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作者@老马聊生活在头条用第一人称写故事,非纪实,情节虚构处理,请理性阅读!)
七十八岁的母亲这几年一直在我和姐姐家轮流住,在我家住些日子,去我姐姐家住些日子。
我在北京,我姐姐在重庆,母亲常笑着说:咱们当年连县城都没去过几回,现在倒好,跟着你们兄妹俩走南闯北的。
可母亲说这话时是三年前了,如今她已经渐渐糊涂,记性越来越差。
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孙女跑过来:奶奶,奶奶,吃饭了。
她一脸迷茫:这是谁家孩子?我又是在哪儿呢?
我媳妇赶紧喊我:海平,你快来,你妈又不认人了。
我放下手里的报纸,连忙过去:"妈,这是咱家啊,我是海平啊。"
母亲眼圈发红,抽泣起来:"海平啊,咱家不是在沟口村吗?这又是什么地方呢?"
我鼻子一酸,往事涌上心头,如潮水一般。
我家在豫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村子西面就是一条浑浊的小河,每到夏天下暴雨,河水就会漫上岸来,把村边的田地淹了个遍。

我们村子不大,三百多口人,七八十户人家。
我的奶奶和三婆是同村人,都是从前逃荒要饭时被收留在这个村里的孤儿,长大后成了邻居。三婆的大女儿和我母亲从小就是好朋友,一起放羊、捡柴火。
那会儿,我奶奶家生活特别艰难,爷爷参军后下落不明,奶奶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伯排行老大,我父亲排行老三。
我父亲小时候和母亲是同学,两家也住得近。等长大后,父亲去了县里的砖厂当工人,每次回村,都会和母亲聊上几句。后来,在双方父母的撮合下,两人成了亲。结婚那年,父亲二十八岁,母亲才十九岁。
成亲后,我母亲才知道,这个婆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大伯在厂里因为一次口角被人告发,说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被判了五年。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压到了二伯和父亲身上。
我六岁那年,姐姐已经九岁了。
奶奶得了一场重病,没几个月就走了。那时候大伯还在坐牢,二伯去了外地打工,四叔和五叔还在读书,家里只有父亲在砖厂干活挣钱。

从小到大,我印象中的父亲话很少,每天早出晚归,回家就是喝酒,然后倒头就睡,对我和姐姐几乎不管不问。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母亲操持,照顾我和姐姐的学习生活,还要料理家务。
每到农忙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和姐姐下地干活。我家有三亩薄田,种着麦子和红薯,虽然父亲在砖厂有工资,但那点钱远远不够家用,地里的收成也是重要的补充。
清明过后,麦地里拔草。我,母亲,姐姐,一人负责几行,弯着腰用力拔着那些嫩绿的杂草。母亲一边拔草一边说:"海平,凤英,读书要用心,知识是你们的根本。妈没文化,吃了不少亏。你们要是能上大学,以后就不用像妈这样整天弯腰驼背了。"
麦收时,父亲要上班不能帮忙,就我们仨在地里忙活。那时候还没有收割机,全靠镰刀一点一点割。母亲汗流浃背,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我忽然明白了母亲常说的:"只有认真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种红薯的时候,天气热得很。我抱着水壶,姐姐拿着锄头,跟在母亲后面。母亲用锄头挖好一个个坑,我们把红薯秧插进去,然后浇上水。
胳膊、腿都被晒得通红,母亲却不叫苦不叫累,只是偶尔抹一把额头的汗水,继续干活。
收红薯时,母亲挖,我和姐姐捡,装进筐里,然后用独轮车推回家。姐姐有时会抱怨:"别家的孩子放学了都在玩,我们却要干活。"

母亲停下手中的活,看了姐姐一眼,轻声说:"凤英,妈对不住你们,家里条件不好,只能辛苦你们帮忙。好好学习吧,只有知识才能让你们以后过上好日子。"
随着我和姐姐一天天长大,上初中、高中,家里的负担也越来越重。
父亲依然在砖厂上班,但工资并没有涨多少。母亲除了照顾家里的农活,还开始帮村里的裁缝铺做些零活,有时还去镇上的小饭馆洗碗帮工,为的就是多挣些钱供我们读书。
那会儿,母亲才三十多岁,却已经满头白发,两只手粗糙得像树皮一样。
姐姐学习好,读完高中就考上了师范学院,我也不差,考上了县城重点高中。
大伯刑满释放后,身体已经不好了,也干不了重活,在家闲着没事就喝酒,有时还和父亲吵架。二伯在外地成了家,很少回来。四叔和五叔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了,也很少回家。
家里的担子全压在了父亲和母亲身上,尤其是供我和姐姐读书的费用,让本就不富裕的家雪上加霜。
姐姐上大二那年,父亲突然从砖厂回来,说厂里要裁员,他被辞退了,只拿到了一笔不多的遣散费。

那一晚,我听见父母在屋里低声说话,母亲哭了,父亲的声音很低沉,听不清说了什么。第二天一早,父亲就收拾行李出门了,说是去省城找工作。
一个月后,我们收到父亲从广东寄来的信,说他去了那边的一个建筑工地,工资比砖厂高,让我们不要担心。
可谁知,刚过了三个月,我们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父亲在工地上出了事故,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当场就走了。
我和姐姐彻底懵了,姐姐请假从学校赶回来,我在家里不知所措。父亲虽然很少和我们说话,但毕竟是一家之主,如今突然离世,家就像塌了一半。
母亲连哭都没哭,只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父亲的遗照,整整一天一夜没合眼。
大伯、二伯赶回来奔丧,四叔、五叔也回来了。所有人都劝母亲哭出来,但她就是没有眼泪,只是默默地料理着父亲的后事。
父亲下葬后,亲戚们也都散了。家里只剩下我们三口人。

