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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已经70多岁了。人老了嘛，常常爱回忆以前的事，尤其是年轻时候的那些经历。
特别是当兵那时，虽然过去五十多年了，但有些事儿还真是刻在了心里，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出生在山东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家里条件不算好，勉强够吃饱饭。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我们兄妹四个，小时候全靠父母起早贪黑地忙活，才能供我们几个勉强念书。
在那个年代，能当兵就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儿了，不光能穿上军装，家里还能得个好名声。
小时候的我就是一个淘气包，别的孩子都想着读书，我就想着快点长大，能穿上那身军装，去当一回堂堂正正的解放军。
1969年的冬天，那年突然又搞了一次征兵，说是为了解决农村青年就业，也给部队补充新兵。
我当时才17岁，正在上初中二年级，听到公社广播里喊“征兵啦”的时候，整个人都激动坏了，恨不得立马冲到公社报名。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跟我爹娘说要去当兵的时候，爹抽着旱烟没吭声，我娘倒是第一个点头，说：“成啊，大成你这身体棒着呢，肯定行！”
那年冬天，广播里喊征兵的消息传开之后，我这个人一宿都没睡好觉，脑子里全是“当兵”这两个字。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嚷嚷着让我爹带我去大队问问情况。
其实那会儿心里挺没底的，就怕不让我去，毕竟家里也不算啥大户人家，没啥靠山，这种事可不是你说想去就能成的。
到了大队，我爹跟大队的张会计打了个招呼，说明了来意。张会计这人我早就认识，平常挺精明，说话带着股油腔滑调。
他听我爹提起要报名参军的事，先是笑了笑，然后低头翻着大队的本子，头也不抬地说：“这参军名额不多啊，咱们大队就三个，还得看村里的安排。再说了，光有身体好可不够，还得走流程、体检啥的……”
一听他这话，我心里有点紧张，忍不住问：“那啥，会计叔，我体检不成问题吧？”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笑着说：“小子，看你这体格，不是个问题。关键是名额紧张，嘿嘿。”
说完就接着低头写东西了。
从大队回来，我爹一边抽烟一边嘀咕：“哼，这张会计就没个实话，话里话外总藏着事儿。行了，大成，你别想那么多，咱们该走的程序走着。”
我点点头，但心里一直不踏实，啥叫‘名额紧张’？
谁都想去当兵，那这名额到底怎么分，咱农家孩子真能轮得上吗？
后来大概过了三天，大队那边通知说让我去体检。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是个阴冷的早晨，我步行去公社体检，天还没亮透呢。我为了给接兵干部留个好印象，走路都故意挺胸抬头，学着电影里解放军的样子。
我到得早，没啥人，冻得直跺脚，就想着活动活动身体，索性开始练站军姿、走齐步——都是跟村里退伍老兵学来的。
正练得起劲儿呢，就听身后传来一句：“小子，是来体检的吧？”
我回头一看，迎面走过来两个穿军装的干部，其中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笑。我赶紧立正，学着电影里那样敬礼，还来了一句：“为人民服务！”
说完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脸憋得通红。那军人却哈哈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错，有点意思。”
我也不好多说话，老老实实站着。
体检那天，我满心以为自己没问题，毕竟身高、体重啥的都合格。等体检完，工作人员递给我一张合格表，我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可没想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后来接兵干部又开始做社会调查，挨家挨户去家访。我心里对这些环节完全没数，只想着赶紧把事儿办完，好穿上军装。
直到有一天，我爹突然跟我说：“大成啊，名额是定下来了，但得等通知书，你别着急。”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我听着心里就觉得怪，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果然，等了好几天，别的村的孩子都拿到通知书了，我这边一点动静没有。我跑去问我爹，他只说“再等等”，连大队那边也没个准信。
我当时心急得不行，每天盯着村口的邮递员，生怕错过啥消息。
那几天，我总觉得村里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尤其是张会计那一伙人，见了我都绕着走。
村里谁家孩子要是当了兵，早就该敲锣打鼓了，可我家却静悄悄的，越想越不对劲。
