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来满足你这个愿望。”
2000年,已经成为凤凰卫视资讯台副台长的吴小莉这样对父亲吴振华说。
之后,经过将近5个月的大力追寻,主持人吴小莉和亲哥吴伯定在浙江相认。
看到住着瓦房和穿着破烂的兄长,她内心十分难受。
相认之后,她到底帮没帮助一贫如洗的亲哥,成为讨论最多的话题。
实际上,帮不帮助和接不接受帮助是两回事,这背后更多的是关系的复杂与无奈。
而造成这种复杂与无奈的,既有她父亲吴振华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有特殊年代的宿命。
1927年,吴振华(小莉父亲)出生在浙江绍兴新昌,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农民。
到了小莉父亲这一代也不例外,也是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一家人靠着种地为生,日子过得十分贫困。
好在,她的父亲读了几年书,认识了不少字,看了不少书籍。
读书识字和阅读文学作品,让吴振华身在贫瘠的土地和生活中,精神却向往外界的多姿多彩。
他一直渴望能够有机会出去闯一闯,但苦于性格传统、认知固化的父母的阻止而无法实现。
虽然愿望无法实现,但一直没有放弃。
某天,他得知当兵的老乡回来探亲,便滋生了想跟着他一起去当兵的想法。
最终,他获得家人的同意,开始了兵戎生涯。
当兵的头两年,还能与家里人互通信件,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
后来受战火的影响,他先是与家人无法取得联系,之后更是被迫离开大陆去到台湾。
刚刚到台湾的时候,他一直期待着回家团聚的日子。
可随着时间不断拉长,身边的战友和老乡相继在台湾安家落户,他意识到这辈子很可能再也无法回到故土。
在台湾,最让他意料不到的是月老再一次光顾并为他牵起了红绳,与台湾姑娘吴秋锦喜结连理。
1967年,小莉在台北出生,是家里的第五个女儿。
她不仅上面已经有四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
也就是说,父母二人的收入要维持一家八口人的生活,以及六个孩子的学费。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莉也是如此。
她从小读书十分刻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除了文化课成绩好,在文娱方面她也有着不俗的天赋。
七十年代是台湾文娱发展的重要时期,小莉受环境影响,对艺术也颇为热爱。
学校文艺汇演的时候,能唱会跳她经常登台表演。
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受邀与老师一起主持文艺节目,由此发现了新大陆。
她发现,比起唱歌跳舞,她更加喜欢主持人的工作。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喜欢通过各个渠道去了解国内外那些知名的主持人。
了解得越多,就越是肯定自己长大之后也要走上主持人这个行业。
1985年,她成功考入台湾辅仁大学,就读于大众传播学专业。
家庭原本就比较困难的她,不忍心加大父母的负担,除了第一年的学费是父母东借西借才凑齐的之外,其他的都是她自己负担。
进入大学之后,她继续保持刻苦学习的习惯,课余时间打工赚钱。
她有着不错的文笔和比较好的文学素养,大学期间一直给报社写稿换取稿费。
1988年,她以优秀的毕业成绩考入台湾省的“中华电视公司”(CTS),担任新闻记者。
看过她所主持的新闻的观众,想必都会喜欢她的舞台风采和个人端庄的气质,十分符合新闻人该有的精神面貌。
工作大约一年的时间,她因为工作表现十分卓越,被大名鼎鼎的凤凰台特聘为主持人。
1999年,她正式入驻凤凰台,很快便成为台柱子。
那时候她的知名度,与“央视一姐”倪萍不相上下。
也正是在这一年,她嫁得如意郎君。
出了名的爱才子不爱富商的她,曾经拒绝了许多“富二代”和“官二代”的追求,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嫁给了商人周秉钧。
而周秉钧虽然是商人,却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商人。
他从小喜欢音乐,长时间对音乐进行专业且系统地学习,大学时期作词作曲出唱片,是校园里小有名气的歌手。
大学毕业之后,出身于浙江温州商人家庭的他,在家人的安排下到美国加州大学读MBA,回国之后开始经商。
他与小莉走到一起十分匹配,堪称天造地设。
家庭经济富裕以及丈夫的支持,是女性在职业上继续奋斗的最好助力,这一点从吴小莉身上便有所体现。
2000年,她的事业更进一层楼,晋升为凤凰卫视资讯台的副台长。
原本以为家中几个姐妹都工作出色生活安好,年迈的父母的晚年会过得无忧无虑。
可她发现并非如此,尤其是父亲的情绪变得让他难以理解,总是萦绕着浓烈的悲伤。
为了解开谜团,她主动找父亲谈心。
而吴振华也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大半辈子,儿女也都已经长大成人,确实到了该把自己藏在心里几十年的秘密说出来。
