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是晚唐杰出诗人,他年幼丧父,勤学不倦,幸遇名士令狐楚,人生终于发生转折。令狐楚就像一位父亲那样对待这位才子,恩师不仅教授李商隐写作骈文,而且还让他与公子令狐綯在一起读书、玩耍,并在科考中助其一臂之力。
在众人眼里,年轻的李商隐仿佛一颗文坛新星,就连他自己有时也感到有些亢奋。不过世事难料,一场看似美满的婚姻,却彻底毁灭了才子的前程。
由于义山迎娶了泾原节度使王茂元的七女,导致他陷入牛李党争,此后他的仕途兜兜转转,始终寄人篱下。下面分享李商隐思念亲人,写下一首名篇,开篇比喻形象,结尾更显凄恻动人。
写意
唐 · 李商隐
燕雁迢迢隔上林,高秋望断正长吟。
人间路有潼江险,天外山惟玉垒深。
日向花间留返照,云从城上结层阴。
三年已制思乡泪,更入新年恐不禁。
李商隐的妻子病故后,诗人伤心欲绝,他怀念贤惠的爱人,顾念年幼的孩子,又担忧自己的仕途,更操心此后的生计。万般无奈之下,义山不得不接受西川节度使柳仲郢的邀请,将孩子托付给连襟韩瞻,然后怀着悲痛的心情,千里迢迢地奔赴巴蜀,开启了长达三年的幕府生涯。
柳仲郢是唐代著名书法家柳公权的后代,又与时任宰相李德裕交好,他虽然官运亨通,为人却很正直,也喜欢与文士交往。柳仲郢欣赏义山的才华,不仅给他以丰厚的待遇,而且还对他非常信任。可是义山却不愿一直仰人鼻息,这首诗就表达出诗人非常纠结的心情。
义山在文中如此深情地叙说:我仿佛一只来自燕地的鸿雁,远离上林,翱翔天宇。高秋季节,我目断天涯,悲吟不息。前路迷茫,就像凶险的潼江不停地翻滚着波浪;群山耸立,远处的玉垒山更显得曲折幽深。
斜阳惨淡、照射花间,投下一片暗淡的幻影;阴沉的暮云,重重地笼罩着城头。三年以来,我总是不停地抑制着思乡的泪水,可是新年即将来临,我担心自己再也无法控制满腹的悲愁。
李商隐在开篇将自己比作远飞的大雁,可是鸿雁可以轻松地腾空万里,诗人却必须艰难跋涉。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更何况山水阻隔,诗人再也不能感受到上林苑的春天气息,只能默默地品味蜀地秋天的迷惘和孤独。
“望断”二字,传达出诗人回望燕地,却被高山和流云阻碍了视线。“长吟”二字,也进一步表明诗人多么思念亲人。义山怀念自己与亡妻相依相守的日子,也担心失去母爱的年幼孩子,更惭愧自己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人间路有潼江险,天外山惟玉垒深”,这一联描述蜀中山川。潼江流经巴蜀,水势湍急,作者将人心喻为险江,暗指自己虽然得到节度使大人的信任,却经常被一些小人嫉妒和排挤。
玉垒山是巴蜀大地的一座高峰,作者用一个“深”字进行刻画,可谓一语双关,既介绍了其高耸入云的形态,又委婉地道出自己的仕途曲折险恶,可谓炼字精妙。
“日向花间留返照,云从城上结层阴”,既然视线被阻,无法眺望长安的景象,诗人只好将目光转向近处。花间返照、云结层阴,暗指诗人虽然可以在幕府中获得稳定收入,解决了温饱,甚至还能有些盈余,解决了一家人的生计。可是义山毕竟心高气傲,他不愿始终靠人赏赐过日子,更是不断地思念亲人,于是便下定决心要离开巴蜀。
最后两句将悲切的情感推向高潮,“已制”二字表明义山一直强忍泪水,尽量克制悲伤和愁怨。可是眼看又是一个新年到来,他再也无法抑制思亲之情。“恐不禁”三字是说义山竭力地克制悲情,但是最终还是泪流满面。
如此凄恻动人的结尾,实在让人感慨万千。大家此时或许会想起李商隐的那首《夜雨寄北》,他对妻子的爱是多么真挚;或许也能记起义山的《骄儿诗》,诗人盼望儿子赶快长大,以后要成为万户侯,不要像自己那样落魄潦倒。可惜妻子病亡,自己又前途未卜,义山一定在心中叹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