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了裴澈辞十年。
可他的白月光犯罪后,他却毫不犹豫地让我替她顶罪,只因他的白月光胆子小。
我从豪门骄傲的红玫瑰变成泥潭里的落花,再也不想去靠近他,可他却跪下求我再看他一眼。
1.
从监狱的大门走出来时,阳光有些闭眼,可更刺眼的是监狱门口接连闪起的相机闪光。
我曾经是各大媒体争相采访的“天才钢琴少女”,可居然放弃大好前程,用匕首捅了人,还蹲了三年监狱。
媒体争相把话筒递到我嘴边,相机拼命地闪着:“沈小姐,能说下你为什么杀人吗?”
我看着眼前刺目的光芒,应激地抱头蹲到了地上。
嘴里喃喃道:“别打我,我会听话的,求你别打我了…”
在监狱里时常常会有这样的惩罚,用十几个手电照人的眼睛,倘若眨一次眼,就会挨一鞭子。
刚去监狱的时候我很不服气,认为这根本不讲道理,可监狱里本就没有道理一说,我被抽了几十鞭子,在房梁上挂了整整三天。
最后我气若游丝地求她们,她们才将我放了下来。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起,以前的沈竹心就已经死了,我的一身傲骨全都折在了监狱的栏杆里。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过裴澈辞。
我爱了裴澈辞十年,学生时代我会给他带早餐,抄笔记,后来上班后我为了他公司的业务喝酒喝到胃出血。
他没有明确表示喜欢我,却也没有阻拦我追逐他,我一直以为他至少有一点喜欢我。
可他真正喜欢的人,他刻骨铭心的白月光,一直都是我的亲姐姐沈竹薇。
直到我姐姐杀了人,裴澈辞看我的眼神里才多了些波动,他握着我的手说:
“竹心,你替薇薇去顶罪好嘛?薇薇她胆子小,这会吓到她的。”
2.
就在我抱着头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出现,将我拽上了一辆车。
我抬起头看见裴澈辞正慢条斯理地用手绢擦着刚刚拽过我的那只手。
他见到我神情满是惊讶,似乎认不出来我。
直到他皱皱眉:“沈竹心,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我垂下头没有说话,努力瑟缩着自己的身子,希望自己的存在感能微弱一点。
在监狱的这三年,我没有一天能吃饱,每天不但得干重活,还得接受别的犯人的毒打,我知道如今的我面颊凹陷下去,眼圈乌黑,活像一个难民。
裴澈辞看我一眼:“进去三年变聋了?我说话你都听不见。”
裴澈辞没有说错,我现在确实是个半聋子,那是因为监狱里的大姐每天都会扇我几十个耳光,长久下来左耳听力丧失,只有右耳能听见了。
闻言我才敢抬起头,对他露出驯顺的面庞:“对不起,裴总。”
从前的我即使是每天追在裴澈辞身后跑,也从没有叫过他裴总,每天“阿辞”长“阿辞”短。
裴澈辞闻言一愣,才冷笑道:“你倒是变懂事不少,只是我现在已经是你姐夫了。”
说话间他露出了无名指上的婚戒。
这三年的折磨让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了。
我曾经以为假如裴澈辞跟别人结婚了的话,我一定会大哭一场,祭奠我逝去的十年青春。
可现实是我努力地笑了笑,尽力勾起一个善意的弧度:“新婚快乐,姐夫。”
我想让裴澈辞看到我的胆怯和疲劳,我没有资本,也没有力气再卷进他跟我姐姐的倾世爱恋了。
谁知道裴澈辞见到我这反应,顿时眼里全是怒气,居然抬手要向我袭来。
我见到他的这幅态度,身子一颤,从座椅上跌落下来,跪到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求你别打我…”
裴澈辞的手僵在半空中,我才反应过来他只是想抚摸下我的脸而已。
他朝我伸出手,想将我搀扶起来,我不敢让他碰我,忙自己用力往车座上爬。
我的两条腿被打折过,骨头就本来没有自己长好,这一用力更是钻心的疼痛向我袭来。
最后还是裴澈辞将我扶了起来。
我突然想到了三年前的自己,那时候哪怕是跟裴澈辞有一丁点肢体接触,我都会激动地彻夜难眠。
可如今的我,接触到他也只有浑身颤栗跟害怕。
3.