后来有一天，我正准备去找张会计问清楚，就听村里人偷偷议论：“哎，你说张会计是不是想让他弟弟顶人家的名额？听说有个入伍通知书，被压在大队没发呢！”
我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全明白了。难怪通知书迟迟不下来，原来这背后有人在搞鬼！
我那会儿气得直发抖，可爹拦住了我，说：“大成，这事咱们还得讲规矩，别冲动。”
我一听就急了：“爹，那是我的名额，凭啥让别人顶了去！”
爹没说话，只是抽着烟，看着地面发呆。
正当我家里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突然峰回路转。有一天，大队的人突然送来了入伍通知书，说是让我两天后去县里报到。
消息来得太突然，全家人都没来得及高兴，爹却嘀咕了一句：“怕不是有人查过了吧……”
我没听懂，也没心思去琢磨，想着总算能走了。
两天后，我背起包，坐上了闷罐车，正式踏上了去军营的路。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这事儿背后，原来有人暗中帮了我。
说实话，当我坐上闷罐车那一刻，心里除了激动，还有点懵。我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通知书拿到了，算是赶上了这个大好机会。
一路上，我跟几个新兵蛋子聊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提起背后那些弯弯绕绕的事。
可能大家心里都有点明白，这种事儿，心里清楚就得了，谁也不会多说。
到了军营，迎接我们的是一帮穿着军装的老兵，他们站得笔直，眼神贼亮，那一瞬间我就觉得自己没选错路。
新兵训练很苦，每天五点钟起床，跑步、站军姿、叠被子，班长一眼看出谁做得不到位，准是一顿批评。
我是个不服输的人，再苦也咬着牙坚持，心里就一个念头：我能行！
慢慢的，班长开始注意到我，对我的训练成绩也算满意。
可就在适应了军营生活后，心里那点疑问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接兵那天，那位身材魁梧的首长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体检的时候，他问了我的家庭情况，还把我的名字记在了本子上，这事儿我一直记着。
要不是他，我总觉得这次当兵的事儿可能真的就黄了。可问题是，我连他姓啥都不知道，更别提问他了。
带我的班长也只说接兵干部是军区里派来的，具体谁负责，他也不清楚。
转眼到了第四个年头，部队按照规定让我回家探亲。
这一趟回家，我心里有点矛盾。
一方面是想着看看爹娘，这几年在部队里，我长了见识，也盼着回去让他们高兴高兴；可另一方面，我总觉得，当年入伍的事儿好像还没个了结。
我隐约感觉，爹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一直没告诉我。
回家的时候，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穿着一身军装，背着包，站在村口，感觉自己像是个英雄。
邻居婶子们一个劲儿地夸我娘，说:“瞧你家大成，当兵回来真精神！”
可我娘只是笑着点头，说不出几句夸我的话，倒是拉着我进了屋，一会儿摸摸我的肩膀，一会儿摸摸我的手，看样子心疼得不得了。
吃饭的时候，我爹破天荒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还非得让我也喝。我从小就没见过他喝酒，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今晚是想说点什么。
果然，等到第二杯酒下肚，爹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说：“大成啊，这些年在部队，还惦记不惦记当年接你入伍的事？”
我一愣，赶紧点头：“爹，当然惦记啊！当年我那通知书咋就来得那么晚？是不是大队那边出了啥事儿？”
爹低头抽了口烟，许久没说话，像是在组织语言。半晌，他才抬头看着我，叹了口气：“这事儿，我一直没跟你说，是怕你年轻气盛，回来惹事儿。现在你也长大了，我觉得不说也不合适。”
爹这话一出，我心里更急了，赶紧问：“到底咋回事儿啊？”
他放下烟，慢悠悠地说道：“当年你体检回来后，大队就把你的通知书扣住了。他们想把你的名额顶给张会计的弟弟张小虎，你知道吧？”
我听完这话，脑子“嗡”了一下，整个人都愣住了。张小虎？
我当然知道，张会计的弟弟，高中毕业，成绩比我好，可他这人瘦瘦弱弱的，哪像个当兵的料！
爹继续说道：“其实他们当时心里打的算盘很简单。你家没背景，张会计在大队里又能说上话，换成他弟弟去，没人敢多说啥。可惜他们忘了一个人——就是你遇到的那个接兵首长。”
听到这儿，我猛地坐直了身子：“咋回事儿？那位首长帮我了？”
爹点点头，接着说道：“那位首长工作细致，临走前又查了一遍名单，发现缺了你的名字。他问公社书记咋回事儿，书记也说不清楚。后来他亲自找上门，问大队是不是漏了你的名额。张会计怕事闹大，才赶紧把通知书发给了你。”
听到这儿，我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原来，我差点就被人顶替了！而这一切，全是那位接兵首长暗中帮了我。