回忆起几十年前的事,他难以抑制地老泪纵横。
1945年,他满18岁,家里便给他张罗着婚事。
他不愿意接受,希望父母能允许他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父母强烈反对他的说法,甚至还动用了家长的身份包办了他的婚事。
他强调,自己这么说并不是要撇清对前妻的感情,而是在陈述事实。
就这样,18岁的他与21岁的同村姑娘陈梅娥结婚了。
一开始,他十分抗拒与陈梅娥的关系。
可随着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不断累积,他爱上了眼前善良温柔、勤劳贤惠的女子。
夫妻二人的感情逐渐升温,一起出门干农活,一起回家吃饭聊天。
可他也坦诚地表示,虽然那段时间自己的内心大部分时间比较平静,但偶尔还是会风起云涌,渴望能出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后来妻子怀孕,他的梦想再一次被现实逼退,决定不再追求出去闯一闯的梦想,只求与老婆孩子安稳度日。
可某天一位回乡探亲的老兵,却让他那颗想出去闯一闯的心再次躁动起来。
他找妻子谈话,希望妻子支持他出去闯一闯,因为只有走出去拼一拼才有机会让这个家摆脱贫困的现状。
妻子一开始也十分犹豫,因为自己已经怀着身孕,在信息闭塞的年代,一个农村妇女实在难以想象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
但迫于丈夫的渴望和祈求,她最终答应了丈夫的请求。
他已经获得妻子的同意,父母也不好再强硬阻止,默许了他跟老乡去当兵的行为。
一开始,他经常与妻子互通信件,虽然一个月只有一封信,但已经是莫大的奢侈和慰藉。
1946年,儿子出生之时,妻子写信向他报喜。
他迫切地回信,给儿子取名吴伯定,寓意是一家人将会团聚和过上安定的生活。
儿子出生之后将近两年的时间,妻子在信中分享着家中的一切情况。
透过妻子的分享,他仿佛看到儿子蹒跚学步和咿呀学语的情景。
好景不长,在战火的影响之下他与妻子失去了联系。
再后来,他又像是战争中的尘埃,被时代的宿命吹上了台湾。
出乎意料的是自己会在台湾安家落户,更加没想到这场与故土的分离会将近一生的时间。
他表示,自己已经到了七老八十的年纪,如果再不给内地的妻子儿子一个交代,很大可能会带着一生的愧对离开人世。
听完吴振华的故事之后,妻女十分震惊。
妻子吴秋锦听完之后,好几天处于悲伤当中难以脱离。
她对丈夫隐瞒婚事十分生气,而且瞒了她大半辈子。
可她也知道,如果丈夫一直无法得知第一任妻子和儿子的消息会遗憾一辈子。
看着父母各有各的遗憾,吴小莉决定满足父亲的愿望,那就是帮他找回内地的家人。
经过了大概五个月大力的追寻之后,她终于找到了同父异母的哥哥吴伯定。
2000年,她陪同父母前往浙江绍兴新昌,与大妈陈梅娥、亲哥吴伯定相认。
吴振华原本以为,再次见面陈梅娥肯定不会原谅他,甚至会不留情面地打他。
他已经下定决心,并且要求妻女不能插手,不管陈梅娥怎样对待自己,自己都会下跪赔罪任由他打骂。
可他还是猜错了,隔了54年没见的两个人,再次见面时除了执手相看泪眼之外,再也说不出任何怪罪的话。
从陈梅娥那里得知,在与丈夫失去联系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以为丈夫已经牺牲了。
那时才23岁的她,独自撑起了一整个家。
要照顾儿子和病倒的公婆,还要下地干活维持生计,她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已经累得直不起腰。
乡里人劝她再嫁,可她始终盼望着丈夫的归来,所以一直没有再婚。
儿子渐渐长大成为了她的帮手,家庭情况逐渐好转。
儿子成年之后,娶了村里的姑娘,生活在一开始还算和和美美。
可厄运偏偏专挑苦命人,长孙出生时明明很健康,可到了大概两岁的时候,却双目失明。
为了让儿子在长大之后能够拥有更好的生存能力,吴伯定夫妻起早贪黑地干活赚钱,哪怕每天要工作将近二十个小时,哪怕只是住着瓦房和穿着十分破旧的衣衫,夫妻俩还是坚持把儿子送到盲人学校读书,小儿子也同样在学校念书绝不落后教育。
看着一贫如洗的亲哥,以及十分愧疚的父亲,吴小莉偷偷地将一张存了十万块钱的卡给了亲哥。
吴伯定没有接受,直接拒绝了妹妹的好意。
可就算哥哥拒绝,她还是进一步努力地想提供帮助。
觉得失明的大侄子就业不太方便,于是想买一个门店送给大侄子去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
但吴伯定还是拒绝了,觉得孩子已经上了盲人学校,已经具备与盲人学校其他同学一样可以就业的能力,让妹妹不要过多操心。
吴伯定还告诉小莉,一个人的一生,既受家庭的影响,也受时代的影响。
同一个家庭同一个父亲的孩子但命运却决然不同的现象比比皆是,这是命,并不是谁欠谁,或者愧对谁。
见哥哥如此坚定地想要自食其力,她感到无奈的同时,也由衷地感到佩服。
2004年,也就是距离那场相认已经过去4年之后,小莉再次回到浙江绍兴新昌去探望哥哥。
得知哥哥的孩子们都生活得不错,大儿子虽然失明但不影响就业,已经在县里买了房;小儿子开了一个小型的羊毛厂,经营得还不错。
一个苦难的家庭能够凭借着坚韧的毅力走向美好,连看惯了世间百态的新闻记者吴小莉,也忍不住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