇长夫妇为了求子嗣,用活人当祭品..."话音未落,街道尽头传来唢呐声,送葬队伍抬着盖着白幡的棺木缓缓走来。陆子鸣瞥见棺材四周爬满槐树根须,每根根须末端都连接着新鲜的血手印。

镇公所地窖的铁门比想象中沉重。陆子鸣举着煤油灯走进去时,成排的樟木箱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当他掀开最上面的箱子,腐烂的戏服里滚出个青铜卦盘,盘面上赫然刻着"槐煞噬心"四字。

"果然..."陆子鸣的手指抚过卦盘边缘,突然触到机关。整面墙向两侧滑开,露出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底传来锁链拖曳的声响,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十数具被铁链锁住的尸体悬挂在半空,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被钻了个孔,孔中插着槐树枝。

镇长举着烛台出现在身后时,脸上涂着惨白的傩戏面具。"陆医生也来凑个数?"他手中的桃木剑突然燃起青焰,"自从二十年前借了槐树精的力量,咱们的香火钱就再没断过..."火焰映出墙上的血色壁画:数十个披麻戴孝的妇人围着槐树跳舞,树干上伸出无数手臂将婴儿拽向树洞。

陆子鸣转身想逃,却发现双腿被地砖下的藤蔓缠住。镇长将桃木剑刺入他肩胛时,黑衣女子突然扑上来撕扯镇长的面具。混乱中,陆子鸣摸到解剖刀捅向镇长的咽喉,却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响——那根本不是凡人!

当晨光穿透云层时,巡警在槐树下发现了昏迷的黑衣女子。她手中紧紧攥着半张残破的账本,最后一行墨迹被血污模糊:"七月十五,又添一具活祭"。而百米外的镇公所废墟里,新生的槐芽正从砖石裂缝中钻出,叶片上滚动着露珠般的血珠。

林秋棠在潮湿的稻草堆里睁开眼,霉味混着血腥气涌入鼻腔。她摸到后颈的胎记正在发烫,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张泛黄的符纸。月光透过草窗缝隙,在符纸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寅位七杀,卯位贪狼..."她念出符纸背面褪色的小楷,喉头突然涌上腥甜。符纸无风自动,火苗顺着朱砂纹路攀援而上,将整座道观映得忽明忽暗。

梁柱上的彩绘在火光中苏醒:张牙舞爪的饕餮瞪着血红的眼睛,白骨组成的牡丹在风中摇曳。林秋棠踉跄后退,撞翻了供桌上的青铜香炉。香灰落地瞬间凝成诡异的符号,与她手中的符纸完美契合。

地窖深处传来锁链碰撞的声响,混着女人呜咽。林秋棠握紧桃木剑冲下台阶,腐朽的木板在她脚下碎裂。霉烂的地窖里,七具穿着清朝官服的尸体呈北斗七星排列,胸口都钉着刻着生辰八字的木钉。

最中央的尸体突然睁眼,青灰色的眼球爬满血丝:"戌时三刻,槐树开花..."

陆子鸣感觉自己正在融化。槐树的根须穿透骨髓,将他的意识撕扯成碎片。在混沌中,他看到二十年前的场景:穿红旗袍的新娘被绑在槐树上,产婆手中的催产钳沾满鲜血,镇长举着火把点燃供桌下的地窖。

"哥哥!"熟悉的哭喊刺破幻象。陆子鸣猛然惊醒,发现三根槐树枝条正穿透他的胸膛。林秋棠不知何时出现在树前,发簪上的鎏金铃铛发出清越声响。

"这是破阵的关键!"她将符纸按在树干渗血的伤口,"《鲁班书》记载,北斗倒悬之日,槐煞现形之时。"随着符纸嵌入树皮,整棵槐树发出痛苦的嘶吼,万千花苞轰然炸开。

漫天血雨中,陆子鸣看到被锁链贯穿琵琶骨的少女。她脖颈处的胎记与自己分毫不差,手腕上还戴着母亲留下的长命锁。

中元节的月亮变成血红色时,镇上七个守夜人集体失踪。他们在巡逻日记里画满了相同的符号:一个缠绕着槐树枝的骷髅,嘴里叼着半张童谣纸片。

林秋棠在镇公所档案室找到答案。1917年的地契上,镇长公馆位置标注着"镇龙穴"。她跟着罗盘指针来到后山,挖开坟茔露出青铜棺椁。棺盖上刻着"光绪二十三年立",棺内却躺着穿西装的年轻男人。

当林秋棠触碰棺盖的瞬间,整座山体开始震动。槐树根须破土而出,将她卷向地心。在急速下坠中,她看到无数个时空碎片:穿马褂的账房先生对着账簿发抖,戴瓜皮帽的孩子举着火把绕槐树狂奔,穿白大褂的医生(年轻时的陆子鸣)正在解剖尸体...

陆子鸣的手术刀刺入自己胸膛时,刀刃上沾染的槐花突然变成血珠。他握着林秋棠留下的桃木剑划开掌心,以血为墨在槐树主干写下反咒。整棵古树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万千花苞同时凋零。

在漫天飘散的白色花瓣雨中,镇长夫妇的尸体重重砸向祭坛。当年被活埋的少女从地底升起,她手中的长命锁化作利剑,将镇长的魂魄钉在槐树最顶端的枝桠。

黎明前最后一声鸡鸣响起时,林秋棠在废墟里找到了昏迷的陆子鸣。他胸口插着半截槐树枝,但瞳孔里流转着诡异的金色光芒。"替身已成..."他沙哑的声音未说完,天空突然划过紫色的闪电。

被雷击中的槐树在浓烟中化为灰烬,但在焦黑的树干中心,一枚刻着"陆子鸣"三字的青铜卦盘缓缓旋转。林秋棠低头看着自己消失的胎记,终于明白这场跨越二十年的轮回,从一开始就是个精心设计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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