车很快开到家里,推开门,我爸妈跟姐姐都在餐厅里坐着。
看到我进来,姐姐忙过来不着痕迹地揽住裴澈辞。
姐姐一头褐色长发柔顺飘逸,穿着白色连衣裙,显得清纯美丽。
可我现在这种样子,根本就没有心思,也没有资本去跟裴澈辞有什么牵连了,姐姐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爸爸看见我进门来,只是冷哼一声,眉头紧锁,似乎看到什么脏东西。
也对,我进了监狱,成了沈家的一个耻辱,爸爸自然是不喜欢我的。
妈妈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牵着我的手把我带上了楼。
她不自然地说道:“心心,你一楼的那个房间姐姐住了,姐姐她从小身体就不好,你不会介意吧。”
我摇摇头,小声说:“没关系。”
我知道妈妈是害怕我对他们发火,如果是从前的我,或许真的会生气,可我进去的这三年,无数次希望爸爸妈妈可以出现,可以来看看我,哪怕只是安慰一句。
可是没有,他们从来没有来看过我。
房子是爸爸妈妈的,他们要把那个卧室给姐姐,我就让给姐姐。
听到这话妈妈露出一个微笑,拍了拍我的手:“这才是妈妈的乖女儿,快进去洗洗,换件衣服吧。”
这个房间似乎是杂物间改成的,只有一点点太阳光能够洒进来。
可这已经比我在监狱里住的地方好多了,在监狱里我只配住在厕所里,蜷缩成一团,熬过每一个日日夜夜。
我以前的衣服被卷成一团一团胡乱塞在衣柜里。
这些衣服大多数是红色的,热烈的,里面有我的名牌裙子,也有我的钢琴演奏服,像一团团火焰一样,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有些想哭,可眼睛早已经干涸了,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我好半天才从衣柜最底下扒出来一条牛仔裤。
4.
“沈竹心,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裴澈辞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我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
我居然忘了遮挡,就这样赤裸着身子完完全全的将自己展现在了裴澈辞的眼前。
这也是监狱里训练的一种,监狱里的大姐把我完完全全地剥光,然后赶到操场上,如果我敢伸手去遮挡自己,代价就是被灌辣椒水,被电击。
久而久之,我居然连最基本的羞耻心都丢掉了。
我这才捂住自己,身体努力蜷缩起来,声音颤抖道:“你别过来,求你了…”
我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这样残缺不全的自己,这具身体丑陋到我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裴澈辞这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里是一种我怎么也看不懂的情绪。
“我在外面等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停下颤抖,走出房门。
裴澈辞正站在门外,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棱角分明。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久都没有发现我已经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竹心,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对他笑了笑:“姐夫,没事的,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听到我喊他姐夫时,我看到裴澈辞的拳头猛然捏紧,青筋暴起,却又将眼里的情绪深深压了下去。
他抓着我的手腕,几乎要将我的手腕捏断:“你身上明明是鞭痕,怎么可能是自己碰出来的。”
裴澈辞没有看清楚,我身上的不仅有鞭痕,还有巴掌印,有烟蒂烫出来的疤痕,有骨折错位的痕迹。
可我心里却没有一点波澜,因为他明明知道我身上全是伤痕的原因。
5.
那是我刚进监狱的时候,裴澈辞陪着姐姐来看我。
姐姐看到我的那一刹那哭的稀里哗啦,就好像需要在监狱里待三年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裴澈辞轻轻将姐姐搂进他的怀里,心疼的轻抚着姐姐的后背。
我现在探监室的另一侧,像是这个故事里的局外人一样。
可我并不在意,我跪在了裴澈辞的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裤腿,哭着求他:
“阿辞,求求你,救我出去吧,监狱里她们都在打我。”
一边说我还撸起了袖子,将胳膊上的伤痕展现在他的眼前。
可裴澈辞眼里没有动容,没有心疼,我满身的伤痕在他眼里比不过姐姐的一滴眼泪。
他只是将裤脚从我手里挣脱出去,淡淡说:“沈竹心,你的性子也该被人磨一磨了。”
“把袖子放下来,别吓到薇薇了。”
那一刻,我听到我的身体里有什么碎掉了,或许是十年来的一个梦,或许是那颗毫不掩饰捧到裴澈辞的心。
我所受的罪,在他口中不过是“磨一磨性子”。
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没有人会救我,所以我为了不再挨打就成了监狱大姐脚下一条最忠实的狗,服从她们的任何命令。
我颤抖着将手腕从裴澈辞手里抽离,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我不能靠近裴澈辞,更不要说跟他有肢体的接触,这也是监狱大姐给我下达的命令。
她们将裴澈辞的照片举到我的眼前,要我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说“我不喜欢裴澈辞”。
想到监狱大姐,我骨折过的手脚,身上的每一处鞭痕都开始撕裂般的疼,巨大的痛苦让我控制不住地蹲到了地上。
裴澈辞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俯下身来在我耳边一声声喊着,焦急又担心:
“竹心,竹心…心心,你怎么了,心心…”
在巨大的痛苦下,我终于晕了过去。
6.
醒来时第一眼全是白色,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医院里。
裴澈辞就坐在床边,看到我睁开眼忙问道:
“心心,你怎么样?”
我轻轻笑了笑:“我没事,姐夫。”
裴澈辞顿了一下,又接着问:“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伤?”
我垂着头想了想,说道:“监狱里的大姐想让我听话一点,所以就这样了。”
裴澈辞还准备说什么,我见状忙补充道:
“我也确实懂事多了,不是你说的嘛姐夫。”
就在那一瞬间,裴澈辞的眼里顿时溢满了愧疚,心疼。
他声音低沉:“你挨打应该告诉我的。”
我没有回答他这句话,我早就跟他说过的,可他根本就没有当真,只是冷漠地责怪我吓到了姐姐。
姐姐看到裴澈辞在跟我说话,忙走过来亲昵地对他说:
“阿辞,心心才醒来一定饿了,你快去给心心买点东西吃。”
裴澈辞见状也点了点头,离开了病房。
姐姐坐到我的床边,拿起了一个苹果,慢条斯理地削了起来。
一边削一边语气温柔说道:“心心,你知道嘛,从小我就很羡慕你。”
听到这话我顿时愣住了,从小到大大人都说我的性格风风火火,不如姐姐沉稳安静,她为什么会羡慕我。
7.