我爹拍拍我的肩膀，说：“大成，咱穷人没后台，但好人还是有的。这位首长，算是你的贵人了。”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原来，这件事的真相，远比我想象的复杂。
我满脑子都是那个接兵首长的身影，可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辈子，不能忘了他的恩情。
听了爹的那些话，我一晚上没合眼，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既气愤又庆幸，气的是差点被人顶替了这么大的事，庆幸的是，我命好，遇上了那位接兵首长。
第二天一早，我趁爹还没起，披了件外套就往村口走。我脑子里乱成一团，忍不住想去找张会计问个明白。
张会计家离我们村口不远，他早起烧火的烟正从房顶冒出来。我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张会计探出头，一看是我，先愣了一下，随即堆起笑：“哟，大成啊！探亲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咋站外头呢？”
他这热情劲儿让我更堵得慌。我也不客气，直接走进了屋。
张会计一边忙着倒水，一边笑呵呵地问我部队上的事儿，可我知道，他不过是客套。
我憋了一肚子话没地方说，干脆也绕弯子：“会计叔，我问您个事儿，那年我参军前的事儿，您还记得不？”
他端茶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笑容没变，眼神却有点飘：“啥事啊？这么多年了，早忘了。大成，你小子还真争气，当兵回来，精神得很啊！”
我盯着他没说话，手心攥得满是汗。这时候，我突然听见屋里有人动静，定睛一看，是张小虎。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在这儿，一脸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说啥。我心里那个气啊，真想当场揭穿他们，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知道，这事过去这么多年，说了也没用，反倒是让大家都不好看。
我冲张会计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地说：“没啥，就是随便问问。我还得赶时间，先走了。”
我转身出了门，心里却像压着块大石头，堵得喘不过气来。回家的路上，我想了很多。说到底，这事儿爹是对的，咱家就这么个情况，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再说了，我这不也顺利当兵了吗？
要不是那位首长坚持，我哪还有今天！
探亲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回到部队后，我下定决心要找到那位接兵首长，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
我四处打听，甚至还找了几位老兵求助，可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军区派来的干部。
有一次，我听说军区有个会师的活动，兴奋得不行，想着也许能碰到他。可惜，从头到尾，我都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他可能是个路过的贵人，只在我的人生中停留了那么一会儿，就再也找不到了。
尽管如此，每次想起他，我的心里都充满了感激。如果没有他的坚持，我可能这一辈子都穿不上那身军装。
我想，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我一定会对他说：“首长，谢谢您，是您改变了我的命运。”
一转眼，这事儿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
我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运气是真的好。要不是那位接兵首长，我哪还有机会穿上军装？
说到底，我能有今天，少不了他的坚持，也少不了爹在背后帮我扛住那份不公。
现在，我早已退休，日子过得平淡又安稳。村里偶尔还有人提起我当年当兵的事，说我是我们村第一个冬季征兵的兵，算是给村里长了脸。
每当这时候，我总是笑着点头，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惦记那位首长。
有时候我想，这世上好人多，也许命运就是这样，总会安排一些人，出现在最需要的时候，拉你一把。
我这一生，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找到那位接兵首长，好好地对他说一声谢谢。
转念一想，这种感谢，也许不需要说出口，我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吧。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会留下名字，有些人却只留下了恩情。
已开全网维权，洗稿，搬运必究#长篇故事##每天一个军营小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