那天晚上,母亲把我和姐姐叫到跟前,说起了这些年的艰辛和对未来的担忧。我和姐姐听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孩子们,爸走了,家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了。你爸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们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姐姐还有两年就毕业了,海平你也马上要高考。咱们再咬咬牙,挺过这段难关。"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发现母亲不在家。我以为她去地里了,可找遍了田地也没见人影。问了邻居,也没人看见她。
一连三天,我和姐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母亲的踪影。
二伯带着我们去了母亲娘家,问了母亲的哥哥嫂子,他们也说没见着人。
我们都慌了。就在第四天早上,当我和姐姐正准备去镇上报警时,母亲突然回来了。
她的脸色很差,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她二话不说,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沓钱。
"这是咱家的救命钱,你爸的工伤赔偿,厂里的补偿,加起来有两万多。够你们读完学的。"
我和姐姐都愣住了,不知道母亲这几天去了哪里,又是怎么拿到这些钱的。
母亲摸着我们的头,说:"妈去了你爸出事的地方,找到了工头和包工头,把该要的钱都要回来了。他们一开始不肯给,后来还是给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母亲一个人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去了广东,找到工地讨说法,又一个人把父亲的骨灰和赔偿金带了回来。
住在村口的王婶对我说:"你妈真不容易,三天三夜没合眼,就蹲在工地门口,说一定要见到老板。最后老板被她这股劲儿感动了,不但给了赔偿,还多给了一些钱。"
父亲的事情告一段落,但生活还要继续。我们家里就只剩下了我、姐姐和母亲三个人。
那天晚上,叔叔们来家里商量我和姐姐的学业问题。
大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清了清嗓子:"老三走了,留下这俩孩子和弟妹,日子不好过。特别是孩子们的学费,凤英还在上大学,海平也要高考了。我这边也是东挪西借的,实在是..."
大伯的话还没说完,二伯就接过话:"我家里孩子也不少,每个月光学费就要好几百。这边的情况我也很为难..."
四叔和五叔更是一声不吭,低着头没说话。
屋里一片沉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和姐姐站在角落,心里凉透了。
就在这时,母亲站了起来,声音平静而坚定:"各位哥哥弟弟不用担心,孩子爸虽然走了,但留下了一笔钱。我自己能养活这两个孩子,也能供他们念完书。不劳各位操心了。"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一向柔弱的母亲会这么说。
大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被母亲打断:"这些年,海平他爸在厂子里兢兢业业,我在家里也没闲着。如今他走了,孩子的担子我来挑。我还年轻,才四十出头,能吃能干,不怕苦不怕累。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想说一声,谢谢大家这些天的帮忙,以后的路,我和孩子们自己走。"
叔叔们面面相觑,最后都默默地离开了。
家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母亲摸着我和姐姐的头,眼里含着泪:"孩子们,从今往后,咱们仨相依为命。妈答应你们,一定供你们读完大学,让你们爸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我和姐姐回到了学校。母亲每月按时给我们寄生活费,一分不差。姐姐在学校食堂打工,我也在课余时间去附近的小店帮忙,为的是减轻母亲的负担。
放假时回家,我看到母亲瘦了一大圈,额头上的皱纹也更深了。她除了种地,还在镇上的服装厂找了一份活,每天早出晚归。晚上回来,还要缝补衣服,做些零活贴补家用。
我高考那年,姐姐大学毕业,在省城的一所小学找到了教师的工作。我也不负众望,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

临行前,母亲塞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我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她说:"这是你爸留下的钱,再加上这些年我攒的,够你念完大学了。别担心家里,好好学习。"
大学四年,我从不敢乱花一分钱,课余时间找了家教的工作,每个月还能寄一些钱回家。姐姐工作后,也定期往家里寄钱,但母亲总是存起来,说是留着给我们将来用。
我大学毕业后,在北京的一家科技公司找到了工作。姐姐也从小学调到了重庆的一所中学,当上了英语老师。我们的生活渐渐好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接母亲到城里住。
母亲却不愿意,说:"我在村里住惯了,去了城里不习惯。再说,咱家的地还得有人照看。"
直到母亲六十五岁那年,身体不好了,才同意轮流住在我和姐姐家里。
我和姐姐都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在公司做到了技术总监,姐姐成了学校的教导主任。我们的生活条件比起从前好了太多,但母亲的习惯却没变,依然节俭,舍不得花钱。
如今,母亲七十八岁了,患了老年痴呆,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只记得我和姐姐,却不认识自己的孙子孙女了。每次发病,都要喊着回老家,说地里的麦子该收了,红薯该种了。
我和姐姐轮流照顾她,每天按时送饭、送药、陪她聊天。有时候,母亲会突然清醒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海平,你和姐姐都有出息了,比妈强多了。妈这辈子,值了。"

每当此时,我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母亲用她瘦弱的肩膀,支撑起了我们的整个家,让我和姐姐都走上了不一样的人生道路。如今,我们用自己的双手,托起母亲的晚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看着母亲在阳光下安详的睡颜,我心里涌起一阵阵温暖。是啊,物是人非,岁月变迁,但那份亲情,那份坚韧与付出,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