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这是王安石《题张司业诗》中的名句,也是对张籍诗歌艺术风格的高度评价。
在唐代诗坛群星璀璨的诗人队伍中,张籍并不耀眼夺目,但作为韩孟诗派的骨干成员之一,其乐府诗创作在中唐大历以来“风雅不兴,文章道弊”的情况下,能继承汉乐府和建安文人乐府的现实主义传统,针砭时弊、反映民生疾苦,并取得了与王建齐名、世称“张王乐府”的成就。
张籍(766—830),字文昌,原籍苏州(今属江苏),后移居和州乌江(今安徽和县乌江镇)。贞元十五年(799)登进士第,元和元年(806)调补太常寺太祝,九年(814)转国子助教,十五年(820)迁秘书郎,长庆元年(821)受韩愈荐为国子博士,四年(824)迁水部员外郎,大和二年(828)为主客郎中,三年(829)转国子司业,世称“张水部”“张司业”。
张籍一生官卑职小,最高官职也不过从五品上的国子司业而已,但他在中唐诗坛却有着很高的声誉。白居易曾赠诗云:“所得惟元白,乃知定交难。”将张籍与元稹、白居易并列,可见对其推重之至。
张籍的乐府诗现存近九十首,其中古题乐府有五十多首,新题乐府有三十余首,这些作品大多完成于入仕之前。
张籍的古题乐府诗以描写社会现实见长,内容广泛涉及农民、蚕妇、船工、牧童等社会底层人物的生活现状。如《野老歌》写山农的苦难生活:老翁家资殆尽,仍不得不缴纳租税;幼孙还未成丁,也得应征入伍。诗中“苗疏税多不得食,输入官仓化为土”,揭示出封建官府的苛政猛于虎狼的现实。《江村行》则反映了渔民生活的艰辛:连溪住着采珠人,为了生存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深水采珠,结果却是十户九家空,只有少数人侥幸发了点财。
张籍乐府诗中还有一部分表现了对妇女命运的关注。如《离妇》写一女子被丈夫抛弃后的悲伤无助:“为人莫作女,作女实难为。……君今往何处,妾今独何之?”语言浅显直白,读来令人鼻酸。《征妇怨》则写一女子新婚燕尔便送夫出征,多年音信全无,生死未卜,女子只能苦苦等待,最后发出“夫死战场子在腹,妾身虽存如昼烛”的哀叹!
张籍还有一些乐府诗是揭露统治阶级骄奢淫逸的生活的。如《将军行》写一位将军得胜归来后,不但加官晋爵,还得到大量赏赐,从此过上奢侈享乐的日子。而他的部下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依旧过着艰苦的生活。两相对比,深刻地揭示了封建官僚制度的腐败与黑暗。
张籍乐府诗中最值得称道的是那些揭露统治者横征暴敛给人民带来灾难的作品。如《樵客吟》写一个以砍柴为生的穷苦人由于官府征收繁重的赋税而无法维持生计;《山头鹿》则讽刺了一个终日梦想升官发财的小官吏,因偶然获得皇帝赏识而一步登天,从此过上了作威作福的奢华生活。这些作品都以生动形象的画面揭示了封建统治者对人民的残酷剥削和压迫,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张籍的乐府诗不仅内容丰富,而且在艺术上也颇有特色。首先,他善于通过细节描写来塑造人物形象。如《采莲曲》写一群少女在湖边采莲时的欢快情景:“青房圆实齐戢戢,争前竞折漾微波。试牵绿茎下寻藕,断处丝多刺伤手。”通过采莲过程中的几个小动作,就把少女们天真活泼的性格特征表现得淋漓尽致。其次,张籍还善于运用对比手法来突出主题。如《废宅行》写一座昔日繁华的大户人家如今已变成一片废墟,而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人们也早已不知所踪。作者以强烈的反差表达了对世事沧桑的感叹。再次,张籍在语言上也追求简练明快的风格。他的乐府诗大多篇幅短小,语言朴实无华,但却能以少胜多、言简意赅地表达出丰富的思想内涵。如《节妇吟》仅用四句话就刻画出一个忠贞不渝的妇女形象:“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简洁而又含蓄地表达了主人公复杂的内心世界。
张籍的乐府诗继承了汉乐府和建安文人乐府的优良传统,同时又有所创新和发展。它以其鲜明的现实主义精神和独特的艺术风格在唐代诗坛上独树一帜。
题张司业诗
宋·王安石
苏州司业诗名老,乐府皆言妙入神。
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