她接着说道:“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热烈,像一团火焰一样,就连裴澈辞那种冰块一样的人都会因为你波动。”
我张了张口,想说不是这样的,裴澈辞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一直都是我在单方面追着他跑。
可十年来确实除了姐姐和我,没有其他女孩能出现在裴澈辞的身边。
姐姐却没有想要得到我的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可最终还是我胜了你,把你送进了监狱,我知道阿辞会选我的。”
我觉得自己像是瞬间坠入了寒冬,原来姐姐犯罪,不过是为了嫁祸我而已。
我这三年挨的每一顿打,都只是因为她轻飘飘的一句“羡慕”。
末了,姐姐还补了一句:“对了,你知道监狱里的那些垃圾为什么只打你,不打别人吗?”
“是我指使的哦。”
听到这话我再也忍不住,喉咙里发出嘶吼声,用尽全身力气像沈竹薇扑过去。
可我这三年来本就营养不良,又刚刚醒来,根本就没什么力气。
我还没碰到沈竹薇,却听到她“啊”的一声,向后倒了下去。
再抬起头时,我看到裴澈辞出现在了门口,眼里全是愤怒。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狠狠一推,呵斥道:“沈竹心,你果然不会改的。”
被他一推,我的头狠狠磕到了地上,意识模糊,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从我的头上流下。
而面前是裴澈辞搂着姐姐,轻声安慰姐姐的画面。
对啊,根本就没有人爱我,也没有人愿意听我的申冤。
8.
坐在回家的车上,我通过后视镜看到自己被包的像个木乃伊的头颅,感觉有点好笑,轻轻扯了扯嘴角,又痛的不行。
我以为自己的痛觉在这三年里早已经被锻炼的麻木了,没想到还是会感受到疼痛。
裴澈辞冷着脸说道:“沈竹心,我劝你回去不要告诉沈伯伯,沈伯母你跟薇薇发生争执的事,他们为你操心的够多了。”
他的眼神,仿佛将我钉在了耻辱柱上,我成了一个犯了大错,却顽劣不改的不孝子。
可这三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来看我,就连出狱后平常的问候都没有。
我垂下头,不想再看他,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回到家时正是晚餐的时候,餐桌上摆的全是昂贵美味的海鲜大餐。
妈妈看到我头上包扎的纱布,惊讶地捂了下嘴,看到姐姐不太高兴的神色时却咽回了嘴边的话。
妈妈忙招呼着我们坐下,可桌子边摆着的分明只有两把椅子。
裴澈辞和姐姐一左一右落座,我尴尬地站在饭桌前不知作何。
爸爸放下手中的报纸,呵斥我道:“怎么,还等着我们请你坐下吗?”
妈妈这才注意到根本没有空座,招呼佣人拿过来一把椅子。
可这张桌子分明是四人桌,把我的椅子放下就显得拥挤又狭隘,就像这个家一样,我怎么也是一个外人而已。
9.
吃饭时我只扒拉着眼前的一小碗米饭。
沈竹薇笑着夹了一筷子红烧鱼到我的碗里,笑盈盈道:
“心心进去这三年都瘦了不少,得多吃点呢。”
我在监狱里的这三年什么都吃过,食堂里的泔水,监狱大姐在脚下碾了又碾的馒头,我像一条狗一样吃的干干净净。
因为我如果不吃那些东西,下一顿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饥饿的滋味我了解的清楚,难受到我恨不得啃墙皮。
可我看着眼前的红烧鱼,一想到是沈竹薇给我的,就生理性地泛起恶心。
沈竹薇见我这样,眼里顿时蓄出一汪眼泪:
“心心,你不肯吃姐姐夹给你的东西,难道是还在怪姐姐嘛?”
我抬头看着面前的四张面孔,眼神里都是对我的谴责。
爸爸重重把碗放下:“你就算不替微微顶罪进去,以你的性格,也迟早闯出大祸。”
裴澈辞眉心拧成一团,冷声斥责道:
“沈竹心,看来这三年给你的教训还是不够。”
这三年我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可换来的只有一句教训不够,可我并不想辩解,这里也没有人会听我的辩解。
我逼着自己把那块红烧鱼塞进喉咙里,连有没有鱼刺都没有感受到。
咽下去后便是一股强烈的恶心泛了上来,我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没过多久我身上就开始不住呼吸急促,密密麻麻的红疹浮现了上来。
是裴澈辞最先发现的,他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对海鲜过敏?”
这三年久的好像一辈子,我已经忘了吃海鲜是什么滋味,更忘了我海鲜过敏。
这就是恋爱脑悲哀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